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基礩
1938年7月,我大学毕业,正值抗日战争第二年,大学毕业生纷纷投笔从戎,我入航空委员会建筑处工作,派往常德修筑飞机场。10月武汉沦陷,11月长沙文夕大火。机场已接近前线,上令彻底破坏。我调贵阳航空站,路过芷江,适同班好友黄彰任君工作于芷江机场,久别重逢,抵足而眠,畅谈达旦。1939年9月,我辞离航空委员会去交通部门工作。空军服务仅一年多,亲身体会,日军挟空军优势,狂轰滥炸机场及城市,数次我虽以身免,然亲睹无辜平民,粉身碎骨,血肉横飞,号娘哭子,家破人亡者,何止千万。敌人之暴戾残忍,穷凶极恶,动人心脾,刻人肺腑。
1945年8月,敌战败,呈递洽降书于芷江。当时我已任交通部川湘公路局湘西业务处工务课长。10月,组织长(长沙)常(常德)复路工程处,我任长沙至宁乡分段工程段长,由俘虏管理处派来日俘一个师团担任路基土方。上令紧迫,限期通车。我对日俘施工任务逐日安排较重,原以为难以完成者,降军却十分好胜争强,千方百计,日克艰辛,必求完成任务而后已。我于欣赏其工作之同时,不禁产生一种疑虑,如此强悍好胜、凶残成性之民族,人稠地瘠而又不自量力之国家,历史上没有安分守己者。若干年后,其死灰复燃,未必不卷土重来,岂非故事重演,忧患情怀,经常萦回脑际。
1947年,我于完成复路工程之后,辞去职务,应聘去湖南省政府城乡兴建委员会工作。该会之设立,以恢复我省战毁城市,并规划具有战争纪念意义的市、县,发展经济保护文物为主旨。当时湖南省主席王东原,特邀唐山交通大学朱皆平教授为顾问,并兼兴建委员会副职。我于1946年4月间来会工作。一日朱顾问约我叙谈,意阐明创建芷江受降成之重大意义。我国八年全面抗战艰苦卓绝,人力物力,损失惨重,而强邻虽因中、美、英、苏共同作战,挫败投降,但未必贴耳心服。今后我国只有教育国民,以前车为鉴,奋发图强,方能立足于世界之林。芷江为盟机炸敌基地,又为敌寇洽降之所,百年奇耻,得以煎雪于此。其意义较之燕然勒石、铜柱纪功,远为重大。创建芷江受降城,既纪战功,长国民志气,又以教育后代,永志不忘。实本真迹,未有贴切如此者。一番论述,令我心折,中我所思。忆及抗战八年,亲身所经,亲眼所见,萦思所感,非如此,不足以纪功励后。当时拟议建城之事,我来之前,已由各方酝酿成熟,只缺正式报批文件。6月,芷江县提出《芷江受降城规划原则》送达省政府,由朱顾问召开委员会市政技术小组会议,邀请知名专家座谈讨论。专家发言热烈,据记忆所及,就受降建城部分会议所作结论四点如下:
一、芷江县城定名为芷江受降城,并于城中建受降公园。
二、城中受降公园应建于原日本洽降签字地点,所有纪念建筑物应予保留,一切受降用具应予集中,散失者应予收集,并按受降时原状陈列。
三、芷江为战时我军与盟军对日作战重要基地,殉难之中外英雄人物,理应查实姓名、职务、国籍、殉难日期等,造册登记,以资表彰,并备国内外家属查询之用。芷江火车站为城市出入孔道,应于其对面建立有代表意义的殉难空军铜像,以供凭吊。至于当年盟军生活房舍,均应保留,损坏者应予以修葺。如能将官兵生活娱乐照片陈列其中,则更有真切回顾纪念意义。
四、现芷江之同盟路,应建为林荫大道,以歼敌英雄雕像点缀其间,并设置座椅,供人游息,既可欣赏自然风光,又得以缅怀忠烈,使人民群众受教育于游息之中。
至于整体受降城之规划及受降园所需费用,因资料不全,未作研讨。
此后未久,内战骤起,为紧缩机构,委员会即被撤销,部分业务移交省政府技术室,创建芷江受降城一案,未知移交何处,此后我即未参加此项工作。今者回忆萦思,一以时隔半纪有余,多已淡忘,再以参与未久,难全始末。所幸现时各级人民政府,特别芷江县非常重视受降园之修复与纪念建筑之兴建,累集资料,谅必甚丰,片断回忆,谨供参阅。
星移斗转,世异时迁。1949年,全国解放。20世纪80年代中日邦交恢复,经济交往,政界互访,日趋频仍,两国之间和平友好,以属主流。但仍有未如世人之期望者,若干日本右派政客,至今不思悔悟,曲解是非,篡改史实,甚至愚弄后代,企图占领我领土,挑起事端之言行,已屡见不鲜。凡此种种,吾人于友好气氛中,前车之鉴不可忘,民族尊严不可侮,自强之心不可泯,戒备之念不可无,其共志之,是为后记。
Copyright ©2014-2023 krzzjn.com All Rights Reserved
湘ICP备18022032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731-85531328 19118928111
纠错电话:15116420702(微信同号)
QQ:265216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