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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抗日烽火中走出——铸功叔叔颂芬婶婶的故事
来源:网络摘录    2014-06-05 11:29:40

  文/王举孙

  随兄撤退

  祖父王鸿滋信奉基督教,实行一夫一妻,先后娶妻刘氏、刘氏、霍氏,第二个刘氏生二姑、我父丰功、四叔及五叔铸功。1935年我父在南京娶母陈珠联为妻,五叔是男宾相,时年他在南京金陵大学会计系求学。1936年我出生后,母亲常带我到南京外公的别墅与父和她的弟妹聚会,五叔铸功也常去。他爱摆弄德国彩丝照相机。我珍藏的父亲、母亲和我儿时的照片,都是五叔拍的。1937年夏,在南京保卫战打响前,蒋下令政府机关撤退令。五叔就读的南京金陵大学撤退到四川成都华西大学,他不愿到川就与我父丰功随南京邮局一个车队撤退到湖南。经江苏、安微、湖北到湖南长沙,后父分到零陵邮局。五叔是一路逃亡一路玩。他把逃难当旅游,何等洒脱,此乃天性也!

  考上邮务员

  1937年秋,五叔随我父母逃难到湖南长沙,不久遇湖南省邮政局招考邮务员。在数千人的报考中,只取100名,幸运的是五叔王铸功名列前50名,五婶李颂芬名列前20名,双双考上湖南省邮政局邮务员。

  那时二人还不相识。

  说起五婶报考邮局还有一个故事:她是湖南周南女中高才生,当年已考上北京大学,因父母早亡,留下两个正在上中学的弟弟需她抚养,不得已弃学参加工作。她在一家大医院儿科当护士刚刚一个月,护士长要她为一具死婴裹尸体,她吓来逃回了家,后连当月的工资也不要了。上天也许是照頋她,不久适遇省邮局招考邮务员,她一考就考中。不巧五叔五婶同分到湖南省零陵邮政局,这就是缘份。局长是父叔伯兄长王良骏,他是先期从南京邮局调到湖南省邮政局任財务总监的,刚下调任局长,我父任该局財务监理组组长。这是专市级邮局。

  中国邮务与英美邮务一洋均属于官方机构,战时则负责机密邮件和电报的传送任务,人员的素质要求很高,管理也十分严格,自然薪津和福利也好。邮务人员分五等:甲等邮务员、乙等邮务员、邮务员、邮务助、五等是司机、投递员、杂务等。我父是甲等邮务员,与局长王良骏一样分得楼上一套房子,甲等邮务员的薪津比一般大学教授还高,一般邮务员薪津也不错,也享受住房待遇,由此邮局成了就业的热门。

  在零陵邮政局的日子里

  相识相恋

  1937年秋,五叔和五婶同分到零陵邮政局后,五叔分在储金组,五婶分在记账组,一位叫绿蓉的小姐分在审核组,三人均属我父財监组的管辖。此时五叔和五婶才相识,那时五叔21岁,是名校南京金陵大学財会系肄业,五婶又是考上北大的高才生,加上才女绿蓉,是我父那组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局里人戏称为一金童两玉女。

  1939年初夏,大舅占宽病危,母带着不到三岁的我赶往辰溪海军医院护理她的大弟。三月后我大舅病逝,临终前嘱托他的大学同窗好友龚淡樵:“照頋小妹珠庭一生。”遗嘱是当着在场的他的父亲、亲姐(我母)、亲弟占宁和他最疼的小妹珠庭的面说的。这下可让我的姨爹龚淡樵为难了。因为那时他在重庆已订婚,他把遗嘱给他的未婚妻看,说:“这事咋办呀?”他的未婚妻是位非常贤惠的女人,她说:“最好的照頋就是娶其为妻。”说完二人相拥泣别。

  1942年夏的清晨他们的长子王晓南在湖南零陵出生。晓南满月时五叔亲自下厨请客。客人中有局长王良骏、绿蓉小姐,不久王调桂林邮局,还做了占宁舅舅四的舅妈婚礼的主婚人,证婚人是外公在海军部的部长萨镇冰,绿蓉小姐考上西南联大上大学去了。

  考上乙等邮务员

  1937年新年一到,湖南省邮政局发布将于秋季举办乙等邮务员考试和考试科目的公告。在诸項考试科目中最难的是英语。这是中国邮政是按照欧美国际邮政的通行规定实行管理,与各国邮政均有信件、包裹、电报、汇款等业务往来均用英语,账目也用英式科目,做账用英文。

  五婶对我说:“丰功鼓励他管辖的邮务员都去报考乙等邮务员,并于每星期天开办英语补习班,由他讲课。补习的标准要达到大学本科的水平,相当于现行对出国留学生的英语要求。你‘家家’(注:即五叔。)、我、绿蓉等,还有组外总务科的小江也要求参加补习,丰功也答应了,小江很懂事,每次上课都要烧一壶开水,还要给你爸泡杯茶,一见你爸讲课口渴就马上给你爸冲开水。我们都从不缺课,就是你‘家家’老爱逃学,回你家吃饭时,他就要你妈按他的讲稿抽他,答对了才吃饭。你妈抽了你‘家家’几次,大多他都答对了。于是你妈对你爸说:‘丰功,铸功鬼聪明,会考上的。’后来丰功也不要珠联抽铸功的英语了。”

  五婶又说:“丰功还是不放心铸功,一见他来上课就老抽他。”

  我问:“‘家家’答对了吗?”

