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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虎队华裔老兵传奇陈炳靖:战俘营的不屈勇士
来源:中国侨网   2020-08-05 15:00:36

  如今已97岁的陈炳靖在“飞虎队”时历经重重劫难。(美国《侨报》2015年摄)

  中国侨网2015年8月31日电 据美国《侨报》报道,今年97岁高龄的陈炳靖出生于福建莆田,1937年考入中国空军12期。在美国受训后,1943年3月,陈炳靖被分到志愿赴华抗击日本侵略的美国第14航空队,成为“飞虎队”一名驾驶P-40战斗机的准尉飞行员。浴血抗战过程中,陈炳靖击落过日军战机,与日寇空中搏斗时中弹跳伞、死里逃生,被俘后又遭日寇关押两年,历经重重劫难。

  与日寇空中搏斗 他中弹跳伞

  陈炳靖祖籍河南颍川,1918年出生于福建莆田,1937年末从厦门集美水产航海学校航海科毕业到上海实习,因目睹日本侵略者飞机在中国肆无忌惮,他愤而弃航从军,到杭州考入中国空军12期。

  1941年11月,中国空军基本上拼光了,无力再战。国民政府和美国政府达成秘密协议,从12期学员开始,全部秘密送到美国受训。在当年的中国空军里,陈炳靖是首批通过选拔、考核并秘密来美受训的飞行员。这批学员在亚利桑纳州首府凤凰城雷鸟航校完成从初级到中级再到高级飞行及战斗训练。1942年12月,他们乘船经迈阿密、巴西、印度回到中国。

  1943年3月,陈炳靖被分至全部是美国人组成的第14航空队23大队75中队,成为这支叱咤风云、令日寇闻风丧胆的“飞虎队”23大队75中队一名驾驶P-40战斗机的准尉飞行员。陈炳靖谈到,当时不止他一人被分到14航空队——1943年4月9日,75中队蒋景福在湖南零陵空战中殉国;7月8日,76中队符保卢在昆明巫家坝机场飞行机械事故中牺牲;8月27日,74中队毛友桂在桂林空战中殉国。等他最后一次出任务时,14航空队只剩他一位中国飞行员。

  浴血抗战过程中,陈炳靖击落过日军战机,与日寇空中搏斗时中弹跳伞、死里逃生,被俘后又遭日寇关押两年,先后在越南河内、中国上海和南京的战俘营待过,历经重重劫难。70多年过去了,当年同期加入“飞虎队”的12名中国飞行员中,陈炳靖是目前唯一健在的飞虎英雄。

  荒野中生存六天 法军救了他

  23大队下有3个中队,分别驻防昆明、桂林和零陵,3个月轮换一次。1943年10月13日,14航空队21架B-24重型轰炸机奉命前往越南海防轰炸日本船队和仓库,75中队17架P-40的任务是为B-24护航。起飞命令下达后,美军作战参谋特地返回陈炳靖的飞机前,大声对他说:“Remember!Don't do stupid things。(切记,不要做傻事)”陈炳靖点头。美军参谋的意思很明确,即如果真的被俘,千万不要去“成仁”,而是要活下来。

  飞抵越南海防轰炸目标后,21架轰炸机依次列队向下投弹,陈炳靖和同伴们在高空盘旋警戒。投弹结束后,队长一声令下,机群飞回昆明。飞到河内东北部时,战事突发,日本人驾驶三十余架零式机挡住回程,开始拦截攻击。

  当时空战是谁争取到高度谁就可能最后胜出。遵循这一战术准则,陈炳靖迅速占位,一阵翻腾追逐后,终于击落左下方一架零式战机。他非常清楚地看到,那架飞机一直冒着黑烟不断下坠,日本飞行员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右座舱罩被打破,座舱内冒出一股青烟。陈炳靖迅速推杆加油向北,P-40速度起来后,他才往后斜看,两架零式在后面紧追不舍。受伤的P-40疾驰而去,追击的零式机悻悻返回。陈炳靖检查座舱中弹情况,敌机子弹射中右舱盖后爆炸,他的背部剧烈疼痛,胸前有血迹。他分析应该是座舱破裂后,碎片击中座椅背后保护钢板,反射打入了右肩背部。

