1931年9月18日晚,日本关东军按照预定计划,炸毁了沈阳北郊柳条湖附近南满铁路的一段路轨,反诬是中国军队所为。随后,关东军立刻向中国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发动进攻,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就此爆发。“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共产党立即号召东北人民开展游击战争,打击侵略者。
今年89岁的朱鸿影,退休前是原义乌红旗电视机厂的一名高级工程师,他和老伴朱小馥都是中共党员。如今在家颐养天年的他,却有一件萦绕在心头刻骨铭心的事,始终挥之不去。
在“九一八”事变爆发85年后的今天,让我们通过朱鸿影的回忆文章,与大家一起翻开那段烽烟岁月,回顾中华民族曾经遭受侵略的惨痛记忆,纪念伟大的抗战精神,同时,提醒人们勿忘国耻,砥砺前行。
1942年,金华沦陷时,我这个未成年的童工,被迫参与了鬼子的修机场、修白龙桥、拆铁路等苦役。6个月的苦役中,我亲眼目睹了日军在金华犯下的滔天罪行,被抓的300多同胞除了我幸存和2人逃走外,其余的几乎全被鬼子残忍杀害。
鬼子在端头村抓走350余人
我出生在上海,父母亲原是上海美亚绸厂的普通工人。1937年底,上海沦陷后,父母亲为躲避战乱,带着一家人逃回义乌县石壁乡钟村(今佛堂镇塔山工作片钟村)外婆家安身。
1942年清明节后,15虚岁的我,经人介绍到金华“立昇布庄”做学徒,布庄老板毛协翰是义乌人。布庄师兄王良清也是个孩子,只有绍兴籍的庞汉忠是老伙计。
4月底形势突变,日寇打破诸暨一线与国军对峙的僵局,兴兵南犯。为躲避战乱,毛老板带着伙计将布庄搬进金华乡下的“端头”大山区。
农历五月初七(6月20日)早晨,人们发现原本端头村村口的国军哨兵已撤走了。两小时后,不远处传来了“轰”的一声炮响,接着是一阵“哒哒哒”的机枪声。村内同胞们惶恐地感到大难就要临头了。
毛老板又要到别处逃命,临走前他要我们3个伙计留在租房看守布匹:“日本佬抢点东西就会撤走的,那时一定会有人乘机抢东西,你们要留下来看守楼上堆着的棉布。”
傍晚时分,40多个鬼子进了端头村。老伙计庞汉忠被鬼子抓走,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当晚,我和王良清躲进柜面当床铺的谷柜里。半夜,租房内来了搜查的鬼子,他俩一手拿着带刺刀的枪,一手拿着手电筒。鬼子上楼后,其中一个鬼子朝大谷柜方向走去;另一个走到我所躲藏的床边,一把掀掉床上的席子,连刺了两刀,所幸刺刀没有刺中我,只在我鞋底边擦了过去。当晚,我和师兄惊恐地熬到天亮。
6月21日天亮后,我和王良清都被鬼子抓了起来,关进端头村东小溪旁一幢独立的大房子内。随后,鬼子又抓了300多成人和50多个大龄孩子。
6月22日,被关押的350多位同胞,每人领到了一个饭团。鬼子用谎言哄骗说:“只要把‘战利品’帮皇军搬回金华驻地去,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在荷枪实弹鬼子的威逼下,浩浩荡荡的搬运队伍扛着“战利品”朝着金华挪动。
队伍还未走出盆地,只见身后的两个村子都已成火海,村庄上空浓烟滚滚。大家都惊呆了,抢了东西后的小鬼子开始杀人放火了。
小鬼子不准我们回头看,必须紧跟前面人的脚步。我前面一丈开外的一位老大爷,因为走不动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结果被一个鬼子开枪打死了。
经过两天的步行搬运,这批“战利品”最后搬到了金华桐村。
100多位同胞被鬼子折磨致死
6月23日,鬼子将350余人集中到晒谷场上,先给每人分发一个饭团和一点大米,接着要大家步行到金华城里去办《良民证》,众人信以为真。
中午时分,当大家步行到下桥(通济桥)时,桐村的鬼子将我们交给了驻守在金华城里的鬼子。
金华城里的鬼子随后又把我们押解到十里铺村,至此,我们才知道再次上当受骗了——— 原来鬼子是骗我们去修机场的。有人企图逃跑,鬼子马上开枪,封住了逃跑路线。
领头逃跑的人,被鬼子绑在了一根柱子上。一个汉奸指着被绑者说:“大日本皇军要在这里修建一个飞机场,你们来此就是要帮皇军修建好飞机场。这个人,竟敢公开反抗皇军叫大家逃跑,他肯定是个反日分子,绝不轻饶!”汉奸先用鞭子抽打被绑者,接着又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往柱子上猛撞,随后又把点着火的香烟插进他的喉咙,折磨到那人垂下头晕死过去才罢手。
鬼子将我们按10人一组进行编班,共编了35个班。鬼子还规定,彼此间都不准互报姓名。
当晚,一场洪水悄然而至,水位几乎满到2楼。炎炎夏日,被困在楼上一天一夜后,人人饥肠辘辘。有人就用鬼子之前给的那点米,生吃起来。无法下咽,就将大米用浑水浸泡后下咽。
洪水3天后才退去,鬼子每天给的饭团,都是从金华城里米行抢来的被水浸泡过的大米做的,不少人吃后拉起了肚子。鬼子怕传染开来,以“放病假”为幌子,将40多位拉肚子的同胞诱骗到金华江边,当他们过江时全被开枪打死,尸体被大水冲走。
