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阜平晋察冀革命烈士纪念碑上,镌刻着一位著名少数民族诗人的名字。他,就是湖北利川籍抗日英雄司马军城烈士。
1943年4月7日,在丰(润)滦(河)地区白官屯附近,冀东抗日根据地5位战地记者同数十倍于己的日军激战,年仅24岁的司马军城壮烈牺牲,以身殉国。
(一)
1937年10月,狼烟滚滚,烽火遍地。
年仅l8岁的司马军城,决心把自己年轻的生命献给抗日救国的民族解放事业。他怀着对中国共产党的无比向往,毅然奔赴革命圣地延安,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司马军城到延安不久,便进入陕北安吴堡战时青年训练班学习。在青训班学习期间,他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1938年2月,司马军城被选送到陕北公学11队学习。陕北公学的学习生活十分活跃,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张闻天、李富春等党的高级领导人经常到学校作报告。听了周恩来的抗战形势报告后,他向党组织郑重提出了上华北前线的要求。获准以后,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革命不成功我是不回来的,如果你们想念我了,革命也快成功了,中国也就要获得解放了。”
1938年4月,司马军城以优异成绩在陕北公学毕业。5月,党组织根据他的要求,把他分配到华北抗日前线。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他和同志们抵达敌后抗日根据地五台山区。
司马军城来到前线后,又一次向党组织提出申请。要求到部队去,拿起枪杆子跟敌人斗争。由于工作需要,党组织要他到《抗敌报》(《晋察冀日报》前称)社去作编辑兼记者工作。
在报社,司马军城不但是一位活跃于抗敌前线的战地记者,而且是报社机关自卫队队长,还担任过印刷厂厂长,都干得相当出色。1938年11月,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司马军城为人正直热情,性格豪放粗犷,当时任《晋察冀日报》总编的邓拓曾这样赞扬过他:“诗人司马军城同志完全不同于寻常的所谓诗人。他没有什么诗人的气质,而具有更多的属于战士的那种气质。”
抗日战争时期,《晋察冀日报》是我党的重要喉舌和宣传阵地。为了能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中坚持出版,邓拓把报社工作人员编成两个梯队:一梯队是武装梯队,负责侦察警戒;二梯队是工作梯队,负责编辑、出版、电务、发行和后勤工作。司马军城是武装梯队队长。但也担任采访编辑工作。
一次,报社需反映“反扫荡”中人民群众抗战的报道,司马军城被派到阜平地区去采访。
他到那里以后,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受到了陆定一的赞扬。陆定一后来在一篇纪念文章中说:“这样的记者,不愧是‘战地报人’。”
(二)
司马军城是一位优秀诗人。在晋察冀边区,他以东方红、韦平、塞红、华晋、雪金、耐茵、韦塞、羽军等十多个笔名发表了大量诗作。他的政治鼓动诗和街头诗,尤其受边区军民的欢迎。
司马军城的诗歌,风格豪迈,笔力雄健,富有战斗性。他努力把自己的感情同群众的感情融合在一起,用群众的语言来表达群众的心声。他热情地歌颂人民,歌颂边区军民中的美好事物,用诗歌来激励人民的斗志。同时,对革命阵营中的不良现象,也通过诗歌进行无情的揭露和批判。他把诗作为战斗的武器,以笔作刀枪,为抗日民族解放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艰苦卓绝的反“扫荡”斗争中,司马军城充满激情地写道:
在我们生命的奔涌里,
逆流着鲜红的血;
让我们面对千百万的伙伴,
——人类解放的战士,
伸出我们的双手:
同志,
饮一杯吧,
今宵是长夜的战斗!
我们在队伍里,
和大炮机关枪站在一起,
我们将鲜血洒向前面:
“同志,放射吧!
对准那鲜血洒向的地方!”
司马军城的诗,密切结合当时的斗争实际,颂扬民族解放事业。1939年,他创作了一首热情奔放的长诗《太行山的子弟兵》。这首诗热情地讴歌了八路军和游击队,颂扬了人民军队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诗中写道:
他们是太行山的子弟兵,
他们是太行山老百姓好样的后生。
他们生在太行山,
他们长在太行山,
太行山跟他们共同着祖国的命运,
在太行山上他们歼灭着祖国的敌人!
老百姓看着兵,
兵也看着老百姓,
这样,没尾的行列继续前进,
谁敢说太行山比他们更长?
这行列散开在大行山的每一条山岭。
太行山便这样生长着,
任何风暴也摧不毁的大森林。
在这里,
只看得清那军服的绿色,
只闻得着白杨树的香味。
可不能分究竟哪是军队哪是人民。
他们完全是一家人。
是祖国的一个新家庭。
太行山是他们的姓。
太行山是他们的名,
他们的母亲是晋察冀,
晋察冀是他们的亲人。
1939年,晋察冀的人民子弟兵在河北易县梁各庄打了大胜仗,群众热烈欢呼,司马军城为此写了一首政治鼓动诗:
老乡、老乡!