  P-40机身下面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根本就分不出国境线在哪里。再飞行一会,他只能大致估算到中越边境了,下面还是原始森林。他判断不仅是座舱盖击碎,连引擎的散热系统都被击穿了,P-40高度一直在掉,尾部出现了白烟,并逐渐扩大,冷凝表的指针快速下降,滑油的温度急剧增高,发动机即将爆炸,必须迅速离机。当飞机跌出云层后,陈炳靖翻身准备从右侧离舱,但右臂毫无力气,他又返回座位,再次以左臂翻身出舱。

  出舱后的他习惯性地再次用右手拉伞扣,发现根本不能动,只能费力地改左手拉脱。伞包打开后,人已经从最后一层云中穿出,来不及细想什么,在一阵啪啦声中,陈炳靖落入了茂密的原始森林中。他用左手拔出伞刀切断伞绳,身体随即失去平衡,一个侧身摔到地上,当场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炳靖苏醒过来,检查伞袋,内有消毒液一小瓶、巧克力一小块、救生钓具一组、防蚊网一副。陈炳靖沿着溪流白天前行,夜宿山洞,到了第六天,他饥渴难耐,实在无力前行,躺倒在一处草寮。陈炳靖说,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草寮是法军的一个巡逻哨,方圆10公里内,再无人烟。陈炳靖跌跌撞撞进草寮,一村妇(越南人)出现在门口。顺着门前的梯子,他费尽力气进入,伸手向村妇表示自己要吃饭。吃完饭后,他昏沉沉地睡去。一声清脆的步枪上膛声让他清醒,睁开眼睛,一位尖鼻黄发的法军用步枪顶到他的眼前。

  陈炳靖解开飞行夹克,露出缝在里面的“血幅”并告诉法军,要赶紧离开这里。法军同意,马上和陈炳靖离开草寮。一队骑着驴子的法国巡逻兵,中间夹带着一位穿着法国军服但却是东方人面孔、胳膊还吊在胸前的英俊小生,滑稽且不伦不类。骑驴行进大概一个小时,迎面过来一队日本巡逻兵。带队的法国人低声告诉陈炳靖,别慌,他去交涉。次日,抵达法军“江河”陆战队司令部,陈炳靖被送至法军病房。到第六天,法军一位头领进入病房对陈炳靖说:“我国政府已依据国际公法将贵方引渡予日军,我们相信日军对你不会伤害。”

  不怕遭遇非人道对待 他坚称自己是中国空军

  被引渡到日军后,日军用卡车将陈炳靖押至“河内医院”。因伤口化脓感染,他已连续高烧了3天,日军不提供任何医药。入院后第二天,他从昏迷中苏醒,陈炳靖见同一病房有八九名白人飞行员用英语交谈,马上判断出他们是此次被击落的14航空队308重型轰炸大队飞行员,于是挣扎起来告诉对方自己服役的队伍及姓名。

  “当时,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出去的人,通知美国政府、中国政府和我的爸爸妈妈,我死在什么地方。”陈炳靖说。被交送日军的第四天,日军立即用一辆小车将他送到河内机场候机室。在候机室,陈炳靖看见还有一名美国飞行员,简单交谈后,得知他是14航空队76大队P-40飞行员Benjamin Stall少尉,也是在河内上空被击落的,两人被日军押上一架双发飞机。当天,这架飞机飞抵广州,陈炳靖和Benjamin Stall少尉夜宿广州监狱。次日飞抵台湾。之后,又飞到上海。

  在上海,陈炳靖和Benjamin Stall被关押在一处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次日,他们被押上一部卡车,陈炳靖看到在10米远的另一部卡车上,75中队的美军飞行员Henry Wood也被单独押送。就在卡车启动那一刻,陈炳靖拼尽力气喊了一句:“我击落了一架敌机,I may die soon(我可能快死了)。”

  江湾美军战俘集中营里有800名左右的美军战俘,全是在菲律宾威克岛被俘后押送到中国的,战俘最高行政长官是温莱特准将。温莱特对陈炳靖下达指示:遇日军审讯,切不可说是中国空军,一定要说是美国14航空队美军飞行员。将军的“指示”很明确,美日两国已经宣战,日军对待美国俘虏多少会遵照日内瓦国际公约,而中日两国开战后,双方没有一个正式的宣战声明,即双方不受国际公约的束缚,中国空军战俘会受到日军非常不人道的对待。