  五婶说:“嗨!都答对了。”

  我问:“咋会呢?”

  五婶说:“你‘家家’鬼得很,每次缺课后他就要我的笔记本来看,我辛辛苦苦上了一天课,记笔记手都记酸了。他可好,半小时就溜览完了,也不摘抄一下。他记忆好都记住了。”

  我问:“补习班的人都考上乙等邮务员了吗?”

  五婶说:“都考上了,连那个搞勤杂的小江也考上了。这要归功于你爸讲课讲得好。丰功讲课时完全按国际邮政的规范要求,并结合邮局内部管理的操作程序讲课。拿到卷纸我差点高兴得叫出了声。我们都考上了乙等邮务员,你爸爸妈妈可高兴呀。没想到,不几月你爸妈都被日机炸死了,邮局的人好难过。”

  母亲托孤

  1938年武汉失守,老蒋没有逃到重庆抗战时的陪都重庆,而是退到湖南衡阳的南岳衡山指挥中国军队抗击日寇。可也奇怪,抗战8年,日寇始终无法占领湖南全境,单是长沙会战就打了三次,从1938年到1943年都没攻下长沙,直到1944年长衡会战日才攻下长沙和衡阳向湘西开拔,可就在湘西日寇被钉住了。

  五婶接着说:你的父母就是在第一次长沙会战期间的1939年11月11日,在零陵邮局背后的小山上被日机炸死的。丰功当时被炸飞一丈多远,尸体被抛在一倒塌的土墙后,是你‘家家’一连找了三天才找到。你妈临终前,在医院里她的病床上指着趴在她脚下的你,艰难地抬起打颤右手,对我们说:‘举孙结婚时,把我的结婚戒指给他。要他记住……’话没说完就断气了。后来护士要抬走你妈,你死抱着妈妈的腿不放,哭喊着:‘我要妈妈呀!’你妈被抬走了,你哭昏过去了,那时你右手受伤,被截半节母指,右臂窝中弹片,才动了手术一月,还吊着綳带,这一哭闹伤口又出血了,我们和满病房的伤员和抬尸的医生护士都哭了……”这就是我妈妈临终前的托孤。

  在妈妈的病房里,我哭来昏死了,醒来时我被颂芬婶婶抱着。从此我就把她当成了妈妈。这就象母羊被狼咬死了,当有人从母羊的尸体旁救出小羊羔时,这只被救的小羊羔就要跟着救他的人走。那时我就如那只站在母羊身边恐惧得发抖的小羊羔,老跟着颂芬婶婶。她上班,我跟着她,躲在她办公桌下抱着她的脚,我不敢往天上看,老藏着,颂芬婶婶要我叫她“姑姑”,我就叫她“姑姑”,这一叫就叫了她70年,直到她93岁病逝。

  逃难

  零陵江边日寇追杀

    湘江,湖南人民的母亲河,千百年来,奔腾不息。长江中游南岸重要支流。干流全长856千米,流域面积9.46万平方千米,沿途接纳大小支流1300多条,主要支流有潇水、舂陵水、耒水、洣水、蒸水、涟水等。零陵以上为上游;零陵至衡阳为中游,零陵向北沿湘江而下约40公里为冷水滩市,它是湘桂铁路的中转站;衡阳以下进入下游; 长沙以下为河口段,向北流入洞庭湖。

  1944年长沙衡阳失守后,中国邮政总局命令湖南省邮政局全部撤离湖南达重庆待令。

  零陵(即现永州市)距刚失守的在它东北方的衡阳仅150公里,日军3天可到。

  在此紧急时刻,五叔接到上级命令,要他全权负责运走局里的机要文件。他遇事冷静有谋,拿钱给大弟李定宇要他先行到零陵以北的冷水滩火车站将6个大皮箱运往重庆,他无法运走都贱卖了,钱都花了这不可惜,把我妈妈的几本日记全扔了,那才让我心痛;五叔则将局本部全部文件账本装进邮袋令邮车运往重庆,完成任务后日军已进零陵城。

  清晨,五叔便带着要生孩子的五婶、2岁的晓南、6岁的我、14岁的内弟李鸣凤和媬母江嫂等6人,直奔零陵邮政局坡下的江边,对正要离岸回冷水滩的一位船老板说:“船老板,请等下!我们是邮局最后撤离的人员,日寇已进城,请收下100元银元将我们载到冷水滩。”

  船老板豪爽,说:“60块就够了。上吧!”又对儿子说:“水生放跳板。”

  儿说:“放跳板啊!”

