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从税警总团到远征军
新三十八师前身为财政部税警总团,奉命加入入缅远征军,据孙立人将军回忆,原因是当时我军兵力不足,英军邻迫切要求驰援,不得已将税警总团三个团改编成新三十八师,勉强送往缅甸作战;六十六军军长张轸则指出:“以新成立的六十六军参加远征军,是应付美帝国主义,实际上也就是把六十六军作为牺牲。”没想到新三十八师这支本是“应卯”及“牺牲”的中国军队,却于入缅未久,即缔造“仁安羌大捷”。
财政部税警总团成立于一九三0年,原为缉拿走私盐贩。一九三二年一月初,孙立人将军应财政邢邢长宋子文邀请,担任税警总团特科兵团团长。特科兵团不久即改为税警第四团。 一九三七年“八一三”淞沪会战,孙立人率团作战负伤,待他由香港治愈返回后,税警四团残部已由胡宗南编入四十四师带往西安。
在当时行政院院长孔祥熙协助下,孙立人得以逐渐收容税警总团旧部,于一九三八年三月一日,在长沙成立财政部缉私总队队部,并创设干部训练所,先后成立三个步兵团。八月,武汉撤守,缉私总队官兵奉令由湘徒步行军入黔,驻防于都匀与独山之间,继续集中训练。一九三九年底,缉私总队已扩编成五个步兵团和五个独立营,恢复税警总团全盛时期规模。一九四一年秋,缉私总队恢复税警总团名称。税警总团虽非正规军队,但孙立人却以作战为目标练兵,他在回忆录中提及一九四0年三月下旬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时,缉私总队的成员已经受了一年半的严格训练,官兵们对杀敌致果更具信心。但是我们绝不以此自满,只要有时间,就全部投入严格的训练工作,要求纪律严整,丝毫不放松,一切从作战杀敌着眼。所以在都匀方圆百华里之内,不论白天黑夜,都可以看见我们健儿在做战斗技术训练、射击教练、战斗演习、夜间教育上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军偷袭珍珠港,独立抗日数年的中国军队得以和盟军并肩作战,但税警总团仍未列入正规军。
十二月十五日,税警总团接到财政部命令,说奉上峰命令成立缉私署,由戴笠兼任该署署长,税警总团将拨归指挥。接着第二道命令就是戴笠派人到都匀实地校阅税警总团。二十余人校阅二十几天。孙立人在回忆录中记载:“他们回到重庆不到半个月,上面就批示下来,说根据校阅单位报告,该总团毫无中心思想,纪律荡然,训练也不切实际,着即交缉私处严加整顿。我当时看到这个批示,真是司马昭之心人皆知之,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招。我当时和副总团长齐学启商量这件事,以为他们下一招就要来吃这个部队。可是国家正在危急存亡之秋,大敌当前,这样一支劲旅,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反而来这么一手,不是替敌人来毁灭自己?”孙立人于是决定赴重庆力争。
中国远征军指挥系
一九四二年元月,孙立人赴重庆,财政部部长宋子文时往华盛顿开会未得晤面,多方奔走结果,仅得行政院院长孔祥熙答允,将蒋介石手令压下暂缓执行,税警总团暂免为戴笠兼并。
元月二十日,日军开始越过泰国边境入缅,英军要求我国派兵救援。孙立人在回忆录中提及:“我心里想也许是机会来了。当时的国内已是山穷水尽,内无可用之兵,外无可来之援,而缅甸与我们息息相关,是外来补给的一大动脉,万一缅甸被日本占领,我们对外就完全绝缘,所以我们派兵帮助英国协防缅甸是势在必行的。但这只是情况的一个判断,用不用我的这支部队又是一个问题,我只有把握机会,向各方面去联络打听,到都碰壁,而我绝不死心上。”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将军派人找孙立人。孙立人在回忆录中记载了见到何应钦的情况:何应钦说:“你是缉私总队孙总队长吗?”孙立人说:“是的。”何应钦又问:“你们的部队作过战没有?” 孙立人就把上海作战的情况告诉何应钦。何应钦又问:“愿不愿意去打仗?” 孙立人告诉何应钦:“这是求之不得,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是我们军人天职。” 何应钦说:“那好,我就给你签上去参加派遣远征军。”
加入远征军的期望虽然实现,但军事委员会转来财政部的命令却说:
(一)着缉私总团现有六个团之第二、三、四团编为国军第六十六军新编第三十八师,原税警总团团部人员及其直属部队编为师部人员及该师直属部队,师长由该总团长孙立人接任。
(二)原第一、五、六三个团隶财政部缉私署。
(三)该师师长于接到命令后即日率部开拔向昆明进发,并于行军前进中改编就绪,不得停留,到达目的地后即刻向该军军长张轸报到归队。
《孙立人回忆录》
新三十八师于三月十一曰到达贵州兴义,并于次日举行誓师典礼,此后经过近半个月行军,终于到达昆明西南的安宁县向六十六军报到,并于二十八日开拔入缅。四月五日全师到达腊戍。
第二节 第一一三团受命驰援盟军
远征军新三十八师入缅之前,日军在亚洲战场气焰高涨,势如破竹。一九四0年九月侵入越南,截断滇越铁路,堵死中国经越南海防与国际交通路线。一九四一年底更进一步向美国挑战,偷袭珍珠港,并先后攻占关岛、文莱、香港,一九四二年初又先后攻占菲律宾及马来西亚首都马尼拉和吉隆坡,并控制新加坡、爪哇,三月上旬更进占缅甸首都仰光。日军进攻缅甸,不但使盟军士气遭受进不少打击,中国经缅甸对外唯一的交通孔道也危在旦夕。
新三十八师进驻曼德勒后即展开绥靖工作,而日军在占领仰光后,分兵三路北犯,盟军亦分三路迎敌。中国远征车第五及第六军分别担任正面及左翼作战,英军则以右翼伊洛瓦底江沿线为主要守备区。四月十四日,右翼英缅军一师放弃马格威北撤改守仁安羌,日军以两联队并配备特种兵约七千之众,迅速迂迥占领仁安羌油山区附近,断绝英军后路,将英缅军一师包围于仁安羌油田东北、平墙河以南地区,另以一部兵力渡平墙河,在北岸也建立封锁线。
