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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廷锴淞沪抗战“日记”
来源:360图书馆,作者:蔡廷锴    2017-05-23 15:08:19

  蔡廷锴(1892-1968年),字贤初。广东罗定人。爱国民主人士,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领导人之一。广州陆军讲武学堂毕业。参加北伐战争,南昌起义。1930年后任第19路军军长,发起一·二八淞沪抗战。1933年10月与李济深,陈铭枢等在福建宣布抗日反蒋,任人民革命军第一方面军总司令。抗战时曾任第六集团军总司令。抗战后参与组织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共建国后历任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国家体委副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等职。

  日记:

  1932年1月

  20日晨往吴淞侦察防线,观各要点工事仍属简单,屡向当局请领各种材料又甚艰难,因此,我嘱区师长先购各种器材,但以四万元为限。午后往谒宋部长,他对我说:“敌寇领事因三友实业社事,有向当局严重抗议说,大约三两天总可明白。”现上海谣言四起,较往日更为严重,北上之事我虽有决心,恐会因此而不能成为事实。但仍积极准备,倘十天内上海无特别事故发生,准于2月1日乘津浦车北上。午后往孙希文先生处,请其代拟自动解除军职通电。孙君甚喜,谓一天可拟妥。是晚,在陆文澜处谈天,深夜始回。

  21日天微雨,晨早接陈部长真如电话,着往他公馆。我八时前往,他说:“两日来所得外国人传出消息,日寇有向我上海骚扰企图,三友实业社事,他向市政府严重抗议。但京中尚未具体向其答复,约二三日内答复书可发出。”我问他:“万一敌人向我侵犯,我军取如何动作?”他答:“当然不客气,武力抵抗!”我又问:“政府有无抵抗决心,你是中央一大员,亦会知道一二?”他答:“看那时国际环境如何始敢断定。”上述情形较前更为紧张,吾身为军人,负保国卫民之责,断不肯屈辱。午后参观龙华兵工厂,该厂机器均是日式,所制兵器如沪造七生半的山炮,发射多不准确,且厂内规模甚小,日出兵器不多,与沈阳厂相较,确有天渊之别。看完即回,与谭启秀同往七十八师司令部食晚饭,再回公馆,巳高朋满座了。

 
 
 

  22日晨看报,敌领事向市府提出无理要求,条件甚苛,最难堪的,就是要本军撤退30公里。我见报章如此披露,即以电话询问上海市政府吴市长铁城。他答:“敌的无理要求,巳报告南京,必不会承认,请放心。”同时又接警备司令部张参谋长电话通知,昨晚发生一件意外事,因区师在某处之警戒线。于昨晚11时有一奥国商人与一姘妇乘汽车经过步哨线,不肯停止检查,被哨兵击毙,诚恐惹起外交问题。幸该奥国人与外国妇女系诱*事,正在被人告发,无人理会他,我军道歉了事。午后,往真如看区师实弹射击,黄昏始回到陆文澜处,探日方消息。

  23日天色晴朗,我北上在即,沈师长光汉偕刘旅长占雄到来面谈,问我何日启程,并以该师全体名义赠我北上纪念金牌一个。我以首途日期未定,上海又在严重时期,拟不收受,沈、刘恳切强请接纳,故受之。留他们午饭后,带他们往龙华司令部谒戴司令。沈、刘临行时,嘱其对全部将士格外留意,他们巳返苏州,我返公馆。叶少泉处长来淡,北上官兵皮衣约一星期可办完,义勇军旗帜等亦秘密造好,我军伙食本月份仅领得十万等语,是日午后,因伤风不出门。

  24日早,接南京长途电话,谓今午何部长敬之到,着我在家守候。午后一时,接何部长电话,请我到张静江先生公馆谈话。我遵命即往,见何部长与张先生正在厅中淡笑,何旋介绍我与张握手,即开始谈话。何部长愈谈愈近上海纠纷问题,继而直说:“现在国力未充,百般均无准备,日敌虽有压迫,政府均拟以外交途径解决。上海敌方无理要求,要十九军撤退30公里,政府本应拒绝,但为保存国力起见,不得巳忍辱负重,拟令本军最短期间撤防南翔以西地区,重新布防。望兄遵照中央意旨,想兄也同意。”我听了何部长的训示,拟即拒绝,但违抗上级命令,亦非所愿。乃对何部长说:“本军自到沪驻防以来,军风纪尚佳。对于国际租界人士均守文明,在沪中外人士尚无不满意之表示,且驻地均是我国领土,也不接近日寇地区,要撤退,殊无理由。倘政府要撤,请不可限于敌方之要求,最好调我全军离开京沪路,我当绝对服从。”他见我如此态度,向我极力慰勉,约谈一小时,辞回公馆。

  25日,天气甚佳,因昨日与何部长谈话受于无限刺激,昨晚失眠,故9时始起床。请区师长到来面商撤退事宜,但尚未接获上级命令,不过一种准备。区师长听了我言,皱眉苦脸地说,不作军人了,回去作农夫,免至受辱。我安慰他,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食完午饭,偕他同往蒋公馆。谒见蒋总指挥,并将昨日何部长所示撤退问题向他报告。蒋公听了,亦是叹息无语,最后则说一句:“遵照政府命令就是。”我决心北上,亦无其他可想,只候政府命令撤兵。午后,即请三五友好到某处消遣,以散心闷。

  26日,天气阴晴,寒冻异常,阅报载日寇要求的条件大略如下:(一)驻上海之十九路军应遵某日通牒,限于本月27日以前撤退30公里,并不得有敌对行为;(二)查封上海《民国日报》,并取缔抗日分子;(三)日方被三友实业社工友打伤人员要赔偿恤金; (四)上海市政府须向日方道歉;(五)此后不得再有类似事件发生。看报未完,政府的撤兵命令巳到了,即转令七十八师区师长准于本月27日撤退完毕,但宪兵未到接防以前,须留小部仍在原阵地警戒。命令转下后,相信上海局势会由此紧张而和缓了。国家屈辱如此,我为军人,殊觉无味。阴历年关在即,北上之军尚须时日始可开拔,乃乘暇与我最好的朋友邓瑞人等玩玩笑笑,以求愉快身心。

