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上飞往密支那机场的飞机,飞机还没停稳就听到了枪炮声。舱里的人一下子全冲了出去,跟鬼子干了起来。作为炮手,我就瞄准敌人火力集中的地方打。很快,我们就把机场抢占了下来。”
“攻打密支那日军指挥部时,我们的81迫击炮几乎没断过,连炮筒都被打得发烫,不晓得到底打了多少发过去。”
“说来也有意思,1945年8月15日,部队已经到达广西。晚上,大家都在睡觉,突然听到一阵声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鬼子打过来了。没多久,声响就过去了,我们也没再管就睡了。等到第二天,我一早出门买东西,听到有小孩喊号外,日本投降了。我就买了份报纸,才晓得真的投降了。”
乡里开欢送大会
挂上红布出乡关
“这是个欢庆和严肃的日子。”昨天上午9点,成都人民公园川军阵亡将士纪念碑下,不少市民来此敬献鲜花,缅怀为国牺牲的抗日川军。
早上7点,史书起了床,启程往成都赶去,参加老兵聚会。来自乐山、成都、南充等地的老兵,跨越时间和距离,赶至锦江区安顺桥一茶馆,共同纪念抗战纪念胜利日。
聚会上,有老兵率先唱起了《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老兵们激动地合唱起来,在这特别的日子里,这首歌再度点燃了属于抗战老兵们的记忆。
“去年的抗战胜利纪念日,我们得到了国家的认可。”史书说,时间飞快,又到一年纪念日,“我们要纪念,要欢庆,要让更多人知道艰苦的抗战。同时,也要严肃祭奠,告慰我们为民族牺牲的英灵。”
老兵聚会,聊得最多的,还是那段可歌可泣的峥嵘岁月。
1942年,战火纷飞的年代。四川简阳金马乡(今金马镇),远离炮火和硝烟,村民大多在家务农。史家,在这里不是大户,世代靠种田为生。
40多岁的史德万扛着锄头,赶在太阳下山前回了家。路上,他不断回望村口,希望能见到大儿子。自打抗战开始不久,大儿子被抓了壮丁,家人只晓得他在24军136师3营8连,一开始还有联系,后来就再无音信了。
三丁抽一,是当时抓壮丁的原则。抗战是攸关民族存亡的大事,史德万只能认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另外两个儿子不用去战场。
“德万,你家二儿子被抓了!”1942年的冬月,史德万始终没想明白,逢场赶集的二儿子史书,咋还要被人抓了壮丁呢?老大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咋会把你抓了?这帮兵崽子。”乡上的兵役主任史汉洲赶了过来,当天就抓了史书一个人。史汉洲作为史家老一辈,很想放了人,但又怕别人说闲话,于是就劝了起来。史书爽朗地答应了:“我哥都去打鬼子了,我也不能闲在家。”
第二天,乡里乡亲都知道了这事儿。史汉洲在关帝庙前,为史书举行了一个欢送大会。村民全都赶来欢送,还为18岁的史书挂了红布,期盼他鸿运当头,能够平安归来。
“爸、妈,你们拿着这40吊钱,好好照顾弟弟。”在一片欢送声和母亲的泪水里,史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故乡。
参加远征军离川
滇缅湿热最难熬
1943年的春节,史书第一次没在家过。简阳城里有一个驻兵处,来自各乡镇的300多位青年,在这里接受了2个月的训练。
在这里,每天的训练量都有限,史书很快就适应了。等到人数凑齐以后,作为中国远征军新一军补充人员的他们,开启了出川抗战之行。
临行前一周,县里专门搭了台,为他们准备了3天的川戏。等到他们浩浩荡荡出发时,“县老爷还亲自来送我们,那排场确实很大。”史书说。
离开那天,天气依然料峭。史书一行穿着草鞋,往泸州方向行进。休整后,前往贵州,再进入云南曲靖。之后,坐火车到达昆明,再由巫家坝机场坐飞机抵达印度。
酷热,是他们对印度最直观的感受。很快,在更换上新衣服后,史书被分配当炮兵,进行为期3个月的训练。与之前的训练不同,这次是由美国人当教官,从武器识别、射击训练,再到故障排除等,都进行了系统性的训练。
史书说,训练一般为6小时,上午主要是学习,下午是实践训练。同时,因为印度当时的湿热气候,训练场地一般都在密林里,“要是在外面长期晒,身体肯定吃不消,有很多人在训练中暑过。”
与当年川军食不果腹的情况相比,史书说,在受训阶段,至少装备和补给都是较为充足的。很快,受训结束,史书被分配到新一军30师84团迫击炮连3排9班,成了一名正式的抗战炮兵。
空降密支那战线
突袭抢占飞机场
1944年4月28日,孟拱河谷战事激烈。中美联合特种突击队选择绕过此处,穿越原始森林库芒山,迂回向密支那进军。
就在远征军秘密潜往密支那时,日军18师团主力继续往孟拱河谷进军,驻守密支那的日军呈现空虚状态。日军没想到的是,中国军人会付出巨大代价,去穿越那片无路的原始森林,而且那时恰逢滇缅的雨季。