马格威弃守,影响第五军防线,司令长官罗卓英为掩护第五军侧背,并应缅甸战区总司令亚历山大将军请求,于十四日下午五时,命孙立人将军以一团兵力即赴巧克柏当支援英军。第一一三团在刘放吾团长率领下,于十六日午后四时到达目的地布防。
十七日,英缅军一师被困于日军双层封锁间,情况十分危险,史莱姆将军听说我军新三十八师的一一三团已抵巧克柏当,精神一振,并立即驱车前往会晤。
史莱姆在《反败为胜》中描述了会见刘放吾团长并下达命令的情形:“我在巧克柏当村里一栋残存的建筑楼下见到团长,他相当清瘦,方正的脸上邵透出刚毅;他配戴一副野战眼镜及一把驳壳枪。我们通过英车翻译官介绍握手后,旋即摊开地图言归正传。在叙述战况之间,团长给我的印象是反应敏捷,他了解我要他率团立即搭乘已备妥的卡车,迅速开往平墙河。我告诉他计划于十八日清晨渡河攻击,以呼应英缅军一师突围。”
在解释完情况及下达命令后,史莱姆要求立即行动,但他说:“若非经孙师长下令,他不能离开巧克柏。”当上史莱姆解释:“孙将军已受令归我指挥,如果他在此地,我会对他下令,他也会遵命”刘团长虽然同意史莱姆将军的说法,却依然坚持要孙师长同意。在坚持一个半小时后,他终于露出微笑,而且同意照办。他为何改变主意我不得而知,猜测在我们对谈间,进出房间的官兵已将消息送达孙将军并获肯定回音。“他一旦付诸行动,我简直无懈可击。事实上,在往后几天,我相当激赏他的表现。”
而今九十五高龄、定居在洛杉矶西南海边的刘放吾将军忆起当时情况,也是历历如在目前。他出示纸张已经泛黄,笔迹却因妥善保存而依旧清晰的史莱姆手令,解说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史莱姆将军于四月十七日上午十一时签字发出的手令:“致一一三团团长刘上校:兹派贵官率领贵团全部,乘汽车至平墙河地区,在该处,你将与安提斯准将会合,他将以所有战车配合你。你的任务是攻击并消灭平墙河北岸约两英里公路两侧之敌上。”
刘放吾将军证实史莱姆将军来到巧克柏当团部,但是,他说:“我并不知道新三十八师划归史莱姆指挥,他的命令又写在很随便的一张纸条上,很难令人相信,况且,当年在上海战役时“拉夫”的情况十分普遍,因此师长在部队从贵州兴义出发时,即一再叮嘱不能随便听别人命令,所以一直到以无线电与孙师长联络确定后,我们马上奉命行事”。
第三节 冲锋陷阵解救英军
刘放吾在明确命令后,立即率全团官兵向平墙河挺进,并派副团长曾琪随同英军战车队长先赴平墙河北岸附近侦察敌情及地形。部队于十七日午后到达战斗地区,英军配备轻型战车十二辆,炮二门,完成攻击准备。刘放吾将军对当年作战情况记忆犹新。他说:“当时,我们面对的是战斗力很强、配备也很精良的日军第三十三师团,师团长是陆军中将樱井省三,他底下的一个步兵联队长是陆军少将荒木正三。他们不但有战车和大炮,还有一队飞机。十八日凌晨,我的部队在协同作战的英军战车及配属炮兵(当时英车有一个重炮队及一个战车队,十二辆十八吨的坦克都归我指挥)掩护下,向平墙河北岸的日军采取两翼包围态势,开始攻击。这样一来,敌军包围了英军,我军包围了日军,日军腹背受敌,势至不利,但仍持其精良配备,负隅顽抗,同时以巨炮及飞机向我军阵地猛烈轰射。我军以昂扬战志,必胜信念以及炽烈火力,除施以两面夹击外,并向敌正面反复冲杀,直到午后四时,敌军伤亡惨重,终于放弃阵地,纷纷涉水逃窜。
他又说:“当天晚上,我军一面就已占领各要点,彻夜固守,以防敌人反攻,一方面派小部队向当面之敌作扰乱攻击。当晚十时,旅奉孙师长命令,要奉团即刻渡河接应被围英军,于十九日拂晓向仁安羌油田区之敌施行夹击,以援助英军突围。
曾参与入缅远征军作战的邱中岳在《远征》中也详尽叙述十八日的拂晓攻击:“刘放吾团长决定用第二营在正面牵制住敌人,自己率领团的主力,向敌军阵地的右侧背行包围攻击。十八日拂晓,第一一三团弟兄,在英军山炮队的火力支持与战车队的协力下,对敌军阵地展开攻击。第一营官兵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地向敌人正面突进,团主力勇往直前,迂回绕越到敌人后方的平墙河渡口,扼喉抚背,包围夹击。午顷,敌军溃散,涉水逃窜。午后二时,第一一三团肃清残余,据守平墙河北岸与敌人对峙。”
对于邱中岳迂迥战法的描述,刘将军说:“其实,当时一一三团是正面迎敌。我率领第一营营长杨振漠所部在左边,第二营营长鲁廷甲的部队紧靠在右边,和日军展开拼搏。第三营留作预备队”。谈到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官兵,刘将军相当引以为豪,尤其是第一营营长杨振漠。他说:“杨振漠是一员勇猛的战将,他应该获得奖章!”而对张琦营长不幸阵亡,刘将军有感伤也有遣憾。他说:“张琦中弹后,被抬下来还有口气,他对我说:“团长,我不行了”战争中极力抢救,张琦不久即商势过重而阵亡。我派一艘机帆船,将张的遗体运往后方,因航道受阻只能水葬。”史莱姆将军深知这场战役的成败,完全取决于团长的指挥与部署。在十八日拂晓攻击前,史莱姆将军对刘放吾团长领导攻击还有些不放心,他担心刘团长还会出现十七日受命时的迟疑。史莱姆将这点疑虑告知当时已赶赴前线的孙立人将军,孙将军立即邀请史莱姆同往视察。这一视察让史莱姆对刘放吾团长印象更深刻。在《反败为胜》中,史莱姆记载道:“刘上校似乎窥出我的心意,他说:“到营部看看。”在相当接近前线的营部,他经由孙将军解释连队部署。对军队的部署我相当满意并准备后退之际,刘上校说:“我们再往连部走走”。史莱姆将军大吃一惊:“我不确定在战争即将开始的一刻,我该接近连部,但为了面子,虽然不情愿,我还是涉水到达连指挥所。”史莱姆抵达指挥所,攻击的枪炮声顿起。“上校转身看我,我真担心他会说要到排部去。所幸他未再提议,只是望着我露齿而笑”。对刘放吾团长的表现,史莱姆的评语是:“只有优秀及干练的军人,才能在枪林弹雨中面无惧色。”