  27日,天气如昨,上午9时,市商会主席王晓籁及杜月笙、杨某等来慰问,当时我亦不知其来意。王、杜两君说:“贵军长体念政府的苦心,遵命撤退上海驻军,以求息事宁人,保存上海数百万人生命财产,同人等无任钦佩。除代表上海民众慰谢外,并预祝军长北上杀敌成功。”王、杜之意我已明白,乃谢谢他的好意,谈约一小时,王、杜辞出。我午饭后出街坊友,闻当局已答应敌方要求,所有苛刻条件均经签字接受,敌领事亦复牒表示满意云。各友互谈,以为一场风云可以消散。正谈笑间,忽有王志远君来说,英美法驻军纷纷以铁丝网在各街门要点布防,闻说日寇陆战队及在乡军人陆续集合,有向我闸北进攻之说云。当时在座诸友均以为他说谎,明明今日上午已签约接受苛刻条件,岂有再动干戈之理。不久回静安寺路十九号晚饭。入夜9时,近虹口花园各商店、居民纷纷搬行李逃避,闻敌方已吹号集合,我们仍属半信半疑,即派人坐车到虹口等处侦察,回报与上述情形相符。但我闸北驻军正在撤防,宪兵又未知到来接防否。即以电活询闸北驻军团长张君嵩,他说:“现在虹口等处商民惊恐异常,宪兵尚未接防。据报敌寇今晚向我防区进攻,请示如何处置。”我示意他,倘宪兵未接防,仍须固守原来防线,如日寇无故向我挑衅,我军为自卫计,应迎头痈击。张团长表示遵命。再过一时,淞沪之难已到,国耻又多一纪念日了,11时 10分,接张启荣电话说:“日军向我闸北进攻,现在枪炮声甚密。”我接此消息后,即向张团长说,如来进攻即加抵抗。即上三楼了望,闻枪声甚密,敌寇来犯已属千真万确。瞬间,蒋总指挥光鼐到来,稍谈,即同往龙华司令部与戴司令面商抗敌大计。到部时,戴君已在该守候,即会谈,结果一面报告上峰,并令我军全部限三日集中上海附近,一面通电国内外同胞,并拟乘汽车往闸北巡视。据张团长云:“通闸北公路情况未明。”乃与蒋、戴步行,由北山径往真如车站。当时在冰天雪地之中,小路泥泞,滑而难行,至天将拂晓始抵目的地。

  “—二·八”那时,总部设在南京,参副人员均不在此,即令七十八师区寿年部全部展开应战,我军部则设于真如车站附近范庄。区师长接令之后,已陆续进入阵地。上午8时,闸北方面战况甚为激烈。据张君嵩报告,该团昨晚开始战斗,至今晨伤亡达600余人,拟向我请增兵。当时我问他团全团官兵若干人数,他答有1700余人,现伤亡三分之一。我说,你团尚有千人,最低限度亦守三天后始可换防。他亦不敢再说。

  8时30分,疯狂的寇机向我闸北、真如等处无目标地狂炸,商民牺牲甚大,敌军乘势向我各防线猛烈进击,幸我军沉着应战,敌屡犯均被击溃。正午,我即往闸北等处巡视,并向官兵训话,入晚始回部。是晚敌情无变化、区师各团均已集中完毕。

  29日,天气寒冷,雨雪纷飞,昨晚只在炭炉附近烘火,接听各方报告,终夜均无合眼。早7时,敌机又来光顾,因天有雾,竟敢在1000公尺低空飞行。我方无制空权,又无高射炮及高射机关枪,任由敌机肆虐,见其太可恶,即令卫兵连以步枪排分若干组,在有效范围内向敌机射击。出我意料之外,竟被我步枪击落敌机一架,当时兵民鼓掌如雷,军心更为大振。12时,军部赵参谋处长带同一部人员已到,即令其重新部署。下午敌情无变化,我军已攻至虹中花园附近。入黑,前方战况又转剧烈,至深夜12时,枪声稍稀。接区师长来电活,敌黄昏后向我闸北冲锋数次,敌战车、坦克车被我手榴弹炸毁三辆,巳被俘获。

  30日,天气如昨。在拂晓时,敌又向我攻犯,8时后枪声渐疏。我六十师沈光汉全部已达江桥真如附近停止候命。同时接上海市长吴铁城通告,各国领事团体要求双方停战数小时,保护闸北虹口一带难民出境。内有云敌酋野村已允许,我亦即答应。拟定双方前线以万国红十字会人员阻止及监视哨兵。是日正午,停战三小时,难民退出,双方又继续战斗。午后战况甚激烈,战至深夜,来犯闸北之敌,均被我守兵击溃。据报,敌方又增兵干余人,战舰约30余艘,均泊吴淞口外,明晨有攻吴淞炮台之企图。我吴淞等处陆军仅一团,兵力甚形薄弱,即令区师翁旅长率兵一团夜行,限拂晓抵达吴淞。即着翁旅长来部面授机宜,翁以为时间已8时,由闸北至吴淞且要经大场湾路约90里,诸多推诿,即令其遵照拂晓前抵达,否则以军法从事。翁听我面示如此,即匆匆而去,率队前往,所有吴淞陆军归其指挥。

  31日,天气晴朗,敌机在拂晓前已升空,轧轧声音惊震全市,吴淞方面炮声如雷。不久,接翁旅长电话,该部陆续抵达,敌舰及飞机十余架向我吴淞炮台总攻击,橡皮艇20余只向我狮子林、吴淞等处登陆,均被我守军击退。同时,闸北八字桥方面,机枪炮声亦烈,由寅至巳刻,枪炮声渐稀,接各方电话均告捷,俘获敌陆战队数十名,步枪数十支。午后战况稍沉寂,又接市府通告,敌酋野村因被我战败,敌政府派盐泽为指挥官,率久留米混成旅约七八千人来援等情。我军六十一师全部亦抵南翔,是夜,各方报告前方战况无异状。

  2月1日拂晓,敌机十余架狂炸我军部及暨南大学,但前方双方无进展。9时,上海各界代表王晓籁、杜月笙、王炎培等十余人来部慰劳,并赠送米食及物品甚多。各代表去后,因敌方增兵,同时我军亦全部到达,仍须重新部署,即以六十师沈光汉率所部接上海市闸北、虹口、八字桥等处区师防务,相机向该敌出击。吴淞翁旅归沈师长指挥。区师缺翁旅两团及六十一师全部,则控制于大场,南翔等处,为总预备队。财政部税警团则在龙华方面警戒,并派一部控制于浦东,监视敌舰行动。下午战况如前,蒋总指挥率参谋人员往南翔设总指挥部,军部仍在真如。入黑,炮声又复大作,接沈师长电话,敌人似增兵前线及换防。

  2日,天气阴晴,市府通知各国领事团,拟请双方停战,敌酋盐泽亦有此意。同时接何部长来电云,战事可止即止等语,如敌人允撤兵,我亦不反对,除戒备外,暂行停上进攻。我方则派区师长寿年为军事代表,随吴市长前往某领事馆开会。结果敌方要求太苛,我军即拒绝。是夜,枪声甚少,为应付敌寇来犯,即令沈师长特别留意。

  3日,天气又复寒冷,敌机照例拂晓即来光顾,前方战况亦无变动,但敌人援兵陆续已到,大约一二日内必在剧战,若不取主动地位,恐被敌先发制人。即与蒋总指挥密商,先以强而有力之一部扑攻虹口及杨树浦之敌。议定以六十、六十一两师为主攻,同时防守闸北等处部队亦出击。计划完妥,准4日拂晓施行,但六十一师须于今晚9时以前准备攻击前进阵地。是日,敌方除终日以炮击我闸北等处外,无激战。

