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以前的往事,童年经历的逃亡生活,苦难重重,不堪回首。本来一家人在沧州过得好好的,因日寇入侵,被迫离家到处流浪。半个世纪过去了,父母等家里人包括一起逃出来的邻居,许多人都已客死他乡,有的连坟也寻不见了 ,真是不敢多想,只是在内心深处留下哀伤。如今,我也难再回老家了,虽已年逾古稀,而童年逃难颠沛流离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一、离家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爆发,日寇侵略与我们反侵略的战争大规模地展开了。战云密布,天气也阴霾四拢,连阴雨下了一个多月,还在断断续续。似乎天在哀怜人间灾难,大哭之后,还在抽泣。弄得到处一片水色,沧州成了泽国,出行不便,街上有的地方撑起了小船。
战争爆发以来,我国将士浴血奋战,二十九军打得好,在老百姓中有口皆碑。毕竟日本侵华蓄谋已久,装备精良,以及种种原因,持久抗战,势所必然。战争沿津浦铁路线南移,难民也从天津以南地区继续南下。这时,敌机群对沧州进行轰炸,父辈们目击敌机,多是直线的平飞着,连续地几乎是等距离地将炸弹撂在了民居街区,造成大量伤亡。我看见一些人抬着亡人,淋着雨将死者埋葬在大运河堤下。
战争已经迫近沧州,城北40华里的兴济镇成为前线。沧州百姓纷纷逃难。记得是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我们奔向火车站,登上南下的难民车,淋着稀拉的雨点,坐在敞车里,等待着开车。夜幕降临了,北望火线火光闪闪,伴随着机枪声与间歇的炮声。车开动了,从此离别了家乡,踏上了前途茫然莫测的征程。
二、沿途的敌机轰炸,敌机追袭难民乘坐的火车
途中在山东泰安停了一段时间,因为在铁路上工作的伯父住在那里。不久,战火烧到了黄河岸边,日寇逼近济南。此间,敌机反复轮番轰炸泰安,敌机从泰山顶上飞来飞去,铁路道叉是轰炸的重点目标。日寇妄想截夺拥在泰安车站上的许多机车(火车头)。有一天多枚炸弹投在我们钻的防空洞附近,巨响与灰尘充塞了洞穴。等敌机飞去,从洞里出来,始知不远的地方,屋炸塌了,听到了哭声。在一个夜里,铁路修好了,我们又登上南下的火车。
日本飞机撵火车的事经常发生。因为我们没有制空权,日机入境为所欲为,横行无忌,碰见了火车就追撵扫射或投弹攻击。在泰安时就听到铁路职工讲述敌机撵火车的事,这时我们可就亲身碰上了。火车行到两下店〖山东境内)附近,敌机追来。火车如果继续跑是非常危险的,于是在行进中忽然停下来,机车(火车头)甩掉列车,开到远一些的地方。车上难民纷纷下车,向两旁疏散躲藏,敌机来了,向树林扫射,几乎飞机要擦着树梢了 ,幸有军人用步枪还击,敌机这才升高逸去。紧接着是机车退回来,挂车,鸣笛,叫大家赶快上车。上车、下车老
小妇孺跑得疲于奔命,伴着哭声喊声,车又开了,到薛城大桥时,又演了一次与上次略同的闹剧。后来还经历过多次。
三、从徐州辗转西行到西安
到徐州后,住在一幢无人住的旧楼底层, 敌机天天轰炸,我们躲在墙根上,趴着、踡曲着,随着外面的爆炸声的方向,东跑西挪,也不害怕了,只是听天由命而已。
又搭上运煤的火车西行,坐在煤上,天气寒冷,衣上结了霜。半夜经过开封车站,不久抵郑州。北来的,南来的许多难民,都挤在一个大棚里,收容机构发布制的"难民条",告以可作通行证。前程茫茫,煞是苦愁。人,还是故土难舍,于是又决定还是回老家去吧,便于深夜登上北上的火车;上了车,又想回老家去当亡国奴不好当呀!车刚过黄河大桥,我们便在黄河北岸车站下车了。次晨步行向西北方向奔往武陟县。在县救济站呆了一段。
1938年春节过后, 战线逼近了,正月十六日又徒步西行。途径大司马镇时天近黄昏,正愁不知投宿何处,巧遇一人,他见我们衣上"难民证",以吴姓同宗, 将我们带到他家住了一休。次日赶到黄河边汜水渡口,众多难民等待渡船,就是不见船影,人道南岸已将船封锁了。隔着滔滔河水,遥望南岸云和树,不知所以。刹时,五架敌机向南过黄河,轰炸了鞏县火车站,可以远远看见起了火,烟雾滚滚。敌机返航时只有四架。不久,知道一架被我方击落。汜水口渡河无望,乃继续沿河岸西行,又恐敌军猛扑过来,童年的我将从老家带出来的书籍挑了一些埋在沙土中,以防敌人到来时藏个不及。傍晚在小马营口渡河,到南岸下船,有约1米深的小支流挡住去路,我
们穿着棉裤淌过了水。天色黑了下来,黄河滩上看不见路,只好背靠背的在野滩荒漠中过夜,不时听到夜鸟凄厉的叫声。
天刚有点亮,我们就动身南行,走在没有田园也没有村庄的大沙滩上,行约17华里才到了&山头上神堤村下的洛水旁,沿洛水川道南行,中午时分,多架敌机反复盘旋于上空,我们进了洛水东岸山上的窑洞躲藏。再南行经过有几个特大窑洞藏龙船的地方,傍晚到鞏县车站,登难民车西行,历两天两夜才到西安。
四、在西安住难民所时的亲历,与所见所闻,后又疏散离西安
记得是凌晨到达西安的,下车后露宿后半夜,天明后在二马路难民收容登记处登记,回民都分配到化觉巷难民所。地点在大清真寺的二进院内,东西北三面的房屋共安排难民约30 余户,单身者不多。我家住在西边内有月碑的小殿内,殿内住了约10户人家。都挤在铺着麦秸与谷秸的地上,吃的是每天两顿稠稀饭加咸菜,儿童每天另给4个馒头。做稀饭的地方在院西南隅棚下,馒头是从社会路牌楼北省民政厅抬来的,难民们在社会上找计件的活干,我在寺内东头第一院上小学。苏雨田老师为了鼓励我写毛笔字,特意送我大幅原拓颜勤礼碑帖和笔墨砚台。蒙老师厚爱至今未忘。一位女老师教救亡歌曲,学校里还有几节阿语课程。
在院里有时向西仰望可以看到小型绿色飞机翻筋斗,听说是苏联援助来的;有一天夜里爆竹声大作,原来是庆祝台儿庄大捷;白崇禧派人来招募回族难民青年去军校学习;回教抗日救国宣传团团长王月波(听说是原西安火车站站长)来清真寺在三进院北廊台上对大家演讲八路军办事处张杰(沧州乡亲,解放后为全国伊协主任)来与难民们聊家常讲抗日。慈善机构为难民沐浴在南院门一浴池提供过方便;为防疫灭虫在东木头市为难民笼蒸衣物。
以上亲历与所见所闻,听到的是抗日歌曲,看到的是抗日标语,到处是一派团结抗战的气象。西安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
在西安的三个多月,空袭越来越多,警报的笛声时闻于耳。需要区别情况进行疏散,难民也要疏散,我们就离开了西安。后来听说,我曾住过的难民所内,给大家煮饭的地方被炸了,有人员伤亡。还听说:桥梓口和莲湖公园被炸得很惨。日寇暴行令人愤慨。
为了不忘国难,就所回忆,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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