被围困的英缅军一师在十八日清晨也配合发动突围的攻击,但为强势的日军所阻而无进展,史高特在官兵缺粮、缺水,精疲力竭的情况下,一再向史莱姆求援。史莱姆要求一一三团继续攻进,但为孙立人婉拒。因为平墙河南岸一带地形十分暴露,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又七倍于我,若是仰攻,容易受制于敌,万一攻击受挫,我军实力将被窥破,不仅无法解救英军,更将陷一二二团于危险。但孙立人将军允诺十九日拂晓再出击,而且一定救英缅军一师脱围。
十九日拂晓,刘放吾将军说:“我们向敌发动猛攻,战斗之激烈,较之十八日尤甚,直到傍晚六时,敌军终告溃退,于是全部油田均为我军克复,并救出英军、美籍传教士及记者七千余人。这时敌军明知大势已去,但少数残敌,仍然藉据坚固建筑物顽抗。因此,我即令团预备队肃清残敌,同时令第一线营固守要点,掩护英军突围。直到二十日中午英军才从我左翼向平墙河北岸完全退出。”
回首四月十九日激战,刘将军追忆道:“以午前八时三十分至午后一时许最为激烈。敌人曾以大队飞机及炮兵,向我部队作猛烈反复轰炸和炮击;敌人步兵,在其飞机大炮掩护下,也全线向我反扑,幸赖我将士用命前仆后继,与敌反复冲杀,数次肉搏,卒将顽敌击溃。”
收复仁安羌油田让一一三团官兵得以有时间休整。刘将军说:“英军虽已退出,但战斗并未完全终止。二十日午后四时,敌人又增援反攻,从我左翼施行包围,敌炮同时向我团指挥所及预备队猛烈轰击。我当时立即指挥配属炮兵对敌施行制压,并令第一营一部截击敌人归路,同时全团预备队一部施行反包围。在我步炮协同作战下,激战约三小时,始将敌人完全歼灭,而原有阵地得以确保。”
曾参与仁安羌战役的李敦进追忆当年入缅救援英军经过时指出:“一九四二年税警总团改编新三十八师,孙立人将军任新三十八师师长,刘公放吾任一一三团团长,旋奉命远征缅甸。 一一三团为先遣部队,我也在一一三团防毒排当少尉排长。部队由兴义出发。旅次行军,于同年四月五日到达腊戌,乘火车驰往缅甸故都曼德勒。该城早被日军飞机轰炸成为废墟了,断壁残垣,疮痍满目,到处臭气冲天,令人作呕。我团戍守瓦城(按:即曼德勒》,清除腐尸,就在废墟中布防。原以为在该城多休息几天,谁知瓦城的西面仁安羌,英军一个师,敌人也是一个师团,而英军却被包围,已好几天弹尽援绝了,如不及时解救,只有缴械投降之一途。适我一一三团在瓦城,英军高级指挥官请求我们师长派兵救援,师长本于盟友,见义勇为,即予答应。然师之主力,并未集结,但救兵如救火,于是大胆行动,下令一一三团团长刘放吾,率全体官兵,驰赴仁安羌附近。次日,天尚未明,命各营埋锅造饭,饱餐后准备拂晓攻击。团长一面召集各营营长,黑夜无法侦察地形,就在地图上研究攻击计划,餐后各营就攻击准备位置,天刚破晓,团长一声攻击令下,我军健儿行如猛虎出栅,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敌人兵力虽然数倍于我军,但在我军神勇主动攻击之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我军从何而来,也无从知道我军有多少兵力,故节节败退。经连续三昼夜血战,团长指挥各营冲人重围,解救英军七千多人脱险。英国人从前侮我中国人为东亚病夫,今则五体投地,该师官兵对我团官兵感激之情,无以形容。中国男儿扬威海外,再振大汉之声威,博得举世赞誉气。”
跟随新三十八师入缅的孙克刚在《缅甸荡寇志》中也详述了十九日一一三团克敌的情形:“十九日东方鱼肚白色还没有出现,攻击便开始了。破晓时,左翼部队便将敌军的第一线阵地完全攻占,战斗转进到山地里,敌军不顾一切猛烈反扑,我军已得的阵地,三失二得。在敌军优势兵力的压迫下,我军必须处处防备敌人侦知我军实力,所以用种种方法设置疑兵,虚张声势;又用小部队进行扰乱突击,更教敌人无从判断我军虚实。主攻部队利用山炮、轻重追击炮及轻重机关枪的掩护,反复肉搏冲杀,第三营营长张琦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还拼出“兄弟们,杀呀!”的呼声,弟兄们眼看着自己的长官壮烈的倒了下去,心头热辣辣的默念着他最后发出的口令,含着眼泪前仆后继的拼死冲杀上去,一直冲上了油田、山凹里,油田边积起一堆堆的尸丘,这一场火网中夹集着白刃肉搏的大战,从午前四时继续到午后三时,敌人的第三十三师团完全被击溃了。下午五时,我军克复了全部仁安羌油田区域,枪炮声渐渐的稀远,敌人显然是在加速往后撤退。我军首先将被围的英车、美传教士和新闻记者五百余人解救出险,并把夺回被敌人抢去的英方辎重汽车一百多辆交还英方。接着英缅军第一师的步兵、骑兵、炮兵、战车队等七干余人和一千多头马匹,都在我军的安全掩护下,从左翼向平墙河北岸退出。三天的煎熬已使他们狼狈不堪,一路对着我们的官兵,个个竖起大拇指高呼“中国万岁!”
仁安羌大捷虽然救助英军突围,但由于新三十八师只有一团兵力,并未乘胜追击。孙立人将军在回忆录中称:二十日上午,敌军约四百余人突来袭我左翼,试图窥探我军动静。经我军官兵奋起阻击,敌军退回,双方仍在油田区以南十公里地带对峙。入夜之后刘团长报告:“敌以多辆汽车输送部队,大量增援,同时我一一二团已到达平墙河北岸上我见敌情活跃,必有积极企图,但我相信,只要我后援生力车来到,一定有必胜把握。为制敌机先,我下定决心,即以一一二团为主力,于二十一日拂晓,施行果敢攻击,向敌右翼包围,断其后路,压迫敌人于伊江东岸,一举歼灭。作此决定后,我于午夜十二时下达攻击命令,陈鸣人、刘放吾两团长立即利用夜暗将部队向前推进,二十一日拂晓前开始攻击!”