20多天后,中国军人秘密抵达密支那机场附近。1944年5月17日上午10点,突击队在梅里尔将军的指挥下,准时对密支那机场发起进攻。
随后,盟军第10航空大队的轰炸机,飞赴密支那上空进行密集轰炸。猝不及防的守城日军,转入地下工事躲避。
很快,机场被攻占下来,战士们继续向外围进攻。史书所在部队,坐上运输机降落到密支那机场。
刚一冲下飞机,史书就听到隆隆不绝的枪炮声。他和队友将81迫击炮运下,投入到了战斗中。
“我作为炮手,就是瞄准敌人火力集中的地方打,机场很快就被抢占了下来。”史书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战斗,整个抢占过程在一个小时左右。然而,日军没有罢休,当晚还试图夺回机场,最后被中国军队击退。
“我们在密支那机场,修建了新的工事。”史书回忆,后来很多物资都通过公路和飞机,往这里直接运过来,“机场这里成了一个大本营。”
2016年8月22日,史书在家中接受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讲述他的抗战故事。
攻破密支那堡垒
炮管子打得发烫
“枪炮一响,双方都有死伤。”奇袭密支那机场后,被日军称为亚洲三大“玉碎”战的密支那战役正式打响。
密支那会战,是中日战争中滇西缅北战役系列大型战役之一,地点在中国云南与缅甸北部交界。战役目的是争夺密支那、掩护修筑雷多公路(又名滇缅公路、史迪威公路)。
“作为炮兵,我们处在步兵后方。”史书说,加上远征军势如破竹的攻势,炮兵死伤的概率相比步兵要小,“但我们经过的地方,随处都可见死去的士兵,有敌人的,也有战友的。”
令史书记忆最深的,还是攻打密支那日军指挥部。如往常一样,他站在81迫击炮前,旁边的战友准备着一箱箱炮弹。瞄准、射击,一连串动作十分娴熟,“到处都是轰鸣声,耳朵都快震聋了。”
炮弹在对方阵地前炸开,有士兵倒下,有士兵冲锋,“到底打了多少发炮弹,没有哪个炮手记得清。”
史书说,炮管被打得发红发烫,等不及降温了,“士兵们就撒尿给它降温,然后接着打。”最终,占绝对优势的中美混合支队,历时近100天,以伤亡6000多人的代价,歼灭日军3000多人,迫使剩余的日军800人退出密支那。
“战斗结束后,我们去了密支那城里。”史书说,到处都是尸体,有战友的,也有鬼子的,四周全是焦土,有的林子一片一片地给打没,“什么工事、掩体、房屋、城墙,都被打得稀巴烂。”
八莫山上打鬼子
南坎与日军激战
伊诺瓦底江畔,水声滔滔。远征军士气很旺,密支那战役胜利后,日军的不败神话,在他们的枪炮里被打得粉碎。史书站在江边,离开故土已是2年,他很挂念父母。
虽然战事接连胜利,但一线步兵的损失仍然很大。史书随部队驻扎在此处,接收即将到来的新兵。
1944年10月,远征军在缅甸北部八莫地区参加对日作战。接到命令后,史书等人开往八莫。“我们在山上,变着方位打击鬼子。”经过数次交战,他越来越明白,以前的老兵为啥说鬼子精明难打。
“在一个位置只能打一两发炮弹,不然就会遭到鬼子反击。”史书说,他们只能不断地变换方位,稍有不慎就会被炸到,“就像长了眼睛,你打一发出去,就被(鬼子)识破了位置。”
攻占八莫后,部队继续向南坎进攻。南坎,中缅边境的最西端缅方一侧,北距八莫100多公里,南至腊戍200多公里,往东翻越大青山后,就是云南畹町。南坎是中缅交通的要冲地,日军入侵缅北后,屯重兵于此。
1944年12月3日,中国驻印军新编第30师,沿中印公路向南坎急进,与自南坎向八莫增援的日军2个师团的一部人员展开激战,一度呈胶着状态。
“日本鬼子不投降,又建了很多防御工事。”直到1945年1月15日,南坎才被攻占,日军大部分人员被歼灭,少数人逃到了腊戍,“但胜利的大局已经定了。”
夜半听闻敲锣声
清晨买报庆胜利
平定滇缅战事后,史书跟随部队回到昆明。1945年8月初,他们接到命令,前往广州攻打日军。5人坐上一辆吉普车,车队浩浩荡荡往广州开去。
“最后一仗了,打完就能回家了。”吹着林间的山风,史书觉得神清气爽,部队里还有人唱起了歌谣。几天后,车子抵达广西田东县,部队奉命驻扎休息。
8月15日晚,史书很早就睡下了。没过多久,一阵敲锣打鼓的嘈杂声把他和战友们都惊醒。
“我们一下都坐了起来。”史书说,以为是日军得知了消息,连夜打了过来,战士们都有些惊慌,“但过了会儿,声音就过去了,我们也就没在意。”
第二天一早,史书起得很早,要出门购置东西。走在大街上,突然传来报童的喊声:“号外!号外!日本投降了。”
他把报童叫住,掏钱买了份报纸,只见赫然几个大字:“日本投降矣。”
很快,街道上消息就传开了,老百姓纷纷欢呼庆祝,“我赶紧跑回部队,结果大伙儿都晓得了,也是激动得又唱又跳。”
这仗,终于打赢了。没多久,部队再次接到命令,前往广州接受日军投降。史书第一次看到,往日不可一世的日军,在他们面前低头走过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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