  船刚离岸,草丛中钻出一人,挎着包提着裤子手乱招,哭喊着:“等下,还有我!”

  五叔一见是江嫂,说:“船老板,快靠岸!”

  船老板喊:“水生靠岸啰!”

  水生应声喊:“靠岸啰!”

  突然枪声大作,三个日本兵边追边喊:“花姑娘!花姑娘!花姑娘!”直扑江嫂而来。只见江嫂象个短跑运动员飞奔到船头,不待安好跳板就扑上了船头。船老板硬是将船往下游倒划到江心后才调头拼命划。他身后三个日本鬼子哇哇乱叫,向船放枪,打得船棚上的竹棚乱飞,船老板大喊:“都趴在船舱,别抬头!”而他却不頋危险躬着身拼命划,突然他啊的一声,臂膀中弹,他忍痛划了一会,见三个日本鬼子撤了,把船停在江心,五叔把随身带的急救箱打开给他上药包扎,后他儿子水生接替父划,父血止后父子俩轮流划。

  脱离危险后,五婶问江嫂,说:“好险呀,差点把你丢了,你跑哪儿啦?”

  江嫂说:“我尿急,就躲在草丛里撒尿,起来一看,船走了,鬼子追来了……”

  “啊……好险呀!”大家齐说。

  80里水路父子二人奋不頋身拼命划,不到黄昏已到冷水滩,下船时五叔给了船老板一包纱布一盒消炎粉一瓶红药水,外加100块大洋酬谢父子俩救命之恩。

  船老板洒脱,他问:“请问贵人姓啥名谁?”

  五叔答:“贵人不敢当啊!要说贵人老哥才是贵人啊!鄙人姓王名铸功。”

  船老板说:“本人也姓王,小名长生。”

  五叔说:“长生之名吉利,好名字!”

  船老板一高兴,也不推辞,说:“水生,这100块大洋是王先生给你的赏钱,今年就把喜事办了,给老子传个种啊!”

  水生接钱就给我五叔扣头,说:“谢!王先生!”。

  船老板又发话啦,他说:“水生,是南海观音菩萨在保佑我们这一船人。明天一清早就去买一束香一对烛到湘江边拜观音菩萨,并保佑王先生一家一路平安!”

  水生说:“要得!”

  我们一行告别船老板父子俩,沿石阶而上,五叔揹着旅行包牵扶着五婶,江嫂揹着挎包抱着晓南,小舅李鸣凤提皮箱,我提着一口小红木箱内有10块银元和我的几件衣服。五叔很有经验,他设想遇到逃难冲散时就给每个人留下暂时维持生存的钱和衣物,因此每人包或提箱内都有10块银元和随身衣物。

  上邮局专用挂厢

  当我们一行赶到冷水滩火车站时夜幕已降临,五叔安排大家在一个小摊上吃面,一人一大碗,他则去打听火车票,火车票早就没有了。正在万般无助时,列车到站了,拥挤在站台上的上千的难民顿时如出炉的爆米花炸开一样,有票的没票的一齐拥向还没停稳的火车,不管火车司机不停的鸣笛,都拼命踴向车厢,火车刚停就拼往车厢爬,他心想就是有票我这个“队长”也不能把所有人都送进车厢,此时他往车尾一瞧看见挂着一个绿色车厢,这是邮局的专用邮件的车厢。他知道有救了,马上跑出车站,到面摊前对我们说;“都别吃了,跟我走!我们一行人挤入人群,五叔领头直往最后一节正在上邮件的邮局车厢走,拿出湖南省局任命他全权运送零陵邮局机要文件的任命书给押车员看后,他说:“我也是奉命押送湖南邮政省局档案的。王先生请上车吧!”

  火车在车站停了好几个钟头,上煤补水载客,很混乱,车顶上都是人。

  桂林火车站——团长和他的弟弟

  我每次看望两老,他们总要给我讲往事,我就是他们最好的听众。

  当两老讲到抗战时的逃亡经历时,五婶还给我画了路线图。她边画边说:“在冷水滩上火车站后,我们才知道这列火车是从长沙开出的最后一列,车上有许多会战中撤下的伤员。火车开得很慢,每站都停,一路南下直到中午才到广西的桂林站。停车后你家家下车买饭,不巧遇见你占宁舅舅、舅妈和佑康,他们已等了3天都没买到去重庆的票,你舅舅的桂林保险公司也撤了。”

  我说:“是的,我跟着家家下了车,见到了舅舅一家人,我们还看见了从列车中见一个车厢下来了10几个军人抬着1名伤员。

  “一同下车的女乘务员哭着对围观人说:‘在长沙会战中,他们一团人上去就剩下团长这10几个人了,抬着的伤员是团长的亲弟弟,他是连长,很勇敢,老冲在前面,后被日寇的炮弹炸飞了一条腿,现在得了败血症,发高烧老昏迷,醒来哭着求他哥补他一枪。’

  “围观人说:‘他哥咋会干呢?’