攻击准备停当之际,英军罗伯逊上尉突然来到指挥部,送交孙立人师长一封命令,命令称:
一、据中国第五军电称,原有之计划将变更,罗伯逊上尉将解释其中情形,第二百师已退却,以掩护东面之包围,此种临时变故,实影响巧克柏当前线。
二、因此种变更之情况,贵师即退至贵羊(即归约)巧克柏当地区候命。
孙立人奉令后立即电令各部队停止攻击行动,于二十一日子夜二时起,向归约一带撤退。
一九六六年,台湾国防部史政局编撰的一百册《抗日战争》丛书中,第六十九册《滇缅路作战》,有关“仁安羌之解围战斗”部分,对战役描述详尽,但部分内容与当时在战场第一线的刘放吾将军保存的资料略有出入,应是后来由孙立人侄儿孙克刚补述收录书中仅供参考。其原文如下:
我远征军之入缅作战,原已划定作战区域,指明仰曼铁路以西归英军防守,然支援英军之作战,乃我派遣远征车之奉旨,故有仁安羌解围之战。
当敌我在罗依考、棠吉各处鏖战之际,敌第三十三师团约两个联队即分沿伊洛瓦底江北造,绕至英军后方,占领仁安羌油田,切断英军归路,遂将英缅军第一师全部及战车旅一部包围于仁安羌以北地区。同时,以一部约一大队兵力占领宾河(按:即平墙河)右岸渡口,阻截英军之增援,此时在宾河右岸与敌挣扎之英军,仅有残余步兵连及装甲旅之战车山炮各一部,而被围之英军则已陷于粮弹俱尽饮水绝源之苦境,危急万分。
四月十四日晨二时,英缅军亚历山大总司令面告我侯腾代表说明英军垂危情形,要求我军迅予援助。十七时,我远征军第一路罗卓英司令长官,乃令新编第三十八师第一一三团,由该师齐副师长率领赴巧克柏当,归英车第一军团长指挥。
十五日,沿伊洛瓦底江北进之敌,已越过马格威进占仁安羌,英缅军亚历山大总司令尚感我一团兵力不足,复在梅所与我远征军罗卓英长官、中国战区史迪威参谋长举行会议,要求我方增派援军,我允即派新编排三十八师两团,以一团至纳特卯克(在唐得文伊以北),以一团至巧克柏当,援助该方向英军之作战。此际,罗卓英长官即令增援部队迅速行动,并将上项状况,向上峰呈报。到十七日晨,奉到重庆方面四月十七日电令:“新编第三十八师迅以两个团增援英军方面,并具报”斯时,瓢背长官部指挥所获悉新编第三十八师之两个团已于十六、十七两日,先后到达各指定地点。
十七日十一时,我抵达巧克柏当之新编第三十八师第一一三团团长刘放吾,奉英军第一军团长史莱姆命令:“兹派贵官率贵团全部乘汽车至宾河,与战车队队长协同,即向宾河右岸约两英里处公路雨侧之敌施行攻击而歼灭之”。刘团长奉令后,即派该团副团长随同英方战车队队长,先赴宾河右岸附近侦察敌情地形,并亲自率领该团向宾河兼程前进,至十九时到达目的地,即作攻击准备。此时,英方附予轻战车十二辆及炮二门支持该团之攻击行动。
十八日拂晓,我第一一三团展开于宾河右岸之线,在英军战车及炮兵各一部之协同下,向敌开始攻击。是时,该师师长孙立人已由曼德勒星夜赶到前绕指挥,从敌之右翼施行侧击,我军士气旺盛,奋勇直前,激战至十二时许,即将宾河右岸之敌全部击溃,残敌渡河逃窜,我右翼营先行渡河跟踪追击,惟为左岸之敌所阻,未克将敌捕捉歼灭。
此时,英军第一军团史莱姆军团长,又接到被围之英缅军第一师史高特师长无线电话称:“本师饮水及食粮断绝已经二日,困难万分,官兵无法维持,势将瓦解”。乃再要求我军继续攻击,速解英军迫切之围。孙立人师长见宾河左岸一带地形于敌有利,而我仅有兵力一团,力量实感不足,如在敌瞰制之下,逐行昼间攻击,不惟难以达成解围目的,反足招到不意之损害,乃决定在是日黄昏前,尽诸般手段,侦察当面之敌情地形,再利用夜晚调整部署,于明日(十九日)拂晓继续攻击。然英军史莱姆军团长,仍坚请立即攻击,经我孙师长一再说明利害,并促其速电告被围之师:“务必再坚忍一日,当负责于明日拂晓开始攻击,即战至最后一人,亦必达成救出被围英军之目的而后已。”史莱姆军团长深为感动,我孙师长乃得确定最后之决心,施行翌日拂晓攻击计划,逐于十六时许,先令第一一三团就已占领各要点,彻夜固守,严防敌之反攻,并限于黄昏前尽诸般手段,侦察当面之敌情地形,准备次日拂晓之攻击。十六时三十分,再于宾河右岸约一千六百公尺之公路附近无名村内指挥所,下达作战命令,主要内容如下:
一、当面之敌已退到宾河左岸高地一带阵地防守中。
二、第一一三团暂停攻击,本晚就已占领之各据点彻夜固守,但已渡河之右翼队第二营,应多派小部队向当面之敌不断施行扰乱攻击。
三、英军炮兵队在原阵地,对宾河左岸白塔附近之敌阵地及仁安羌村落区域,不断施行扰乱射击。
四、英军战车队撤到师指挥所附近待命。
此际,我孙师长与英军史莱姆军团长研究明日(十九日)拂晓攻击之部署,孙师长主张以重点指向敌之右侧,盖我右翼方面全系石山,侧背临河,万一攻击受挫,危险较大;但史莱姆军团长以被围之英军系在仁安羌东北侧附近地区,倘我之主力由该方面进攻,则被围英军难免不受我军炮火之损害,且解围后撤退亦很困难,故坚请主攻改由我右翼施行。因此,乃变更主攻方向,改由我右翼实施,是夜,敌人曾不断施行小规模之反击,但均被我击退。
十八时,我新编第三十八师,乃依据与英方之协议,下达明日(十九日)拂晓攻击命令,主要内容如下:
一、当面之敌情无变化,仍坚守宾河左岸高地一带阵地,英缅军第一师仍在仁安羌东北地区被敌包围,已弹尽粮绝危急万分。
二、我师以击溃当面敌人救出英军之目的,于明日(十九日)拂晓五时三十分,继续攻击。
三、第一一三团于明日(十九日)拂晓五时三十分,即向油田区之敌攻击,重点指向敌之左翼。
四、英军炮兵队(火炮二门),以一部分火力协助第一一三团之左第一绕,攻击宾河左岸之敌,以主火力支持其右第一线我主力之进攻。
五、英军战车队以全力沿公路进攻,协同我步兵之攻击。
六、余现在宾河右岸约一千六百公尺公路附近之无名村,随战斗之进展,推进至宾河河岸。
十九日四时三十分,我已完成攻击诸准备,当令第一一三团全部渡河,迄拂晓时,已迫近敌人阵地,并开始攻击前进。我右翼部队不久即将敌第一绕阵地完全占领,渐进入山地,敌旋增援逆袭,于我既得阵地附近,反复争夺,战况至为激烈。时我火力旺盛,敌兵死亡枕藉,我第三营张琦营长倍极英勇,于指挥该营冲锋之际壮烈成仁。激战至十四时卒将五0一高地占领,旋逐渐进展,遂将油田区之敌完全击溃,克复全部油田。十五时左右救出被围之英军及美传教士、新闻记者等五百余人。时犹有少数之敌占据坚固建筑物顽强抵抗,当令第一一三团一面肃清残敌,一面固守要点掩护英军之撤退,于是被围之英军全部约七千余人,傍晚均获解救,经我左侧向宾河右岸陆续安全退出。该部英军已溃不成军,狼狈不堪,当其渡过北岸见我官兵时,均竖大拇指示意,旅高呼:“中国万岁!”与我官兵互相拥抱,其情景至为动人,惟该英军已无再战能力,乃转向敏扬集结休整。