修机场的同胞,每天只能吃到两餐饭,每餐只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饭团。一天两个饭团,成人是吃不饱的,我们小孩勉强可以。
打死了40多位拉肚子的同胞后,鬼子还把干活手脚慢的、身体虚弱或中暑的同胞,让其“休息”——— 烈日下站在工地上暴晒。整个工地有多名同胞被活活折磨致死。
修了一个多月的机场,被鬼子开枪打死和折磨致死的共有100多人。
修白龙桥又被虐杀30多人
修完机场后,我们又被押解到白龙桥工地给鬼子抢修桥梁,当时已有许多小鬼子的工兵在那里施工。鬼子的工兵已用枕木做成五边形的空箱沉入江中代替桥墩,并用铁轨当铁桩夯入江底固定木箱。我们到那之后,就被分成四个组:一个组去代替木桥墩上正在打夯的小鬼子工兵;另外两个组由工兵领着分别到两岸原铁路边上开挖有斜坡的新路基;50多个小孩组成的这组,则被派去江边浅水处捡石头,捡来的石头投放到代替桥墩的木箱中。
白天干活稍不留意,就会被鬼子推入江中喂鱼;晚上大家全都露宿在电石灯照射下的铁路上,被成群的蚊子昆虫恣意叮咬。
修桥的一个多月中,被鬼子残害致死的又有30多人。
“白大褂”在工地上骗走了40多个小孩
修完桥,我们又被鬼子押往衢州。
去衢州夜宿龙游一座城隍庙时,有2名龙游籍的同胞侥幸逃了出去,另几个逃跑者却被鬼子打死了。
鬼子抓我们到衢州的任务,是拆除衢州至金华的铁轨,每天所拆的铁轨和附件,全在当天运往杭州。20多人一组的成人由工兵带领去拆铁轨。小孩因抬不了铁轨,2人一组去捡螺栓、螺母、道钉和夹板。
有一天收工时,来了一个翻译和两个穿白大褂的。翻译说:“大日本皇军为了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决定派送一批中国小孩到日本去读书。”以此从工地上骗走了40多个孩子。
有难友提醒我说:“你想,小鬼子都把他们国家正在学校读书的孩子拉到中国来打仗了,他们不培养本国的孩子反而要培养中国小孩?肯定是个骗局。”体检后的第二天,40多个小孩被“白大褂”带走,我躲在几个高个子身后,终于侥幸逃过了一劫。
劳累而死的难友被抛尸荒郊野外
开始拆铁轨,每天只能拆掉5华里左右,衢州到金华有200多里地,这样的速度鬼子很不满意。
小鬼子随后改变了主意:一面命令运轨车运到金华车站就把铁轨卸下回头运第二车,一面在铁路附近村庄强征民工,规定铁路沿线村庄,必须派出一定人数的民工队前来拆铁轨,并且要自带中饭和工具。凡拆完村庄境内的铁轨,该村的民工队就可不再来拆了。此举使拆铁轨的工效大大提高,一天就能推进10多华里。一批批的民工也天天在更换着。
40多个小孩被骗走后,工地上只剩下10多个小孩了。小孩们即使拿出吃奶的劲,一天到晚始终无法完成捡螺栓、螺母、道钉和夹板的任务,亏得成人难友们帮着捡。
一天比一天繁重的劳动,病死累死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经过一个多月的拆卸,衢州至金华的铁轨,终于被拆得干干净净。最后活下来的同胞,包括没被鬼子骗走的10多个小孩,也不足100人。难友的尸体,没有一个是挖坑埋掉的,不是被抛入金华江中,就是被抛入铁路边上的水塘水沟或荒郊野外。
60多个劳工分两批押往山区神秘失踪
回到金华后,小鬼子把我们关在金华火车站附近的一幢大房子内,当地的维持会长雇了3个厨工给鬼子做饭。
次日,小鬼子每天押着不足百人的劳工队到火车站干活——— 把卸在铁路边上的铁轨、零件及枕木都搬到货运站台上,专用运轨车一到就把它们运走。由于我们小孩人矮力气小,不但插不上手反而碍手碍脚,所以鬼子就让小孩待在营地里。厨工张师傅看我机灵,留我当帮工。
难友们由于长期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加之在铁路上露宿,风吹雨淋、蚊叮虫咬,即使身体很棒的男子,如此折腾后均已衰弱不堪,不少人在干活时突然跌倒再也没有起来,就被鬼子抛入金华江。
一个月后,装车的任务终于完成。此时,剩下的劳工只有60多名。在营地里休息两天后,小鬼子拿来许多洋锹等工具又押着他们去山区“劳动”了。这一次“劳动”,两天没见他们回来。直到第3天中午,才见到小鬼子押着30多个劳工回营。回来的人,脸色个个非常难看,露出惊恐不安的神色,谁也不吭声。我们问他们究竟发生什么事啦,他们只是摇头,什么也不敢说。
次日,30多个劳工再次被鬼子押着去山区“劳动”。第3天中午,那队小鬼子回来了,但是劳工却一个也没有跟着回来。
剩下的10多个小孩,大多已病得奄奄一息,鬼子却不管死活地把他们全都赶到了大门外。而我由于受张师傅的庇护,侥幸活了下来。
(胡木水根据朱鸿影《回忆录》整理)
(据义乌商报,原标题《我目睹了日本鬼子在金华的暴行》。编辑祝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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