  “女乘务员说:‘他哥是不答应,后见弟又昏过去了,才命令部下抬他弟弟下车。他的部下不愿意,说:‘团长,咋能要我们开枪打死自己的连长呀?’

  “团长含着泪说:‘救不了啦!肉都烂了,不能让他再受罪,你们下不了手,我来干!’

  “说完泪直流,喊声:‘执行命令,抬下车!’我就跟着下来了,我要送英雄连长一程。”

  “后团长一行人将他弟弟放在一个土沟旁,背转身,啪的一枪,弟死了,他用身挎的铁铲亲自把弟埋了,他的部下抬了根丢弃的枕木,团长拔出军刀刻上他弟的姓名、部队藩号、职务及1944年牺牲于长衡会战等字后立在弟弟墓前,众鸣枪致礼。

  “随着枪声,火车司机拉响了长笛:“呜呜呜、呜……”,站台上的人群默哀致礼,有的老乡还跪下叩头。

  “团长一行到列车前站立一排洒泪致军礼后,团长喊声:“向后转,跑步走!”直奔桂林前线又参加了桂林战役。”

  “家家安顿好舅舅一家人后,买了10大碗饭,每碗1块银元,只有两片肉一点咸菜,那位押车员也有一碗。在车厢内除了邮袋就是人,没座位,全坐在车厢地板上,邮袋又往高处堆好再腾出3人座位,舅妈抱着佑康坐我对面,她人胖占位宽把我脚压麻了,我不好说,后火车开了摇松了我才把脚悄悄抽出,舅妈才发觉,她说:“举孙,压着你啦!”舅妈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我一下就喜欢上舅妈,觉得她好亲切。

  贵州独山机场大火——黔生弟出生

  五婶指着她画好的路线图,说:“湘桂铁路北起湖南洞庭湖以南约70公里的长沙,沿湘江南下到衡阳,转向西到冷水滩,再南下广西到桂林、柳州、南宁……它几乎从北起湖南的洞庭湖,南到广西的南宁,蜿延曲折1000多公里纵贯湘桂两省。不过这列火车到柳州后就没南下,而是折向西北入黔,到贵州独山时我怀黔生已10个多月,临产了,就与你舅舅一家告别了,他们继续乘火车从贵州入川先到重庆,我们一行不得不下车住进了一家小旅馆。”

  我说:“当晚住下,家家叫了一盘烘烧肉、一盘抄鸡丁、一盘抄白菜、一碗蛋汤、2两烧酒,还有两块有辣椒油的豆腐乳,江嫂特爱吃,一夹就是半块,我们只用筷子尖撬丁点。逃难时家家用钱很爽快,从不亏了大家的肚子,也不亏救命之人。在冷水滩赏船老板,还有那位押运员,家家也报恩,一路的饭菜全包,弄到酒肉同享。”

  五婶说:“你家家是很大方。不过当晚我们在小旅馆并没睡好,半夜被呜呜呜急促的警急警报声惊醒,起来一看夜幕上红了半边天,店老板说:‘独山军用机场被日机轰炸了,可能是机场油库起火了,才会烧得那么凶。’铸功第二天一早带着江嫂、晓南、小舅鸣凤先到县城联系医院和旅馆,你陪我留下等后,又隔了一天才到城里。”

  我说:“这都怪我。你要我在旅店外公路旁守路过的邮车,怪我不认识三角形的邮字,把邮车放走了,你听到汽车声出来说:‘那就是邮字呀!’后我终于拦下一部邮车。”

  五婶说:“我生黔生后一家人才乘火车入川到重庆。”

  60年后我才知道蜀光中学的英语教师罗忠智当夜就在机场。那时美国陈纳德将军派了几名飞虎队员在独山军用机场教中国飞行员驾驶美国新型战机,他是翻译官,2005年8月15日出席了在北京举行的抗日老兵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大会,他与昔日幸存的美飞虎队员在京相会。

  在战时陪都重庆

  1944年初冬,我随五叔一家到了抗战时的陪都重庆,与先期而到占宁舅舅一家在姨爹龚淡樵家会合。他那时是重庆中国银行电台台长,很有名气,连自贡的岳父陈次仲也知道他,岳父曾是自贡中国银行的会计。姨爹在重庆的宿舍大约在嘉陵江朝天门一带,五叔住对岸的黄桷坪,舅舅住重庆四联保险公司宿舍。三家聚会时自然很快活。我最喜欢吃珠庭姨妈烧的鱼和烘烧诸蹄,晚上围着火盆吃抹上牛油的烤面包那香味至今还留念。

  说也巧,三家的第一个孩子都是男孩:最大的王晓南,1942年出生;其次是龚肇元,1942年出生;最小的陈佑康,1943年出生。五叔第二个孩子黔生还在吃奶。

  当年我已8岁,珠庭姨妈老爱陪我将麻将牌排成各种图案,只要推倒一块就依次一块块地倒下,好玩极了。玩得高兴时她悄悄地哭了,我问:“阿姨你咋哭了?”