此际,我后续部队尚未赶到,孙立人师长以第一一三团亘三日夜之激烈战斗,官兵已疲劳过甚,而当面敌军尚有约两联队之众。为防敌人侦知我之实力,乃设置疑兵虚张声势,并令以小部队不时施行突击,以炫惑敌人。另令第一一四团(欠一营)乃直属部队之一部,仍留曼德勒城防守,积极构筑工事,师司令部及直属部队,均限于二十日晨开抵宾河右岸待命。此时,第一一二团已由纳特莫克开赴该地,以增强兵力扫荡当面之敌。二十日九时,我第一 一三团,在仁安羌油田区以南约十公里一带地区,与敌成对峙状态。十时许,有敌约四百人向我左翼包围,我步炮兵协同迎击,敌未得逞。入夜,敌以大批汽车输送大量增援,我孙立人师长以第一一二团业已到达,有必胜把握,决以该团为主力,于明日(二十二日)继续攻击,向敌右翼包围,断其后路。期将该敌压迫于伊洛瓦底江左岸一举而歼灭之。乃于二十四时下达攻击命令,命令内容如下:
一、当面之敌正与我第一一三团对战中,本日(二十日)晚据报,敌以大批汽车输送大量部队增援,似有明日拂晓对我发起攻击之企图。
二、本师以击破该敌之目的,本日(二十日)晚即利用夜暗,将部队向前推进,明日(二十一日)拂晓前,展开于宾河左岸第一一三团阵地之左翼,亘油田之线,保持主力于左翼,将重点指向敌之右侧背,压迫敌人于伊洛瓦底江左岸地区,而歼灭之。
三、第一一三团为右翼队仍在原阵地利用地形,以猛烈火力牵制敌人,协同师主力之攻击。
四、第一一二团(欠一营》为左翼队,即利用夜暗向前推进,于明日(二十一日)拂晓展开于宾河左岸之线后,即以主力指向敌之背后包围敌人而歼灭之。
五、第一一二团第一营为师之预备队,位置于左翼队后方。
六、英军炮兵应于明日(二十一日)拂晓前,完成射击准备,以火力协同左翼队之战斗,以一部协同右翼队之战斗。
七、工兵排及特务连(欠一排)均位置于师战斗指挥所附近。
八、通信连以师指挥所为基点,构成向各部队之通信网。
九、弹药补充,以汽车向前输送。
十、伤兵救护,以英方救护车担任之。
十一、配属于师之卡车十五辆,均控制于师战斗指挥所附近,听候派遣。
十二、余位在战斗指挥所。
各部队受命后,正分别严密准备中,忽然二十一日零时接到英方罗伯逊上尉送来英军团长四月二十一日之命令,主要内容如下:
一、据中国第一军电称,原有之计划将变更,罗伯逊上尉将解释其中情形,第二百师已退却,以掩护东面军之安全,此种临时变故,实影响巧克柏当之前线。
二、因此种变更之情况,贵师应即退至贵羊、乔克巴唐间。
三、附属贵师坦克军一队与炮数门仍留于贵师作战。
四、英军第十七师现已调贵羊、梅克提拉之线,原任防御之一旅集中于克巴亚,其余向纳特卯克移动中。
五、英缅军第一师留于波把收容改编。
六、第七装甲旅(炮兵及坦克车队不含),向巧克柏当、梅克提拉公路二十七英里处移动。
孙师长奉命后,即下达命令,主要内容如下:
一、当面之敌与我第一一三团对峙中。
二、本师奉命即向巧克柏当方向转移,第一日目标为贵羊。
三、英炮兵队、师直属部队及师司令部暨第一一二团(欠一营)(同行车序列),于明日(二十一日)晨二时开始撤退。
四、第一一三团,于明日(二十一日)晨开始撤退。
五、第一一二团派兵一营为掩护队,占领宾河右岸阵地,掩护一一三团全部渡河 后,于明日(二十一日)四时开始撤退。
六、英战车队在原阵地,待掩护部队撤退后,于明日(二十一日)四时三十分开始撤退,随掩护部队后尾跟进。
七、辎重车辆及师卫生队,于明日(二十一日)一时三十分开始撤退。
八、余现在指挥所,撤退时在第十一三团后尾。
各部队随即遵命行动,移向指定地区集结,一切出敌意料,故亦未行追击。
此战,我以一团之兵力,击溃优势之敌,救出被围数日之英缅车第一师全部,附骑炮战车等七千余人,马千余匹,另有其被俘之官兵五百余名,被困之美新闻记者、传教士等数百人均亦安全脱险,并夺回被敌军掳去之英方辎重及汽车百余辆,均悉数交还英方,掳获敌旗帜武器弹药等甚多,实为我远征车人缅作战史中最光荣之一页,此外并毙伤敌中队长吉柳仲次以下官兵一千二百余人,我亦伤亡官兵五百余名,其中第一一三团第一营营长张琦阵前壮烈成仁。
第四节 盟邦交赞另眼相看
一九四二年五月三日,当孙立人将军所部正掩护第五军和英军转进途中,亚历山大将军送来致孙将军一函:“谨代表我第一军及其它英帝国军队,对阁下热诚襄助及贵师英勇部队援救比肩作战之盟军美德,深致谢忱;本人奉英皇陛下命:赠阁下以”英军司令“勋章,尤感欣慰;阁下受命掩护贵国第五军之故,未得盘桓,殊以为憾!”(《孙立人回忆录》)
亚历山大将军的信函,肯定新三十八师第一一三团在仁安羌缔造的佳绩。据孙立人在回忆录中指出:“观乎我军参战的一一三团全团,合计不过战斗员兵一一二一人,与七倍于我的敌军第三十三师团第二一四、二一五两联队和特种兵激战三昼夜,我军虽阵亡员兵二0四人、伤三一八人,但是毙伤了敌中队长吉柳仲次以下一千余人,并且完成了解救英军七千余人生命的仟务,这一牺牲的代价,是很值得的。”
对于第一一三团以寡击众致胜的原因,孙立人认为是:“敌寇与英军作战几个月,英军只是后退,从不对敌施行一次强烈抵抗,养成敌人骄气,忽于此同一战场同一时间,遇我军出其不意的猛烈攻击,使敌军突然转居被动地位,一时莫知所措,只有挨打!而我官兵在国内已经一年余的严格训练,一般战斗技术都能发挥典令精神,早已跃跃欲试;而干部都是经千锤百炼的战士,得心应手的手足,个个都知耻近勇,逢此千载一时出国远征作战的机会,当然紧紧把握,毫不放松,故士气异常旺盛,人人争先,以战胜为志,甚至以战死为荣!”
“装备好,训练好而且带的都是子弟兵,加上英军炮兵命中率高,是第一一三团在仁安羌致胜的原因”,刘放吾将军分析道。他说:“当时我们每排都有一挺轻机关枪并配有迫击炮,在中国军队里已经很难得;而在体力及射击训练上更是严格执行操典规定。每人每天至少跑五千公尺;射击时,不瞄准不准发,每发必中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实弹射击成绩并且记录下来,几乎所有官兵的命中率至少都在七成以上”。由于严格的体能训练,刘将军指出:“第一一三团官兵得以在十七日接获史莱姆将军命令后立即赶赴战场,并在十八、九及二十日的连续战斗中不眠不休;在日后卡萨孤军掩护我军及英军撤退后,于五月底渡过清德温江(又称更的宛河),至印度英法尔归队”。他还笑称:“我后来做煤球生意,经常往返屏东、凤山之间,由于经济情况不好,买不起摩托车,只好踏单车两头跑,这样来回几年,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体力还真不错!”