  4日,天气严寒,雪雨纷纷,雾又低,敌机不甚活动,我军依原定计划向该敌猛攻。接毛师长电话,我左翼张炎旅已将敌前进阵地占领,但右翼沈师攻敌之虹口花园敌司令部,不甚得手,同时又接沈师长电话,所报相同。攻至是日上午10时,各线无甚进展,且伤亡甚大。据沈、毛报告,敌人阵地工事甚坚固,无炮兵,攻击甚困难。但敌人又不能向我反攻,双方均是对峙之局,入黑仍撤回原阵地。是日敌军伤亡颇众,我军因攻坚不得手,亦伤亡官兵千余人。据沈师长报告,敌人守兵甚强,但野战不及我军。

  5日,天气寒冷,敌机数架轰炸我闸北等处,23架向沪杭路飞去,炸我杭州飞机场,回来又炸我龙华机场。闻我飞机在松江附近与敌机决战,但我方飞机劣而少,被敌机击败,机师黄沛泉阵亡,殊为可惜。午后,据前方武装侦探报告,敌人均向蕴藻滨等处活动,有向我反攻模样。即令前方部队注意,并令其准备迎击。入黑炮声甚密,但前线无异状。

  6日,天阴晴,拂晓后炮声已停。据沈师长报告。在拂晓,敌人以少数兵力来扰,均被我军击退。9时,孙夫人、宋部长夫人等来部劳军,并慰勉,约一小时即辞去。顷叶少泉处长暨范志陆君来报,上海各界及各方慰劳品并汇来慰劳金甚多,拟在沪设处办事,以便应付。即委出范志陆为驻沪办事处主任,叶少泉、邓瑞人、杨建平、庄伟刚等副之,午后,王达夫(即王俊)奉何部长谕来前方与我接洽。他对我说:“如敌方允无条件撤回'一·二八’前原阵地,我方亦不追击。”我即向他表示,如敌人确诚意撤兵,我军亦遵办。午后,前方枪炮声时疏时密,敌人除以机械化部队不时向我袭击外,并以飞机用机关枪向我守军扫射,应有尽有,施展其气球队向我防线侦察。我官兵沉着,敌人亦不得逞。酉刻,敌再来犯闸北,均被击退。

  7日,天气甚佳,东方尚未大白,敌机数十架已在空中嗷嗷,向我示威。不久,吴淞及闸北枪炮声大作,尤以吴淞方面猛烈。据区师长电话转报翁旅长电话报告,敌人以陆海空军向我吴淞狮子林、宝山等处猛烈攻击,露天炮台均为敌机将炮炸毁,但敌陆战队向各据点登陆,均被我守兵击退。吴淞要塞司令邓振铨弃职潜逃,副官长某某阵亡等语。同时接沈师长电话,与区师长所报大致相同。当时要塞守备无人负责,则令七十八师副师长谭启秀暂行兼理,并将其炮台守备兵竭力整顿。是日激战至上午11时,枪炮声渐稀。据各方报告,敌加久留米混成旅团向我各据点来犯,均被守兵击退,尤以蕴藻滨及吴淞桥头两点最为激烈。是日敌军来势甚猛,惟我守军努力迎击,敌伤亡甚大,我军据报亦伤亡1000人。

  8日,天气如前,接各方来电慰劳甚多。7时以后,敌机数架向我京沪路威力侦察,我中央野炮兵一连(炮四门)已到真如车站,着其在附近休息,入晚进入阵地,归六十师沈师长指挥。闻我八十七、八十八两师编成第五军,张治中为军长,已到无锡、镇江,日间开来前方增援。但仍未接通报,前方各线巳成胶着状态,终日无激战。午后,永安公司郭顺先生送大量白兰地、60年陈酒来劳军,但我不嗜酒,转赠各将领,尤以谭启秀、翁照垣两人特多。是晚夜深亦无特别情况,我孤独一个人围炉取火。

  9日微雨,云雾甚低,敌机不能活动,卫士喜形于色,前方情况亦不甚紧张。12时,接到阎锡山先生赠来15生的重迫击炮数门,炮弹600发。我军得此贵物,均甚欢喜,即着军械处分发各师炮连。是晚黄昏,令各炮兵集中炮火,向虹口敌司令部猛烈射击,敌军甚为动摇,尤以重迫击炮收效最大。是晚9时,据邓旅长志才报告,敌人坦克车队向我八字桥方面活动,敌兵继续向我来犯,激战一小时,敌退回原地,惟坦克车一辆被我击坏车轮,现停于散兵线前30米达,俘获敌军上等兵一名等语。午夜12时以后,各方无闻枪声。

  10日,天气稍晴,晨7时,敌飞机20余架向我闸北等处大举轰炸,平民伤亡甚大,我军损害则甚少。在大场附近又被我击落敌机一架,拂晓前后双方均有冲锋,敌亦无法向我进展。接各师书面报告,抗战至今,统计已伤亡官兵2500余人。正午,英国武官某某来部面晤,但我不识英文,由唐副官长德煌翻译,他英文不十分好。英武官来华多年,普通国语亦说得流利,谈话间彼此亦方便。午后,往吴淞炮台巡视,并赠白兰酒两打与谭、翁。将抵吴淞,因潮水涨,敌舰高于地面,即以15生的大炮向我乘坐之车及卫士车射击,极准确,两弹在距车十米达处爆炸,有一弹跌下我两米达远,幸不爆炸,亦云险矣。因坐车有目标不适宜,即步行抵吴淞,谭、翁出来带路侦察,我说带来好酒送你两位,请你们大饮特饮,并勉励他俩说:“此酒是人民慰劳你们抗敌英勇的表示,你们不要辜负人民,应尽责任,死守阵地。”与他巡视各炮台,仅剩残壁颓垣,所有旧式炮也被敌机炸坏了。前所有炮台兵,均属老弱无能,满面烟容,颓丧不堪,有何精力作战!据翁、张所报,除派其为了望哨外,其余各重要据点,均是我步兵据守。巡视各地方毕,已入夜,即回部。据赵处长一肩报告,是日无特别战况,但敌人加强工事云。