  她说:“你好象你妈妈,见到你我就想我的珠联大姐了。”

  我也哭了,抱着阿姨,哭着喊道:“我要妈妈呀?”我们哭成了一块儿。

  姨爹闻声过来,阿姨说:“我说谈起珠联举孙就哭闹起来了,找我要他妈妈。”

  姨爹说:“珠庭,我给你说过,别对举孙提起他妈,他会伤心的。”

  阿姨对我说:“举孙,是阿姨不好,阿姨让举孙伤心啦!阿姨带你到江边看船去。”

  我不哭了,说:“好呀,我最爱看大汽车坐大轮船。”

  后来我才知道自从我到重庆后,姨爹姨妈就想收我为养子。头天晚上姨妈找五叔在书房里谈了通夜。她对我家家说:“铸功,我和阿樵商量好了,颂芬才生了黔生,你们生活又不安定,就由我和阿樵照頋举孙吧,一切费用由我们负担。”

  五叔说:“珠庭,怎能这样呢?举孙是你亲姐珠联的遗孤,也是我亲哥丰功的遗孤呀,我有责任把他抚养成人。”珠庭阿姨哭求了一夜,五叔还是没答应。打到这儿,我一想如今姨爹姨妈也走了,不禁泪流满面 ,只得待平静后再打。

  自贡邮汇局的美好记忆

  “邮汇沙龙”与“邮汇八绝”

  1944年冬,重庆下大雪,白茫茫一片,此时五叔接到调自贡市任邮政汇兑储金局主任的调令,便与在重庆的两家告别,携家南下到了盐都,一住就是数半个多世纪,从此再没出川,直到两老先后病逝。

  汇兑本属邮政的业务,在邮政局内设汇兑储金组管理,在湖南零陵邮局时五叔属这个组。那时储金是没对外借贷。到上世纪40年代中期,汇兑储金从邮局分离出去单设邮政汇兑储金局与当地邮局同级。

  此时已不是单纯的汇兑储金了,开展了对外存贷业务,已具有银行的功能。该局成了中、工、商、农四大银行的补充,解决了四行一时资金周转的困难。

  五叔常举办舞会邀请四行的经理、太太、小姐聚会,有时还请吃饭。由五叔亲自调教的厨师呈上具有邮汇局特色的醉大马虾、肉松、十景、蛋饺、清蒸团鱼、烘烧鲤鱼、糖醋排骨、烘烧猪蹄等八样菜成了自贡一绝,被誉为“邮汇八绝”。每到开晚饭时,总有不请自来者。五叔好客,一率热情款待。蜀光的名师马侠夫、王惠尼,流落自井的音乐界高手唐先生夫妇,也常作客。五叔慕才,不论贫富,均为上客。“邮汇沙龙”、“邮汇八绝”名声在外。

  一次中国银行的李经理,带着他8岁女儿李世蓉来作客,她是我在育英小学三年级的同窗,在校时要好,头发又黑又是卷发,象外国女孩,我很喜欢,那时我认为她是全校最美的女孩。一见她父带她也来了,好高兴,连忙倒了杯茶,茶香随着上腾的水气飘出,我双手献上,他父很高兴,接过茶,对我五叔说:“你的孩子很有礼貌。”

  五叔很高兴,说:“他是我侄儿,叫举孙。”

  李经理说:“啊!听女儿讲过举孙的名字,他们同班。”

  大人跳舞,我和李经理的女儿李世蓉她就用茶几上的糖果瓜子玩家家。抗战胜利后李随父到青岛,后听说五叔也要调青岛,我好想再见到她。后五叔没调成,我老想世蓉怎么样了?现在做奶奶了吧?!

  小时候我和弟妹们的故事

  在邮汇局,1946年贡生弟出生,1948年小芬妹和自生弟双双又来到人世,五叔五婶一家就有了4子1女,日子满幸福的。

  记得在邮汇局时,五叔见我与小友玩弹子老输,就把一枚小弹子放在一丈开外,对我说:“看家家(注:福建人叫亲叔叔为‘家叔’,我年幼叫不)怎么打?”我见他眼睛死盯着前方地上的弹子,右手往前一送,小弹子飞出,只听啪的一声将一丈开外的小弹子打飞了。我说:“家家,你太厉害了,传授打弹子的秘訣给我好不好?。”

  他说:“好!你记住:打弹子要‘心瞄’。”

  我问:“咋‘心瞄’呀?”

  他说:“眼盯弹子,心测距离,控制发力,手体配合。”

  有了五叔的亲传,后来我成了小友中小有名气“弹子王”。再后到机关学打小口径步枪,考试得优,道理也一样,用‘心瞄’。神枪手射击时你看他根本不用眼睛瞄,一甩手枪,啪的一声就打中敌人的额头正中,就是用的‘心瞄’也!