  3天后,日军提审陈炳靖。长长的走廊里,两边监舍所有的美军战俘都挤到栅栏前。陈炳靖在审讯室站定,在他正面是一名审讯官和一名日本翻译。日军审讯官突然开口:“说,哪国人?”陈炳靖答:“中国空军!”审讯官问:“再说一次!”陈炳靖答:“中国空军!”审讯官问:“所驾驶机型?”陈炳靖答:“P-40!”审讯官问:“燃油多少,航程多大?”陈炳靖答:“不知道,加满油一次可飞5小时!”审讯官问:“是不是内置6挺机枪?”陈炳靖答:“是,6挺。”审讯官问:“备弹多少?”陈炳靖答:“不知道,6挺同时齐射可打两分钟!”

  美军的保密条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告诉敌人已知的秘密。

  全身血量只剩28% “能存活纯属幸运”

  第二天,同监舍的美军战俘马上找来同是战俘的美军军医为陈炳靖查看伤口,发现伤口已发出恶臭。美军军医不敢再耽搁,用镊子划开陈炳靖的伤口创面,在发黑腐臭的肌肉中探找,夹出一块花生大小的弹片。陈炳靖知道,日本人之前对他所谓“疗伤”是只开刀,不取弹片、不敷药,就是希望他死掉。

  弹片取出3天后,陈炳靖突然神志不清。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3天后。美军军医告诉他,因为伤口化脓导致失血过多,陈炳靖濒临死亡,幸亏美军军医用非常简陋的设备及时进行输血抢救,才使他又回到人间。来自纽约的军医Edward Brown透露,他能生存,纯属幸运,因为全身血量只剩28%,而一般人低于32%已接近死亡。几天后,日军把陈炳靖提出,这一次,他和美军彻底分别,被押解到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南京老虎桥监狱。

  老虎桥监狱位于南京市区老虎桥23号,此时这里已经关押800名左右国军俘虏,一部分是凇沪抗战中保卫四行仓库的国军将士,一部分是南京保卫战的国军官兵。

  后来陈炳靖得知,当时日军一共俘虏300多人,强迫他们趴下后用刺刀从身后往里扎,每人两刀,没死掉的再送到这里。

  陈炳靖说:“日本人对中国战俘的残忍程度难以想象,尤其是每日审讯的严刑拷打,那种在深夜发出的惨叫让每个人都毛骨悚然,能在老虎桥活下来的人,必须生命力超强。”

  1945年8月28日,国军战俘总代表通知陈炳靖:日军定于明天上午8时,将他及另两名国军上校军官释放出狱。回到后方后,陈炳靖在医院住了6个月,取出在体内存留21个月的弹片。开刀让他的右胳膊再也伸不直,他告别蓝天,改任空军一大队大队参谋。

  在香港生活50年 他仍对大陆念念不忘

  后来, 陈炳靖回忆,当年驾驶战机在空中打击日本侵略,俯瞰祖国破碎山河里的长城、长江、黄河时感慨万千,“那是我们的家园啊,我要保卫她”。台湾知名作家龙应台在她的著作《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里,还有专门章节予以记录和描述。

  陈炳靖说,虽然当年是以国军身份加入“飞虎队”参加抗战,但抗战并不是为一党一派,而是为中华民族全民族抗战,为长江、长城的土地上的家园,为那片土地上当时生活的四万万同胞浴血奋战。

  他提醒,现在日本的右翼势力正有预谋、有步骤地推动军国主义死灰复燃,他们和当年的侵华日军一样非常卑鄙,中国对此要提高警惕、保持严正立场、绝不能示弱。这位飞虎英雄认为,今年举行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正逢其时,就是要联合全世界正义的力量,对不正视历史事实、不反思侵略战争的日本右翼政客形成强大的震慑。

  1963年,陈炳靖和夫人从台湾到香港定居,直到今天,他对中国大陆的家园仍念念不忘,并时时关注着故乡的发展变化。他也毫不讳言地指出,香港因为受殖民影响以及回归祖国后国情教育方面的不足与缺失,有些香港人特别是部分青少年学生,历史认知模糊、国家概念淡薄,虽然已在香港生活超过半个世纪,自己依然有“客居”香港的感觉。老人说到这里直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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