而执典操兵往后更为刘将军的注册标帜。在凤山受教于刘将军的官兵都记得,刘将军总是穿着长马靴,一手陆军步兵操典,一手曾、胡治兵语录,严格要求,一丝不苟。
新三十八师由税警团改编而成,而税警团当年在长沙收容旧部并招收新兵,因而新三十八师多为湘兵。祖籍湖南桂阳的刘将军说:“我招募来的兵多是邻里乡亲,彼此就像兄弟或父子,感情上互相扶持照顾,打起仗来也是同心同德。而当时我们练兵也采取曾国藩治湘军的方式,官员必背诵曾、胡治兵语录,也秉承了湘军的义勇忠诚精神,作战因而不怕死,仁安羌的冲锋陷阵,就是很好的证明。”
都匀练兵三年均无用武之地,因而训练圆熟的一一三团官兵,利用仁安羌战役作了一次漂亮的演练。刘放吾将军说:“税警团虽归财政部盐政司,名义上用于缉私盐,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担任过缉私工作,一次都没有,所有的严格训练都为打日本鬼子,自然在仁安羌就大显身手了,而日军一路打胜仗养成骄气,没想到会败在中国军队手上。这一仗可让日军士气大挫”。
仁安羌战役是自清朝中叶以来,中国军队对外首度胜仗。我军凭借简陋装备,以寡击众大举歼敌并解救数千英军,令盟军刮目相看。
中国入缅军的装备简陋及必须靠英车补给颇让英军瞧不起。亚历山大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记载:“中国军队装备简陋,三人仅配备一支来福枪,一人携枪,一人负责带子弹,另外一人带粮秣。仅第五军配有炮,但该军所拥战炮不是第一次大战时所用的法制七十五厘米口径,即为德制七十七厘米,然而第五军的装备已是足以傲视其它中国车队”,“在曼德勒战斗以前,我往前线检视战备,发现第五军的野战炮已部署妥当并加盖掩护;当战斗发生后,我再赴前线,却不见战炮。问及指挥官,他回答说是战炮已撤至安全地带,并表示第五军因为拥炮而为最好的军队,不能冒险失去战炮,否则第五军将不再是顶尖部队”。
我军当时的装备从亚历山大将军叙述中可见一斑,而军需补给更完全仰赖英军。蒋介石在一九四二年二月十四日命令第五军入缅的电文中即提及:“第五军入缅人马数量由杜军长迅饬查明电报备查,以便转告英方准备给养。”亚历山大将军对中国军队军需的匮乏相当伤脑筋,在回忆录中记载:“他们入缅并无适当医护人员及军需,他们也期望我们能喂饱他们。”由于英军军需并无太多余裕,亚历山大甚至出言不逊地称我军为“寄生虫”。
仁安羌战役中中国军队以一团击败日军一师团,并将被围的英缅一师救出重围令亚历山大将军也不得不对中国军队表示敬意,不但于五月三日致函孙立人将军称赞我军的英勇并对解救荚军致谢,在新三十八师撤退入印时,也力保该师,使之免被缴械。
孙立人将军在回忆录中有如下记载:“原来英军一向自恃优越,对于我国的看法,始终保持在辛亥革命前腐败印象的阶段上,因为清朝几次对外战争,都是兵败如山倒”。因此,新三十八师到达印度的消息,传到了英国东方警备军军团长艾尔文将军的司令部时,艾尔文将军大为惊异。他眼见由缅甸退回印度的英军,三五成群,衣衫褴樱,装备俱失、狼狈不堪,以为新三十八师担任掩护撤退的任务,孤军殿后,经过艰辛的苦斗和长途跋涉,一定要比英军更为狼狈十分,甚或竟已成了无纪律的溃军。
艾尔文将军既认为转入印度的中国军队已成没有纪律的溃军,恐怕扰乱地方秩序,因此发出一个特急的电报到德里给印度英军总司令魏菲尔上将说:“准备把华军缴械。”恰巧缅甸军总司令亚历山大将军时在德里,极力反对。他主张不但不能缴械,并且还应该用客礼招待。他向魏菲尔将军详细说明新三十八师在仁安羌解救英军,和后来掩护英军撤退的功劳。英第一军团长史莱姆将军当时正在英法尔养病,听到艾尔文将军有缴除我军武装的意思,也马上扶病前往阻止。在亚历山大将军力保及史莱姆将军劝艾尔文将军亲自拜访新三十八师探看实情后,艾尔文将军打消了要中国军队缴械的主张,并对新三十八师的军容严肃、枪枝铮亮,称誉有嘉。
第五节 卡萨转战掩护撤退
仁安羌战役实际上只是新三十八师一一三团投入战场的开始,艰苦随后而来。四月二十一日新三十八师奉令掩护英车及我车撤退,一一三团还未得喘息又再置身怆林弹雨中,原以为可以稍事休息,却又因归第五军军长杜聿明指挥,奉令掩护第五军撤退,一一三团单独被派往卡萨占领阵地,戒备八莫方向,以掩护我军撤退。
对于卡萨转战至全团撤退印度归队,刘放吾将军亲笔手写并保存的战报,有非常 详细的记载。标题是:“仁安羌痛歼日寇记!!最光荣的一团,最后离出战场!”