  贡生小名小毛,头大大的,酷象他妈,很漂亮。局里朱大帅和陈小姐夫妇结婚多年无子很爱他,就做了贡生的干爹干妈,贡生就叫他:“朱爸爸。”有一天,邮汇局门前的大街上赶了一群猪,贡生就喊:“猪爸爸来了!”惹得大家都笑了。解放后贡生上幼儿园,那时五叔在正街中药店上班,贡生上了几天就不去了,老跑到药店找爸爸。五叔不强迫他,买了本小学一年级的语算书,没三个月书上的字

  他全认识,算术题全会做。五叔就知道他是块读书的料,就特喜欢他。贡生文静,就爱读书。到蜀光中学上学,老是前几名,上高二时年级物理竞赛得第一名,没想到高考时因台港关系政审刷下,五叔好难过。

  晓南、黔生、自生却很调皮,三兄弟老爱打架,自然吃亏的就是小的。贡生从不打架。在邮汇局时,晓南和黔生那时才几岁,夏天江嫂给他两洗澡时,兄弟俩一人一个大木澡盆,免得他俩打架。江嫂洗了这个洗那个时,“嘟嘟嘟”,大货车从新桥方向开来了,晓南和黔生一下从澡盆里跳出,飞起奔向汽车,双手抓紧车厢的铁栓,跟跑两步,突然双脚一收二人齐刷刷吊在汽车车尾,身子悬空。江嫂大喊:“王主任、李先生不得了呀!”

  二人赶快出来,看到了悬在车尾的一对宝贝儿子。姑姑吓来捂着眼不敢再看,生怕他们甩进车轮里;五叔却不同,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香烟,用嘴叼着,眯着眼欣赏起他的儿子来,对他妻子我的姑姑说:“你的宝贝儿子啊!竟敢在太太小姐面前光着屁股?”

  姑姑说:“晓南、黔生才几岁,哪懂得害羞?!”

  家家逗乐,说:“那也不能有失绅士风度呀?!”

  姑姑说:“得了,你哪时候正二八经地教育过孩子?(注:川话:指认真教育。)”

  姑姑说的那是真话。解放后自生和小芬长大了,一个调皮一个爱哭。家家咋教的?一年夏天,自生在家拿了几把米,一个小铝锅到我家对面龙鳳山上邀约几个小友办家家,差点惹起山火。居委会治保主任来投他。他说:“这还得了!非要打他一顿。”

  自生吓了,跑出去了,五叔也不找,说:“饿了,会回来!”

  到了晚上街灯都亮了,自生还没回家吃饭,他心急了,到街上找了一圈,仍不见自生,回家推开大门,又关上不上门闩,边走边想边,说:“自生去哪儿啦?”后走到巷子转角处,听到一阵悉悉声,啊!原来带自生的刘四婆把他藏在陈家堆杂物的大木桶内了,就故意用木棒敲打,说:“嗨!大木桶内有大老鼠!(注:自生属鼠。)”还故意学猫叫了几声。自生不敢动了,他才故意嘣嘣踩得特响上楼了。

  姑姑问:“找着了吗?”

  家家笑了,说:“找着了。”

  “在哪?”

  “不能说,我家那只大耗子精灵得很。”姑姑不问了,一连三天吃饭时都没有他。原来大人一走刘四婆就把自生放出来吃饭,留有菜饭,晚上大人上楼睡了,才把自生放出来洗澡睡觉。几天以后家家不玩猫捉老鼠了,差点惹燃山火一事就不了了之。

  五叔家都是男孩,大家都爱这唯一的女孩小芬。姑姑叫颂芬,五叔给女儿取名“小芬”。我岳母对我说:“你家家真太不讲究辈份了,咋给女儿取名与她妈一辈呢?都有一个芬字。”我也难得想合理不合理。小芬啥都好,就是爱哭。有天小芬又哭了,一哭就是一、两小时,我们都拿她没法。家家就揹起她转街街,边走边哄,小芬还是哭,家家揹着她回家,打开抽屉,拿了样东西又揹着小芬往小巷走,我好奇,尾随着他们后面,只见到了要上四医院的陡石阶时,那儿有株大黄桷树,围有半人高的石坎,家家就把小芬抱下,问:“还哭不哭?”

  小芬呜呜呜还哭。我见家家摸出一块白胶布往小芬嘴上一贴,一下举起她往石坎上一放,小芬坐在半人高的石坎上吓来不哭了。家家歪着头问:“还哭不?”

  “唔唔唔!”