  11日,天气晴朗,雪融甚冷。日上三竿,敌机已来临,炸我真如军部,外卫兵已牺牲数名,军需及慰劳品亦有损失。9时,上海市学生队数百人来维持道路交通及军部附近秩序。该学生义勇队精神奕奕,极有胆量,敌机来狂炸时,面不改容,镇静工作。此辈青年乃是国家栋梁,将来复兴中国,必*他们,惟全国教育不能普及,青年不能多数如此,殊可叹惜。午后往闸北巡视,至邓旅长志才旅部,着同时往前线侦察。到达最前线,看见敌兵作预备放姿势,我勇敢的士兵也如是,距离敌守兵仅四五十米达,我则躲在步哨侧边站立而望。因我身材过高,敌竟不客气连放数枪,哨兵则以最诚恳的态度请我不可太露目标。说话尚未完;敌以轻机扫射,伤及邓旅长护兵二名,我左胁下军服亦被穿破。看完闸北,再往虬光路巡视,黄昏后即回,是日无剧战。

  12日天气阴晴,晨早敌机向我散兵线周而复始摄影,但飞得过高,我步枪射击无效,至为可恨。10时,法国武官某某来会,约谈20分钟,他辞出,我则顺便说及法界附近(即中山路)敌人之某纱厂,有敌武装兵在该厂警戒,对交通大有妨害,即向各国领事交涉,转知限其撤退,否则先行解决该处敌人。下午接吴市长电话,敌方允今晚撤退,我则派兵一连监视其行动。忽接前方报告,敌人约2000余沿军工路向蕴藻滨移动。得报告后,判断敌人必有企图,即令六十一师张炎旅星夜向蕴藻滨沿河两岸警戒。入黑后,前方枪声转密,监视敌纱厂之连长谭启友报告,敌纱厂之武装入黑已撤去,此处我军交通已无阻,运输亦较方便。至9时,前方报告敌犯八字桥已被击退。

  13日天气甚佳,拂晓前飞机、大炮、炸弹、枪声大作,炸弹声震如雷,,据前方电活,敌向前线总攻,并放烟幕、蕴藻滨已被其架桥偷渡。据张旅长炎报告,敌人来犯凶猛,郑团长为楫受重伤,中校团副黄权、营长李荣熙相继阵亡,该团官兵死伤六七百人。现令黄镇团全部加入,正在鏖战中等语。我决心先扑灭偷渡蕴藻滨之敌,则令六十一师师长率张炎旅为该旅预备队,向大场方向推进,必要时向张炎旅增援。激战至午后2时,敌势尚未稍杀,我即带同参谋副官数人往庙行附近督战。至下午5时,我军略有进展,即令张炎率庞成团攻敌之左侧背,双方肉搏白刃战,至黄昏已将敌击溃,偷渡蕴藻滨之敌亦肃清。由开战以来,以此役为最激烈,夺获敌机枪十余挺,步枪数百杆,我军伤亡千余人,敌人增援之久留米混成旅,从此一溃不振矣。是夜9时以后,枪声沉寂。

  14日天气如昨,拂晓各方均是阵地战,但敌机不断地向我军阵地轰炸。闻敌人消息,因昨日被我击败,老羞成怒,已向敌政府乞援,闻二三日内援军可抵沪,得此敌人增兵消息乃意中事,就是敌倾全国之师来犯,我军亦是如此抗战,总之尽我军人守土责任,战至一兵一弹为止。午后2时,接总指挥部司令要旨如下:“我第五军张治中部八十七、八十八师归我军指挥,已到安亭。一部抵南翔,加入战斗序列,实行区分作战。十九军及税警团归蔡军长廷锴指挥,左翼由庙行镇起至龙华浦东之线属十九军第五军及十九军七十八师之翁旅归张治中军长指挥,右翼从庙行接十九军蔡军之左翼沿蕴藻滨北岸至吴淞炮台之线,属第五军负责,务于本月17日拂晓布防完毕,仍将布防情形具报为要。”我接此令,即召集各师长及税警总团长王赓来部,密商今后之处置,即下达命令,要旨大略如下:“以六十师沈光汉部由闸北一带沿持志大学至江湾附近,左翼切实与六十一师联络,但以一小部突进杨树浦引翔乡,不时突击敌人;六十一师毛维寿部固守江湾,右翼与沈师切实联络,沿江湾至庙行镇左翼与第五军切实联络,并以一部控制于跑马场,相机截断敌交通路;税警团王赓部,以一部控制于浦东监视敌舰外,其余主力应控制于龙华,并担任后勤警戒;七十八师(缺翁旅两团)为总预备队,则在真如附近整理补充。”命令下达后,并令各部限于本月 17日以前布防完毕,待命出击。是日敌兵甚疲,断无反攻能力,我军尤须切实整顿,故无大战。

  15日,天气又转风雨,拂晓亦无激烈战事。据我汇山码头坐探报告,今晨,敌援兵两运输舰约3000余人已抵达汇山码头登陆。接此报告,即转总指挥部。再接市府电话,敌政府因敌将野村盐泽屡战屡败,已派植田谦吉为统帅,率两师团来援。此事系各国领事由东京得来消息,情势如此,我方万不可疏忽。午后,即往南翔与蒋总指挥及张军长面商。到达后,三人决议请政府增兵,为我军援队。在晚饭后,第五军陆续来南翔,我返真如军部,据赵处长面报,前方无特别情况。

  16日天气甚寒,拂晓前略闻炮声。据各师报告,因昼间不能运动部队,今晚始可布防完毕,又据吴市长电话,今晨拂晓,敌增到三运输舰及炮兵甚多等语。余见汇山码头乃系公共租界,各国又无提出抗议,对敌甚为偏袒,决令炮兵全部集合一点,向汇山码头实行炮击,即令炮兵营长来部面示。12时,敌机30余架向我闸北、江湾等处狂炸,被烧房屋数百间,商民损失甚大。继而炮声大作,我前线部队已疏散,无大损害,惟沈师在沪淞路持志大学附近车站之一连,为敌炸弹命中,有一排完全牺牲。午后,敌以坦克车、铁甲车向我八字桥、江湾等处进犯,惟我外壕纵深未敢冲近,但铁丝网已被破坏。入黑,各方均无激战。

  17日,天气如昨,下棉花雪,看见行人衣服披上雪花。拂晓后各师长报告,依命令布防完毕,正在令构筑阵地工作,前方均是阵地战,查我军士气甚盛,大约三两日内必有一场大决战。拟以全线出击,但敌方工事甚坚,且无重炮及飞机,徒然牺牲亦属不值,今晚决令沈、毛师派出强而有力之一部,经引翔乡攻杨树浦,如得手,即攻占汇山码头。下午,接第五军通报,该军昨晚亦布防完成。黄昏时,沈、毛各突击队归旅长刘占雄指挥,遵本日上午 9时命令,向目的地前进。至9时接刘旅长报告,我突击队攻击甚有进展,第一层铁丝网被我冲破,惟缺乏工兵器具,第二层攻击不易等语。我军各部工兵除能造工事,只有作业工作器具外,有工兵之名,无工兵之实,等于步兵使用,我国兵种之设备,实比不上外国。12时深夜,接前方电话,我军冲至敌之电流网,伤亡甚大,再无法前进,令其撤回原阵地。