全文如下:“陆军新三十八师第一一三团,民国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年)春四月十七日晨,于缅甸巧克柏当奉英军司令史莱姆将军亲颁手令(手稿犹存),解救被困仁安羌英军之围,击溃日军樱井省三中将所部之第三十三师团万余人之众,完成任务,获得最大胜利,声震盟邦。旋以盟军调整战略关系,于四月二十日晨奉令转造,经免扬二十五日抵瓦城南端大铁桥附近,归还建制,掩护盟军大转造,此时陆军新三十八师已经被任命为盟军殿后军。五月五日师部在时威堡会报时,师长为体恤一一三团官兵仁安羌作战辛劳,指示即免除服勤,特令其乘火车先行,并说小火车烧劈柴,行走慢比走路好,可以利用休息,但未指示到达点。如是遵令乘火车,车行时间少,停车时间多,六日午前八时,车抵温藻车站,站内挤满各型车辆,车道阻塞,全部下车,准备午餐,利用时间检查武器装备毕,刚进餐时,忽有长官部派来两员少校参谋,声言请刘团长放吾即赴长官部杜副长官召见,大有君命召,不俟驾而行。随行约一英里之遥,进入林内民房中,尚属初次晋竭,只见杜公威而不猛,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见面礼毕,承蒙赐坐,随即询问人员和武器装备等,甚为详尽,旋即面谕:八莫方向情况不明,你先率兵一营,本部汽车输运,另配属山炮兵一连,直赴卡萨拒止敌人渡河,严密搜索敌情,随时具报,其余部队,由副团长率领继续跟进,等谕。
当遵谕率领先遣营于午后二时到达卡萨,偕杨振汉营长侦察地形部署部队,占领阵地,构筑工事,派兵一连渡河对岸,对八莫方向搜索敌情。此时河面中流时有稻草丛草以及树枝带叶浮游漂过,但未发现其它征候,后续部队亦于日夕前到齐,加强部署,待敌人网。七日卡萨情况异常平静。晚七时,杜公副长官偕同参谋护卫等人员,分乘装甲车四辆,亲临卡萨阵地视察一周,有嘉许亦有指示,曾在河岸阵地,用望远镜观察河面游动情形良久,指示注意征候,计巡察时间一小时又半,安全归去。
八日至九日卡萨情况虽平静,然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据侦知敌主力正由八莫方向利用隐蔽草渡河而来,在我左翼阵地前两英里处,蓄势进犯,箭头指向我左翼阵地。十日敌进行拂晓攻击,经过一昼夜之激战。此后因战况激变,陷入重围,与师主力失去联络;副师长齐学启奉命前来指挥,亦在激战混乱中失踪。五月十一日午后九时许,奉令由卡萨向腊八、印岛方向撤退,敌仅以小部队尾追,此后并无激烈战斗。十二日拂晓,抵印岛时,由卡萨上游渡河之敌,原似在截我后路,此时敌北上之先头部队,已到腊八车站,仅隔五英里之遥,我即兼程向品列库前进。十三日午后一时,与由温藻沿铁路北上之敌遭遇于南坑车站,战斗约三小时,敌约伤亡四十员名,我团伤亡约二十余员名。此时前有敌截,后有敌追,复有敌机一队(三架)助战,且敌北上之后续部队,沿铁路源源而来,因为避免被敌包围计,乃转入孟放大山之东南麓。
新38师在1942年3月12日-4月28日的战报
十四日在盂放大山辗转前进至穷山绝谷无路可走,几经绝粮,不得已,再折向北行,拟经邦毛克,而该地早为敌所窜据。于十五日午后五时在邦毛克南八英里处,团便衣侦探组与敌骑遭遇常被击退。是晚由邦毛克西端黑夜穿过敞之警戒绝,敌虽以机步枪断续向团射击,我亦以小部队掩护安全通过。十六日抵他易康途中时,遭敌机扫射与轰炸,幸无损伤。十七日抵达好要以一昼夜之急行军,爬过四十余英里之满根大山,途中虽水粮缺乏,然官兵精神焕发与团结,尤倍于前。二十日午前十一时,团先头部队遭遇敌于他阳东七英里之林宝寺附近,未几,敌即退去。此时,团闻敌炮击西岸唐海尤烈,当晚拟由他阳夜渡,诅由旁滨沿河北上约一联队之敌,先团占据他阳;再与敌黑夜遭遇,敌我机步枪顿起,相持一小时之久,团无伤亡,仅搜兵被俘去一名。本可与敌一战,连日尾追之敌虽以越满根山而脱离,惟当面沿河岸之敌两倍于我团,复有清得温大河阻于前,给养与药品弹药均告缺乏,不敢久战,乃于当晚秘密脱离敌人北向南先庆渡口前进。二十二日午后五时抵南先庆时,该地又于午前被沿河北上之敌所窜据,无机渡河。为避免敌之追截起见,利用敌夜间不敢出击与追击之弱点,黑夜行军,昼则没伏以待,二十三日抵海宁。二十四日抵河马林,曾先后与敌黑夜发生遭遇达四次之多,此时与师部无绕电两天未能联络,第五军去向不明,既不知地利人民早已迁移一空,并将大部分房屋焚毁,给养无从征发,且途中饮水缺乏,而敌之追击尤甚于前。二十五日及二十六日黑夜渡过拿安普雁及南木勒卡与纪养光等据点,虽数度与敌遭遇均通过无恙。二十七日午后三时,我便探在明开英道上与一联队附有炮之敌遭遇,该敌并向印度难民声言专找中国军队等语。我团于是夜悉数由明开英徒步渡过乌有河,亦放言此行经野人山回中国,而敌之大部队竟向北追逐。我团于二十八日夜以迅速秘密之行动复回渡乌有河向南转进,以雨夜之强行军走七十余英里之途程,在纪养光、南木勒卡、董知等处数遭敌袭,均以机敏行动通过未受损伤。两三日来昼夜不敢升火,官兵仅食炒谷度日,然官兵团结愈增,并无落伍者,均愿为玉碎不为瓦全,决由海宁、南先庆之间乘机抢渡,成功成仁在所不计,并电报师部。三十日,在距渡河点十二英里处之大山中,官兵各准备四公尺长大毛竹一根为渡河工具,午后十时开始抢渡。正值第三营掩护部队渡河时,岸上敌枪忽起,由河马林南下之汽艇(民船装汽车马达)进扰甚急,幸托总理在天之灵,均能安全渡过清得温大江。三十一日在西岸收容一天,芦苇深处无路可走,给养亦告断绝,经一天之开路方离危境。午后一时,目睹东岸海宁、南先庆之敌先后到达本团渡河点,对之亦无可如何。六月一日午前六时,侦知窜据河马林之敌,一沿西岸南下,企图截击本团人印道路,我团迅速加强行动。继续前行,走上光秃茅山道,无树阴又缺水,正值炎暑夏天,烈日当空,日晒夜露,饿渴交迫,赤痢流行,死亡载道,腐尸遍途,尤以老弱妇孺为甚,惨不忍睹,仅见稍健男人来回搬行李、扶老弱。这些人全属印度侨民,为避战乱,举家带眷回家乡,多遭惨死途中,纯由于日奉帝国主义者的罪魁祸首妄想并吞弱小民族统一世界野心所造成。我们经过蜿蜒曲折长达五英里的茅山死亡道,时近向晚,跋上标高四千多英尺的山巅!印缅分水界,极目向西望,祇见青翠林海无涯,霞光连天,大放异彩,从北走上印度国境的丛山峻岭中。六月二日突遭连夜雨,停止阿克陇暂作避雨休息。六月四日,值此雨天,忽有三名青壮少年,携带弓箭刀棒进入我营区,形态异于山地人,声言射猎被截留住。第二天午前,又有类似情形者,被截住两人仍如前者所言,坚不吐实。