  “听不懂!不哭了就摆手,还要哭就点头。”

  小芬吓了,就摆手表示不哭了。家家一高兴,抱下她,撕了贴在她嘴上的胶布,又揹着她边走边哄,说:“小芬乖,小芬不哭了。”

  小芬和自生上中学那年,分到一对山红旗乡中学。上学要过河,每天家家都要给他们每人5分过河钱。一次家家只有一个5分硬币给了自生,一张1角的小票给小芬,她不要,只要5分。说了老半天还哭着只要5分,急得我姑姑团团转。自生说:“小芬,我的5分给你换那张1角的。”一把夺过钞票欢天喜地跑了,小芬拿着5分钱不哭了上学去。

  解放后的五叔五婶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1949年12月25日,自贡解放了。一位姓郭的营长进驻邮汇局,五叔办移交。首先是叫司库邹维成移交金库,营长、我五叔和他三方确定各种钞票和银元均无差错时签字盖章;五叔又要会计、出纳核实金库金额,无差错,也签字盖章;五叔又要五婶将邮汇局所有物资立清单造册移交,军代表一一核实均无差错时,双方签字盖章。五婶说:“移交时我连多少只笔、多少把算盘、多少扎信纸都移交得清清楚楚,军代表很满意。最后出具:‘自贡市邮政汇兑储金局金库及其物资移交清楚,帐、钱、物相符。’他签字盖章后写上了年月日。”每天晚上郭代表还教大家唱歌,第一首歌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也跟着唱。军代表老夸我五婶声音好听。我知道姑姑很会唱歌,唱《四季歌》象周璇一样好听,五叔却是左嗓子,他爱跳舞,舞姿美,却踩不准拍子老飘来飘去。

  不久邮汇局撤销合併到自贡邮局,五婶和杂工戴俊良分自贡邮局;罗明心、朱大帅、陈小姐等大部份人调泸州邮局;五叔到省集训。

  五叔当市先进工作者

  1950年夏,假期我在家住,一天晚上五婶对我说:“你家家集训已半年了,集训完了不知会分到哪儿?”

  突然,从我家窗外伸进一只手,我们吓着了,姑姑不敢看,我壮着胆,大声说:“谁?”

  外面答道:“我!”

  我高兴地说:“姑姑,是家家回来了!”

  五婶说:“回来也不打个电报说一声,还吓唬人!”

  五叔就是哪样不晓得愁,进屋后,弟妹们围过来,他可乐呀,亲了这个又亲那个。

  五婶问:“咋回来了呀?”

  五叔说:“成都集训,就是对旧政府机关留用人员的集中政审。我是无党无派,又是考进邮局的,移交时钱財物都清楚,有军代表的结论和签章,半年政审过关了,分配川北一小邮局作办事员,我才不想干哩,就以身体有病辞职回家了。”

  五婶问:“哪以后你干啥?”

  五叔说:“有本事还怕没饭吃?”

  解放后会计人员奇缺,五叔很快被新街中药房聘作会计,一天的单据他1小时就搞定,1月的账2天就做好了。市工商局晓得新街中药房有位会计读过洋人办的洋大学,当过邮会局主任,就聘他当兼职教员,又对药房老板说你店的账还是王先生做。药房也没意见。五叔就两处拿工资,不久他教的学生遍布全市。后调市百货公司任会计选为工会主席,1959年我和五叔双双出席市先进工作者代表大会。这是五叔解放后较舒心的日子。

  五婶当“老虎”游街

  1950年夏,“三反”运动来了。那时五叔已离开邮局,是“打虎队员”,邮局整不到他,就把他妻我的五婶打成“老虎”。说她解放前在邮汇局时贪污了人家巨额汇款。五婶游街时,我看她一点不怕,还在笑。她游完街回家后,我问:“姑姑,你游街时笑什么?”

  她说:“举孙,汇款哪么好贪污吗?百姓汇款时往往要发信告诉收款人,汇了多少钱,何时何地汇出。别人没收到汇款必然要举报,举报人呢?一个也没有。只有不懂业务的人才会弄出让人哭笑不得的罪名来。”

  五婶又说:“举孙,你猜游街时我看到了谁?”

  我说:“不知道?”

  她说:“你家家呀!他看见我游街,惊呆了,傻乎乎地站在那儿。我好笑,本是冲着他来的,他到成了‘打虎队员’,我成了‘老虎’!”

  那时我才13岁,觉得天下古怪事真多。此时想起小舅妈罗孃孃爱唱的一首《古怪多》的歌,歌词大多忘了,只记得几句:“古怪多,古怪多啊!老虎爬上了树,灯草打烂了鼓啊……”

  文革中有人悄悄告诉我,说:“这都是你叔叔婶婶自己弄出来的事。”

  我吃惊地问:“咋会呢?”

  他说:“别对人讲,我看了他们的档案。你回家问你叔叔叔母,他们在解放初写自传时財产一栏是咋写的?”

  我回家一问,姑姑说:“在不动产一栏写了:解放初与人合伙花300元银元买了半栋住房。动产一栏写了:有结婚的金戒子2枚;我的金手琢1对;金耳环2对;哥嫂留给侄儿王举孙他们的结婚的金戒子2枚。”

  家家说:“我也是这么写的。”

  我说:“这就是姑姑老三反被打成‘老虎’的原因。”

  他们问:“咋的?”

  我说:“你们自己亲自写的呀!”

  他们委屈地说:“那又不是贪污来的呀?”