  18日天气甚佳,拂晓已闻敌机声,卫士则报告寇机已在军部(真如)打圈,请我外出。我即出门一望,敌机在毫无目标乱抛下数十枚炸弹,骚扰约一小时始飞去。前方枪声甚激烈,想敌人不是出击,就是新增到敌兵换防。但接沈师长电话,敌兵由昨日起均穿黄绒衣服,似换防,9时接吴市长通告,敌统帅植田谦吉昨晚已到达,今晨向各国使节拜会,又有放出和平空气。我即答吴君,姑不论敌如何手段,我军只有不失守土有责的立场,敌方果有诚意,应将日军退回“一·二八”原地,始能谈和平。12时,前方全线已沉寂,午后4时接市府转来敌酋植田谦吉哀的美敦书,措词甚为荒谬,已将敌通牒转报蒋总指挥,我置之不理,只嘱驻沪办事处以外交方式对其答复。当时各国对敌方通牒甚为重视,本日终日无剧战。

  19日,天气阴晴。敌方通牒明知我军不能忍受,敌机由7时起开始,向我—上海附近所有镇市村庄大肆轰炸。可恶的汉*胡立夫,受敌方利用,竟以小数的金钱收买江北流氓地痞,偷入我军防线与及驻地窥察,致使敌机凡我驻兵之处,均行轰炸。午后,敌机无活动,敌炮兵(重炮)密集向我据点猛烈轰击。5时接前方报告,已开始向我六十、六十一两师支撑点猛攻,但我军与敌接近,不过200米达,敌炮兵及飞机已失作用,我军仍属沉着应战,双方肉搏数次,敌不得逞,仍退回原处。后确知敌向我佯攻,其大部沿军工路迂回,向我江湾庙行方面移动,即通知毛师及第五军注意。

  20日,天气如前。早晨4时,前方炮声如雷不绝,天明后,敌机协同重炮兵向我全线大轰炸,由6时至9时尤为猛烈。我即电知各部,今晨敌先必用强烈炮击毁我工事,然后以步兵向我全线进攻,我军须先疏开,俟敌炮及飞机停止轰炸后,即回原阵,但动作要迅速敏捷,伪装及散兵多多布置。各师长即遵照所示办法,敌炮及飞机虽属厉害,惟最猛烈之时,我守兵不多,故此损害亦微。到了9时,敌炮及飞机已停止轰炸,敌步兵以呆板的战术向我全线来攻。激战终日,均被我军击退,敌受创甚重,我军牺牲亦大。入夜后,敌已退回原阵地,我军追击至敌电网线被阻,亦撤回原线。

  21日,天气转寒。早晨略闻炮声,敌机照例来扰,但司空见惯,不足为虑。昨日敌我双方伤亡甚重,今晨只闻炮声,步枪声则甚少。据报,前方各部工事被炮毁殆尽,我官兵被生葬埋牺牲者亦不少。据卫生队昨晚挖掘至今晨,尚未完全掘完,近日杀人利器如此犀利,我当局尚未见改良,急转直追,仍以血肉作长城,纵为精神胜于物质,但无谓牺牲总是不值。是日,敌我两方均在收容整理,故无激战。黄昏,枪炮声又转烈。

  22日,气候如昨。天明时,敌飞机向我京沪铁路沿途轰炸,清阳港铁桥被其炸坏,对我运输甚为不利。是日全线均有小接触,八字桥、江湾两方面较为强烈。接市府通知,今日下午6时,意大利代办齐亚诺来会,我为外交关系即答应,请其依期来部。他依时到来,诚恳与其周旋,他亦满意,对我直白恭维,并询我是否系政府命令对日抵抗,但我不懂外交体材,思索两分钟,即答他说:“日本无故占领我东三省尚不足,仍向我沿海各大商埠不断地挑衅,我军守土有责,奉命卫戍京沪,外敌来犯,当然一面抵抗,一面报告。卫戍二字,就是保护疆土,就是命令。如果敌人无故侵犯入我警戒线,不抵抗即是失职,丧师失地,就要受政府军法裁判。未知贵国有此法律否?如何责任。我不大明了。”他大笑称是是,是是。他又问:“何以日本侵占满洲,该处军队又不照阁下如此抵抗呢?是政府不允东三省驻军抵抗吗?”我为国家体面计,不想令东北当局难过,我再答他说:“当时东三省情形与环境不同,负责守土的最高级人员或有困难之处,也不可料。”约谈一小时,欢辞而去。不久,又接前方电话,敌人向我各据点来犯,正在激战中。至12时,敌不得逞,枪声停止。

  23日,天气晴朗。我因开战20余天未得睡眠,晨早身体不适,敌机已在头上打圈,想必系光顾我驻地,卫士即急叫我出外,说话未完,炸弹巳下附近房屋,我即卧下门口空地。官兵伤亡十余人,弹药被波及不少。约30分钟,寇机巳去,即回范庄休息。瞬间接市府电话,谓敌政府因植田失败,巳派白川大将率两师团来增援。据外人消息,今晚可到等语。得此重要消息,即以电话报告蒋总指挥。敌大兵增援,一二日内定必有恶战。是日全线均有接触,但非激烈。

  24日,天气晴朗。早晨接第五军张军长电话,敌舰向长江西驶,浏河泊有敌大小舰20余艘,测量我各渡河点水量,料敌必有登陆企图,已令防守浏河部队注意等语。7时,吴淞方面炮声甚烈,并接谭司令启秀报告,敌舰十余艘及飞机十余架向吴淞狮子林炮台猛烈炮击及轰炸,屡欲以橡皮艇登陆,均被我军击退。即令努力防守外,对于蕴藻滨桥尤须格外留意。虹口及八字桥两处亦不时以机械化部队向我进犯。午后4时,据前方武装侦探报告,敌大部由杨树浦经引翔乡向江湾方面移动,入黑,敌人诡计百出,以机械化向我闸北、八字桥等处佯攻,企图牵制我主力,不能离开正面,明日必以全力犯我庙行镇,以其达成中央突破之阴谋。是晚,炮声终夜不绝。

  25日,天气如前。拂晓前,炮声甚密,据沈、毛两师长电话,敌人向我全线总攻,现以重炮百余门,向我八字桥庙行镇之线猛烈炮毁我工事,敌机30余架掩护敌步兵展开等语。本日天时太不利我军了,敌机活跃非常,至10时左右炮声渐疏,而步机枪声犹如阴历年元旦乡下人放鞭炮一样,据前方急报,敌人向我进犯,我军已准备出击。那时敌我两方已接近,飞机及大炮已失效用,就是我军杀敌之机会。11时以后,双方冲锋肉搏,冲来冲去,我军士气甚壮。我即到杨家楼下督战,至午后5时,敌势稍杀,至入黑后,敌溃退原阵地,我军夺获枪械甚多,并俘敌营长空闲少校一名。士兵本俘有二三百人,但当时士兵甚愤恨敌在蕴藻滨将我伤兵以火烧毙,故无法制止士兵之报复。8时枪声已停,我军伤亡2000余。