经过数小时后,其中一名机警者,自行曝光,首先赞扬我们官兵很能吃苦,很团结,守纪律,精神振奋,确实令人敬佩,当初认为日军侵入境内,现已了解。他同时表明身份,说:我是英陆军此地边防守备军的上尉侦探队长贾克,昨天留住的三人,是我的学生,如果相信让我们全回去,你们的食粮,我可以帮忙供应,绝无问题二我们见此君如斯盛情豪语,有点疑信参半,只好就计论事,来一个君子协商,谢谢他见义勇为,解决我们食的问题,并立刻放回他的四名学生,队长暂时留住,也请再帮一个忙,因几天前黑夜抢渡更的宛大江(即清德温江)时,发报机淹水失灵,与上级失去联络迄今,请队长代为沟通驻英法尔中国陆军新三十八师司令部,直至我获得回电为止。贾队长慷慨承诺。翌日午前,有十余名山地大汉由贾的学生领队,每人头顶大麻包一袋,计食米十二袋,大豆两大袋,各种零星罐头以及香烟等一大袋送来,另有司令部回电一件,由贾上尉亲自交来。贾以诺言兑现,任务完成,抱着很愉快的精神旅获得我们诚心诚意致谢,道别归去。六月七日部队遵电续向英军营区附近力打得前进,师长孙仲公亲率吉普车队携药载粮前来接队。见面时喜从天降,皆大欢喜。本团最后离去战地,归还建制。缅甸即日寇侵占,盟军缅甸抗日阶段暂时中止。
孙立人将军在回忆录里提到:八月八日,在卡萨担任掩护任务的第一一三团也在刘放吾团长率领下来到普拉村。他同时引用并记录下第一一三团团长刘放吾根据战报整理的《卡萨之役及转进印度经过》:
卡萨战斗的经过
一、五月九日下午二时,我团派出对岸搜索警戒队(第二营第五连》发现敌人,经抵抗后撤回,敌人即向我警戒部队施行威力搜索,我团所有部队均进阵地.完成战斗准备,严阵以待。迄五时,敌先遣部队从河上游渡河,袭击我警戒阵地,展开战斗。七时许,敌集中各种炮火,向我沿河阵地猛烈轰击,复以汽艇运输大部队强渡,企图迫使我撤离。当晚九时至十一时,战斗最猛烈,我军伤亡较重,斯时齐副师长赶抵我团部指挥所,巡视敌我状况,指示机宜后,率领受伤官兵后撤。迄晚十二时战况肃沉,察敌似有迂迥行动之态势,为避免次日与敌胶着而遭受包围起见,遂请示师长指示尔后行动,奉电示,向英都、旁滨方向相机撤退,此时配属之炮兵连(第五军)已奉令归建,我团陷于孤军奋斗,形势甚为不利。
二、因战况所逼,乃决计于十日凌晨二时许,向英都方面逐步撤退,在撤退途中,又奉师部电示温藻发现敌坦克车五辆,为我一一三团击退,此后情况日劣。
三、奉团五月十一日行至南坎车站,遭遇敌人向我攻击,为避免无谓伤亡,即转入满根山山麓,并以伪行动沿铁路撤退,诱敌沿铁路追击。
四、五月十三日下午四时,我团抵达旁滨,此处为敌人大部队占据,我搜索斥候亦被俘去一名,行进受阻,乃回抵山区,十四日夜问,向北行进,穿过班毛克敌之封锁线,我扬言向密支那方向回国。
五、我团自进入山区后,意欲横渡清德温江(又名更的宛河》,均受敌阻,行动异常困难,被迫沿山区向北行进,在山区内粮食缺乏,地形险阻,兼之昼伏夜行,辗转于丛林河谷之间,以求脱离。
六、五月二十二日拟由荷马林渡河,此处亦为敌人占据,几于无路可行,乃涉乌有河,不幸无线电台落入江中,通讯发生问题,与师部失去联络,全团官兵万分焦急,三日后电台修复,二十五日晚与师部取得联络,大家欢欣鼓舞,信心倍增,复奉师长指示,转回南先庆,设法渡河。
南先庆渡河准备
一、五月二十八日,率领全团官兵,转向西南前进,经一昼夜奔走,于三十日上午抵达南先庆东方约十公里处之森林内。该处毛竹甚多,即召开连长以上团务会议,指示渡河注意事宜,并派遣便衣军官三组,分赴南先庆,侦察敌情、地形及渡河点。
二、通知各营连准备渡河器材,每人必须准备毛竹一根,以六人为一组,并以最长于游泳人员为组长。
三、指定第八、九雨连先至南先庆占领要点,担任警戒,第八连对渡河点下游方向 担任警戒,第九连对渡河点上游担任警戒,掩护全团渡河,俟全团渡河完成后,迅速渡 河跟进。
四、班长以上各级干部,每人必绘要图一份,渡河后即向指定目标前进,官兵不分彼此,士兵向官长集合,服从指挥,一致向指定目标地区集结归队。
五、大家要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生死板头,在此一举,团务会议结束后,即将渡河时间报告师长。
六、各连营准备完成后,待命出发,此时便衣队回来报告,南先庆并无敌情,遂令八、九两连即出发,占领要点,担任警戒,各营、连预先派遣联络人员至渡河点,侦察集 结地区,捆扎竹筏地点,以免到达河场发生纷乱。
七、各单位务须于黄昏前进人集结地区,完成渡河准备,并定于六时三十分开始 渡河。
渡河经过
一、各单位均能遵照规定时间,完成渡河准备工作,六时三十分,第一营先遣部队开始渡河,一切尚称顺利,各部队相继渡河,惟第二营机枪连因竹筏被水推翻,重机枪数挺遣落水中,人员亦淹没十余人。
二、延至深夜二时许,全团所有部队人员先后到达指定地区集结,根据各营、连报告,被淹没官兵共计三十余人,轻重机枪损失数挺,此为本团自入缅甸作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
三、六月一日黎明,又发现敌人抵达渡河地点南先庆,向我袭击,八时三十分,敌机亦临空侦察,同时据报一股约千余人日本军队本日下午二时可抵达我团渡河集结地区,要切断我军归路,此时本团官兵,尽一切努力,不顾饥寒与疲惫,即向印缅交界大山挺进,脱离敌人,避免跟踪追击。当我团进入印缅交界之大山巅俯视集结地区,发现敌人在焚烧民房。
转进印度
我团进入印缅交界大山之后,略加整顿,并派出数个小组向英法尔急进,与师长取得联络,部队则受倾盆大雨之苦,攀山越岭,忍饥挨饿,当时因迁就病患,难于行动,只能徒步向印度前进。斯时由缅甸逃向印度之难民,因沿路霍乱盛行,横尸遍野,道路为之阻塞,情形之惨,目不忍睹。我全团官兵,虽遭此艰危,犹能与环境挣扎,而不为病魔所困扰者几希,适时师长派人迎接伤员,使免遭重大死亡。
结 论
缅怀当年与敌搏斗于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利于我,而能与之抗衡者,今已泰半天命之年,大抵雨袖清风,一肩明月,且无适当之工作,人人苦于生计,抚今追昔,历历如绘,言犹在耳,啼笑皆非。惟我武维扬,威镇邻疆,足寒敌胆,远播他邦,大震军威于燕南羌(按:即仁安羌),开历史之无河,为国争光,功在社稷,无远弗知,虽苦犹乐,甘之如饴,本人置身其间,尤以本团首当其冲,亦有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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