  我说:“说得清吗?后来呢?”

  他们:“我们把金戒子、金手琢、金耳环全都交了,过关了,没事了。”

  统战对象

  因五叔有两个弟弟在台湾,我家揹了特嫌的黑锅,一人取销党藉,一人高考政审被拿下。改革开放了,五叔又成了香馍馍——统战对象。每年中秋节都要请他到区座谈座谈,发几块钱会务费。红了一阵红,后要我这个曾被打成特嫌的接替五叔,我也参加座谈会,也领几块钱会务费,后不要我了,因我实在无用没有与台湾那两位叔叔联系上。2008年我开通了我的《老頑童》博客,2010年福建老家,有两位是台湾那两个叔叔的亲侄儿,他们看到我写的王家的故事后,在博客上留言,说:“你的祖父,应改成我们的祖父啊!”此时我才知道在台的两位叔一直没回大陆,他们分别在台北邮局和台南糖厂退休,已病故。现在明白了吧?自流井区大做文章的人呀,我的两位叔叔即不是要员,也不是大款,更不是特务,其实他们是再平凡不过的老百姓呀!

  幸福的晚年

  儿孙满堂

  大儿晓南蜀光学子,1964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后,选拔到西被参与两弹工程,亲自目睹了原子弹的爆炸实验,妻苏金凤也是第九设计院人员,他们为我国国防事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二儿黔生与妻李茹琴,均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黔生蜀光学子,执教声学、茹琴教钢琴,他们的学生多次在四川省和全国比赛中获奖。三儿贡生蜀光高才生,因有台港关系高考政审被刷下,后考上西南师范物理系(函授),年年考试均为优等,获毕业时获优秀学员嘉奖,曾在自贡市第六中学任教物理,后任自井盐场工会主席,妻刘华玉市第四人民医院护士长。女小芬和女婿陈新民自贡市工艺美术厂职工,婿会计师蜀光学子,女搞工艺。小儿自生,到西昌下乡8年,后招工回电讯局,驾工程车8年无事故,是自贡开展无线电话和家庭电脑业务的最早开拓人员之一。二老孙辈6人,4名大学生,曾孙辈现已有1女1男,儿孙满堂,他们感到蛮幸福的。

  舞场的一道风景线

  五叔五婶酷爱国际舞,解放前邮汇局沙龙舞会已闻名于盐都,解放后一有舞会二老必定是受邀之列。于是从市委的高级木地板舞池,到沙湾招待所及后来的总工会舞场,均有二老翩翩起舞的身影。二老从满头青丝到白发苍苍还在跳,直到五叔跳不动了,从此舞场少了这对老人,舞场也失去了一道亮丽风景线,人们老怀念他们。

  1991年中秋,是两老50周年金婚之日。儿孙10几人和我家3口为两老祝酒。紧接着国庆节来了,他在我女儿王联(亦蜀光学子)婚礼上发表祝词。1992年春节大年30是五婶75岁生日,五叔可高兴呀,亲自排出被誉为“邮汇八绝”的大菜,指挥弄菜儿子和媳妇一起弄,他还亲自下厨,头天晚上就做好烘烧猪脚、福建蛋饺,累了,喝口酒,品品茶。

  最后的日子里

  1992年春节之后五叔突感吞咽困难,到院一查食道癌晚期。我抱着一线希望到省城找黔生一起求药,弄来了“灵方妙药”,可无济于事。五叔渐渐连水也吞不下了,他不愿住院也不愿请人护理,我们出钱请人护理他,他不愿意,老依偎在五婶身边,他舍不得一路与他从抗日的烽火走出的老伴。我们依了他的心愿,由儿媳刘华玉给他办了家庭病房,每天由她给爸爸输液,在自贡的儿女则轮流守护。我和5个弟妹每家出资2000元共12000元作垫付医药费用,由我到五叔单位报账。他的单位是集体,那时很不景气,我争取报到70﹪,也算是我对五叔五婶的养育之恩的一点点报答吧。五叔临终前穷来无存款,可他好面子,说:“我们有钱,不动产房子。”就是那半栋又拆了一半的一家人安身的住房。

  五叔躺在病床上,不时回忆抗战中逃难的艰难岁月,也许他还奢望病愈后再来个“蹦!嚓!嚓!”吧?他没有忧愁、没有遗憾,数月后离世了,享年76岁。

  家中的灵堂上右联是:“抗日烽火走出历尽人间磨难”;左联是:“中华民族崛起喜看儿孙兴旺”;横联是:“今生无悔”。 横联五婶口述,悼联我拟,妻弟稷勋书。

  自生的电讯局派出10辆车,我所在的区经委也派出1辆轿车,晓南和我站在第一辆车上,他端着父亲遗相,我护相。火化骨灰由孙辈王翼抱着在前,他也是蜀光学子,我们列队绕场一周后埋南山公墓。

  2005年五婶也离世,享年92岁,二老合葬。

2013年9月4日于蜀光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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