  26日,天气微雨,云雾甚低,敌机不能活动,官兵甚喜。前方无激战,9时后,黄莫京、陈庆云即带同外国男女记者20余人来部访问。食茶点后,即开始与我问答,谈话约两小时,各记者欢别而去。当时,因无敌机骚扰,人心及军人行动极为镇定。午后略闻炮声,令炮兵集中火力向虹口敌之大本营实施炮击,并向汇山码头敌人之登陆地点示威,黄昏后,前方平静。

  27日,天气渐晴转寒冷。闻敌主力集中跑马场及江湾两处,判断第三批增援敌兵已到达,今日必有剧战。8时,英国武官带同翻译来部说:“我昨晚炮兵向黄浦江射击,波及英国兵舰,伤亡英兵数名。”我不明白我们沪造野炮弹头仍铸有中国年月,即拟不承认是我炮兵所为。他则将手巾包来弹破片给我看。我即顺口向他道歉,并转知前方炮兵注意,他亦不甚追问,辞别出去。为应付外交计,即电驻沪办事处备花圈送死亡英兵外,是否仍须书面向他道歉,着范主任向外交家请示而行。11时,又接市府电话,昨晚我炮兵向黄浦江射击,波及意大利兵舰,伤亡士兵数名,现向市府抗议。我说既然已波及,只有请吴市长向他道歉。午后,敌又向我全线以陆空军进犯,情况甚紧张,激战至夜,双方仍在激战中。但我前线稳固,惟庙行方面,据毛师长报告,略有动摇。是晚终夜激战。

  28日,天色晴朗,拂晓时炮声甚烈,料敌人向我全线进犯。天明后,敌机数十架向我全线大轰炸,前方所报与我判断相同。8时,接吴淞谭司令电话,敌舰十余艘拖载民船三四十艘,拂晓经狮子林、宝山向西驶去,企图未明等语。即将情形通报张军长留意。至11时,全线敌我两方冲杀甚烈,庙行被敌一度突破,午后5时,失而复得三四次。入黑,敌以机械化部队向我全线反攻,均不逞,双方伤亡甚大,敌林元大佐被击毙。又据外国人传出消息,敌政府又派蓼刈大将率援兵一师团,今晚6时已到沪,我即调税警团古鼎华团加入庙行作战。是晚终夜激战,至深更亦如是。

  3月1日,天气如昨,拂晓敌援兵已加入作战,浏河方面亦闻炮声。接蒋总指挥电话,敌今晨已在浏河上游(七丫口)登陆,有向太仓前进模样。我军得此情况,知受到极严重的威胁;蒋光鼐总指挥着我及张治中军长同到南翔面商。各人到达后,提出两个方案讨论: (一)为保持第二次抗战,应全线撤至第二防线,重新部署,候我援兵到达,再图反攻。(二)为维持我军光荣历史,则以最大代价与敌拚一个你死我活,在原阵地决战。(三)即将情形报告上峰。请示结果,接军事当局电令,因我援军不能赶及,着我军相机向第二防线撤退。本日自拂晓至晚,均是剧战,我刘家行杨家楼下已被冲破。是夜9时,奉总部命令云:“因我后援不继,我军为保持第二次抗战接触,应由今晚起,开始将炮兵、辎重及笨重行李向正仪、苏州等处撤退,但炮兵通过昆山青阳港后,务须选择阵地候命。十九路军向南翔方面转进,其主力在青阳港右翼,由太湖起至左翼沿昆山至常熟接第五军右翼一带布防,并加强工事。第五军由原陈地撤退至常熟,左翼由长江南岸起至右翼与十九路军切实联络,并施设工事。区师翁旅通过嘉定归还建制,仍将撤退布防情形具报。”我接获命令后,即以最迅速达成背进之处置,简略如下:(一)敌人大部援兵已到,今晨已在长江常熟附近(浏河以西距60里)登陆,企图有迂回包围我军截断我军后路;(二)我军为保持第二次抗战接触,第五军由原地转进常熟一带布防;(三)本军由今晚9时开始先将炮兵、辎重、伤兵先行向苏州撤退,但炮兵通过青阳港后选择阵地候命。六十师只强有力一部先行撤退,至安亭车站附近布防阻敌追击,务须有独立战斗能力,无命令不得撤退,其余主力撤至青阳港布防,并构筑工事。六十一师以一部经小南翔到达南翔附近布防,与沈师安亭部队切实联络,其主力撤退昆山右翼与沈师左翼与第五军取联络,七十八师翁旅通过嘉定归还建制后,留张君嵩团防守太仓城,其余撤退唯亭一带整理及构筑工事。税警总团应撤至龙华以南松江附近,严密向敌方警戒,我军及总部今晚上以一部到唯亭设部。(四)各部开始撤退时,须肃静,仍须与敌保持接触,拂晓后须停止行动。”是晚12时,敌或侦知我军有移动,以飞机放流光照明弹四处侦察,但前方仍有接触,敌方亦不十分明了。

  2日,天气晴朗。昨晚我则步行至南翔。拂晓,前线枪炮声甚密。午后7时,接沈、毛、区各师长报告,依照命令行动,除指定先行布防之强力部队已完成任务外,各部派出掩护收容队仍与敌在原阵地激战。我主力已距前线约40里,现天已大白,即就地停止,今晚入夜可遵照到指定地点。午后敌侦知我军确已撤退,即向阵地猛冲,我收容队与敌激至黄昏,亦陆续撤退。是晚枪炮略停,但看见前方火光冲天,料系放火烧屋为号,尤以庙行附近火光更焰。

  3日,天气如前。昨夜我9时向唯亭行进,天明抵达。各部电话不通,又无接获各师长报告,心中甚为不安,前方消息更无所闻。至9时,区师长寿年来部面报,该部已照命令完成,但沈、毛两师尚未有报告。敌机不断地在南翔一带大轰炸,决再候至午后1时无消息,再往前方一行。到了3时,依然无报告,即带同卫士多人,乘小轿车到安亭附近,即看见我军六十师武装同志浩浩荡荡迎面唱军歌而来。沈师长继续亦到,即责其因何昨晚至今无报告。他云已有两封报告,或者传令兵走错方向亦不可料等语。各部正在煮饭,即令晚饭后今晚务须达到指定地点,我即返正仪总部。是晚9时,接沈师长电话,今日我收容队在真如车站与敌追击队激战甚烈,我梁佐勋团伤亡甚重,刻已撤至江桥。所知各部均巳部署妥当。今晚似觉疲倦,12时,则在行军床休息。

  4日,天气甚佳,据赵处长一肩接前方电话,拂晓我沈师收容队仍在江桥附近接触等语。8时,敌机沿京沪路侦察我军行动。9时,即约同各师旅长往青阳港、昆山一带视察阵地,并督饬其从速构筑主阵地,午后始回部。据第五军部通报,亦照计划布防,已与六十一师联络,我前方又变为阵地,在安亭及太仓前面不时接触。是晚前线安静,与蒋总指挥谈至夜深即眠。

  5日天气转寒,微雨,敌机未见活动。8时,即往苏州视察,并令区师构筑城防工事,下午始回部,着赵处长令各部将上海战役伤亡官兵调查表及俘获表限一星期报告来部,以便转报。午后3时,张学长派代表何世礼及美国浅水舰长偕同记者来会,即着副官处在花园饭店招待,是晚请其便饭,至10时散会,他约明晨派员同往前方观察。

  6日天气阴雾,着参谋处派官长与何世礼等往前线侦察。10时,与蒋总指挥面谈,上海各国领事团拟出面调停,或者有停战可能。我即问他究竟如何和法,或割地抑赔款呢?如果不以平等的和平,我个人甚为反对。他说:“大约当局总会不至屈辱。”我说汪精卫一班人素来亲日,他屈辱求和,为其个人地位亦不可料。吾人身为军人,本以服从为天职,但如有人甘心出卖国家民族利益,誓不与两立。蒋总指挥见我如此表示,亦以为然。下午往区师翁旅训话,大意系说明淞沪之战,系为军人守土有责,成功失败,概不计及。现我军因战略上关系,且已取得相当代价,退守第二防线,希望各官兵此后更当努力官兵听了极为兴奋,讲了一个钟头,黄昏后始回部。前方敌情无变化,10时后休息。

  7日,天气温和,晨早起床,无特别事,即往外出散步,顺便到六十师观其作业。10时回部,身体发热,喉起红白点,甚是痛苦,即着军医处马处长到来诊断。他说:“你烘煤火过多,已中了煤炭毒气,须静养。”午后,往昆山视察六十一师防务,到达之后,毛师长带我到前线侦察,各部官兵兴高采烈,构筑强固工事,晚饭后,9时启程回正仪。蒋总指挥是日下午往南京,我因喉痛,11时就寝。

  8日,天气晴朗,晨早敌机又来侦察青阳港,敌以机枪扫射我防线,幸无伤亡。安亭前哨有小接触,想敌方正在酝酿妥协,并不会向我进犯。但我喉症痛苦甚烈,即着唐处长德赶往苏州城寻医院休养,他回来报告,已找得苏城天主教会医院。该院长系美国人,对我军甚有感情,即将其私人房间请我明日到去休养。午后身体更为不适,终日卧于毡褥。是晚9时,接太仓张团长电话,午后敌以小部来扰我前哨,被伏兵击毙十余人,生擒数名,获枪十余杆。

  9日,天气甚好。晨早起床,即着卫士捡齐简单衣物,8时坐电轮往苏州博习医院。到达后,该院长美国人(因我不懂得英文,名字忘记了)殷勤招待,空出私人房间请我住,并派两名特别看护来调理。据院长诊视我的喉症说,若不留心料理,就会变态。后来他用药水洗洁,两日内不许食菜饭,料理三四日,喉症较愈,惟发热尚未稍退,身体亦见孱弱。院长嘱仍须静养,不见客,十天可复原。但我处身在此环境下,不见客亦非易事,只嘱卫士择要而见,免至失朋友的情感。休养数日,身体比较舒适。但医生和女看护对我虽十分殷勤,却怀有恐惧。她本应给我食药,欲交卫士负责。后来,她来探热时,我不客气向她们诘问,她才老实说:“蔡先生,人人说你很凶,我确实不敢多看你。现在你眼也红,毛发也长,我今天冒昧对你说,请你原谅我。”她说完话,我仍觉不满意。我说:“你身为看护,应当要尽看护责任。”从此以后,她便不敢怠慢我了。每日除殷勤给我食药之外,如有空暇时间,她时常来向我开玩笑,有时又陪我到外边散步。大概她知道我不是一个单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而还有和一般文学士相同之温柔吧。我病日见痊愈,入院两星期,已出院返部。某看护也时常与我通信。前后战事已见停顿,成不战不和之局,今我确实讨厌,我即向蒋总指挥请示,如果三天内和战问题无一个总解决,我决定向敌反攻。他答说:“凡事请不可看得太容易,请你平心静气,听候当局处置。他要我军进则进,万不可轻举妄动。”他既然如此表示,我亦暂置之。惟离开部队日久,决定分日检阅各部队。据各师旅长面报,各部(以团为单位)补充已有九成五,纵使万一谈判决裂,确可与敌再战,或者较前更强。检阅各师完毕,所见官兵精神仍属旺盛,面示各官长须在精神技术上加强训练,关于形式及制式,须力求减少,此次作战经过所得之教训,亦须一一对各下级官兵分析明白。

  4月2日,晨接南京电话,行政院汪院长要来前方劳军,着我们要在苏州车站听候欢迎。我亦照例率总部人员并派队在车站迎候。至是日12时,他已到了,专车停在月台边,我即上车向他行一个陆军军礼。他一见我,就很客气地说:“贤初兄,辛苦,辛苦!”他嘱我令各官长各部队先返去,着我同车往青阳港巡视阵地。他对我军守兵集合训话,井井有条,言词堂皇,确不愧是一个大政客。我识佢以来,无时无日不讨厌他,陪他两点钟,他回京,我即回部。蒋总指挥等问我关于停战妥协有无问及,我即答他,因其随员过多,无从入手,观其态度,必有协调可能。前方无事,各部整理补充亦有头绪,接粤李宗仁先生令司徒非率领补充队千余人,拨归我军补充。但上海不能登陆,请其到宁波登陆,到杭州乘大湖船来苏州,暂编为补充团。查本军自补充旅已拨七十八师补充后,至今尚未成立,着谭启秀南下成立补充旅,粤方当局对我军虽有隔阂,拟不许可,但民众及元老对我军仍属爱护,故不至拒绝。

  4月24日,接军事当局训令,略云“国联调查团抵沪后,已由国联令中日双方在沪停止军事行动,应由该团着英、美、法、意大使召集中日双方在沪开圆桌会议,解决一切问题。由4月25日起,中日双方在原地不得有军事冲突等由,准此。我国素以和平为酷的,得外交国际之助力甚大,兹国联既有命双方停止军事行动,日方亦愿接受此议,我沪淞前线各军,亦遵政府之令,敌方不向我前进或炮击,我军亦不前进反攻,并严守秩序为要”等语。我军接此电令之后,为恐前方官兵不明了,即着旅长少将以上官长来总部会议。蒋光鼐总指挥早已入京,由我主持军事,即将当局训令对各官长宣布,各官长亦无异言。但情形如此,亦须顾虑敌方不守信义,嘱各师旅长亦须时常留意。我为明了政府态度起见,拟最近一二日内往京一行,各官长亦赞成。

  25日闻上海停战会议已筹备,是日下午入京。9时抵达交通部官舍。适陈部长外出,未晤,即往旅社暂寓。翌晨,陈部长电话约到其官舍面谈,起床即往。他说:“今日上海停战会议,军事方面因我军不能派出军事代表,故昨日与军事当局就商,已派黄莫京前往参加。此事憬然已知,昨日又用电通知你,不知你起程来京,想你亦同意。”我听了他说派黄莫京,我并不反对,但究竟以我军如何名义,如何阶级,不甚明了。他又说:“因十九路军尚无参谋长,故临时定他为参谋长职。开完会之后,仍以他为本军参谋长,好吗?”既然如此,与他辩论亦无谓,早膳后,即回旅社。午后,蒋总司令已改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召我到励志社训话。除普通照常训勉数语外,不似从前北伐时得胜归来召见的微笑与欢容,最后更有力地嘱咐一句,以后须绝对听政府命令。我即辞别而去,坐车返旅社。沿途自思乱想,此次抗战,系出于诚心为国家争自由,为军人争人格,当时我军亦非挑战,何以弄至政府不满?思之无不为国家民族前途悲也。时至今日,多思多虑亦属无谓,俟军事停妥后,决心辞去职责。是晚汪院长请食饭,他对我们亦照其政客大家说话,无时不以其已往的手段,四方八面讨好,本拟不加批评,但我个人对他素来的一举一动,确有不满之处。是晚我在不高兴之中,默然无语,10时即回旅寓。

  26日晨早起,即着茶房买报一份,所见报纸大字标题,上海会议事项,惟各问题尚不见登载。7时,接粤方来电,吾妻本日起程来沪,转来苏州。在京中亦无事可办,着黄副处长和春来面商后,决于午后9时乘车返苏州,至深夜3时始达车站。因时间太早,在车站附近某旅店休息,至10时回部。各处处长来谈,前方数日来安靖。观看今早报纸,上海停战会议已急转直下,想已不成问题,着副官处通知今日午后开部务会议。在会议时提出数个方案:(一)停战协定,想不久可实现,军事复员后,应如何改良教育。(二)应筹备开追悼阵亡将士大会,以慰忠魂,限两星期筹备完毕,由徐秘书铭鸿,计划筹备。(三)去年9月至今,欠下各部官兵饷尾八个月,应由海外国内慰劳金项下支拨发给,着电知上海范主任志陆照拨。(四)京沪驻兵,军纪易坏,应由总部严格训令各师切实注意遵行。以上各条,着参、副、经各处会同参酌修正施行。是晚,总部全体职员会餐,至9时散会。

  30日晨,接上海长途电话,吾妻已到,日内偕范志陆乘长江轮来镇江,约5月2日可到。但念范等不熟识,派唐副官到镇江接船。观看今晨上海报,停战协定约三五日可签字,惟内容未披露,有无丧权辱国,未能探悉。

  5月2日9时,吾妻及最天真的绍庐女儿来到了,现我住址未定,着其在某旅社暂寓。据范志陆兄来与我密谈:“此次后方所办炸敌之某旗舰,因黄浦江潮水涨落未定,水手不知海底炸药已被水流横,爆炸已不准确,至为可惜。如果300磅炸药不流开五米达,该敌旗舰就会片甲不留了。最可惜水手一名(最得力能在水底4小时),下水炸敌舰时一去不回,定必系被炸药波及阵亡。现在我们又有一个最好办法,如能成功,收效甚大。”我即再问他仍有何办法?他说:“敌方亦有革命党,联合高丽革命党向我们接洽,待敌方开某会之时,仍以炸弹对付。但他每人也要安家费数千元,成功后,仍要路费数千元,可否与其密商,请你决定?”我说,现在停战协定已将签字,如果系间接办理,不成问题,如系直接,恐事情不密,就会弄成国际交涉。他说:“绝对间接与秘密,对我军毫无影迹,请你放心。”我们两人正谈得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传达兵来报上海大帮记者来会,范君即收口不言,即着传达请其到会客厅,我随即与记者相见。各记者开口即问:“上海停战协定就将签字,请问将军有何观感?”我说:“停战协定乃政府事,吾辈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此时亦无甚么意见发表。”他们又问:“倘政府万一签订丧权辱国条件,将军又将如何?请见告。”我说:“倘政府不顾国家民族主权,与敌签订不平等条约,我站在国家民族上,当然反对。”他们问:“上海和平停战后,十九路军驻防有无变动,可见告否?”我答:“关于军事行动,乃军事当局命令行之,此时我不敢发表。”他们问:“闻共产军已陷福建闽南漳泉,外间说贵军不久调闽,未知确否?”我说:“共军占闽确有此事,谓调本军往剿,现无所闻,大约系闽华侨向当局请愿,也未可知。”谈了一点余钟,记者辞去,我即偕范志陆君及吾妻等往外边食午饭。午后,往参观苏州名胜(狮子林、虎邱山等处)。吾妻乃乡下人,关于风景名胜,毫无兴趣,只走马看花,即回旅寓食晚饭。范志陆君晚上12时乘车往京矣。

  5月4日,起床看报,大字登载上海停战协定条款已被露,大致尚未见有屈辱明文,但有一条要根据上海未开战前,市府与其签订(上海30里内不能驻兵)协定仍属有效,此乃未免令我无限悲痛。但政府已答应,我虽不满,亦无可如何。蒋光鼐总指挥亦无若何表示。

  5月5日,上海停战协定签了。敌方由明日起开始撤兵,上海国际商团派来前方为中立军,监视双方不得再有误会。我亦接当局命令,转知各师及前线部队遵照办理;停战协定本规定某日内开始撤退,至某天撤完,但寇军不及一星期内已撤完。我派员调查敌方撤兵情形,据所报亦谓敌方提前撤完。情形既已如此,亦令各师复员,恢复平时状态,并切实训练,暂驻昆山、苏州、常州、镇江等处。总部决定驻苏州城内,各方面来助人员及义勇军亦给资遣散,追悼会约在本月中旬举行。我乘暇挈吾妻儿往无锡、镇江等处游玩。一星期回来,追悼大会筹备完竣,择5月16日举行。政府派居正院长来祭,参加各机关民众团体约4万人,情形甚为悲壮。廖夫人何香凝在演说时,放声大哭,我珠泪亦难忍,而全场亦极悲痛。祭文挽联极多(已载于追悼大会刊物),午后3时始散会。各种事宜已办妥了,我军为国家民族生存而抗战,可怜全国人民力竭声嘶敦促政府抗战,政府那时无决心,无准备,似属可恨。至于各党各派又无精诚团结,就是国民党本身亦四分五裂,叫人团结,淡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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