你看咱们的同志呀,
咱们那好样的儿郎,
一个个穿着汗湿的衣裳,
挺着胸,扛着枪,
从战场上下来了。
他们又打了大胜仗!
咱们都欢迎去,
咱们要拿出所有的东西,
慰劳咱们的同志。
让咱们好样的儿郎,
吃得饱,长得更壮,
打起仗来更有力量。
他们用性命换来了胜利,
就是用性命筑起了,
保卫咱们的城墙。
1940年12月11日,聂荣臻找邓拓商谈报纸的工作情况,谈到了广州起义,也谈到了陈铁军和周文雍的英雄事迹。司马军城听说后,彻夜难眠,在棉籽油灯下满怀深情写下了一首催人泪下的长诗《绞绳下的婚礼》,热情歌颂了两位革命先烈坚贞不屈的高尚品质和英雄气概。
司马军城曾经说:“我企图写一束社会政治的日常事件的抒情诗,来描写两个时代交替中,人们身上割裂着的那种痛苦。我不是一个旁观者,我是他们中的一个。”他在《世界是我们的》一诗中写道:
伸出你的手来!
时代给予我们的并不吝啬,
而是很多的恩惠。
但是,也有的人自杀了,
他们无声地低下了头颅!
有的人自杀了,
是在这样炎热的季节,
这样活生生的日子里。
世界在分裂着,
日子也在分裂着!
这样没有法子的……
我们总不能叫老鼠,
学会生活的法则,
那见不得阳光的猫头鹰呀,蝙蝠呀……
一切胆小而卑怯的生物,
都让它们死去好啦!
世界原也不是它们的……
叹息和眼泪,
我们——没有!
年轻的世界啊,
美好的日子啊,
你也不要悲哀、不要愤慨,
就是太阳也有污点,
没有了他们,
我们的队伍将更加鲜明,
而从地狱里,
救起你们来,
那是我们的事!
世界——你是我们的呀!
日子——你也是我们的!
抗战期间,著名作家魏巍曾和司马军城同在晋察冀革命根据地工作过。他编选的《晋察冀诗林》就收录了司马军城的这首《世界是我们的》。这位老作家称颂司马军城是“一个热情的诗人,一位优秀的同志”。
陆定一在《晋察冀边区粉碎敌人进攻中的几个重要经验》一文中,也高度地赞扬司马军城的诗作,说他的诗歌“其价值等于一篇有韵的论文”,“真正成了大众战斗的武器”。
在司马军城为国捐躯15周年的日子里,邓拓撰写了一篇题为《国殇·诗魂·诗的永生》的纪念文章。这篇文章对司马军城其人其诗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文章说:“他写的不是寻常的所谓诗,而是用鲜血和生命写成的战斗进行曲,这是真正的‘诗’!这样的诗篇是同天地一样长久,这样的诗是永生的,这样的诗人才是真正的诗人,这样的诗人也是永生的!”
(三)
1942年,华北敌后抗日战争进入了极其艰苦的阶段。日伪顽对冀中平原和冀热辽地区连续发动了残酷的毁灭性“扫荡”。为保卫这块扼住敌人关内交通咽喉的抗日根据地,中共中央北方分局决定抽调司马军城等一批党的优秀干部支援冀东。
深秋,塞外的山区秋风萧瑟,已经颇有些寒冷。化名顾宁的司马军城从晋察冀边区跋山涉水,越过敌人十道封锁线,辗转来到冀东地区,担任《救国报》总编辑。
当年在《救国报》跟司马军城一道工作过的陈大远后来回忆说:“顾宁(司马军城)一出现,就给人们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强烈印象。他不过20多岁,头发卷曲发黄,胡须不加修剪,盖满了他的下颔和面颊。宽大的土布外衣半敞着,腰里束着一条灰色的布带。乍看去,很有点象俄国伟大诗人普希金。”
司马军城到《救国报》社以后,象当年在《晋察冀日报》社一样,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他的足迹踏遍了山山岭岭,他的文章拭亮了千万同胞的眼睛。
为了紧密配合当地的武装斗争,冀东地区成立了一个革命的文艺组织铁骑社,出版了文艺刊物《铁骑》。司马军城对这份刊物给予了热情的支持和具体的指导,并亲自修改稿件,在一次关于如何加强《铁骑》战斗性的讨论会上,司马军城说:“文艺,不但要象长河边上的梨花,而且要象滦河里的浪花;不但要给人们以艺术的享受,而且要使人们的情感卷进这个斗争的浪花里来。”
铁骑社的成立和《铁骑》的出版,在冀东军区中引起了很大反响,受到了冀东特委的重视。特委决定在铁骑社的基础上,成立一个全区性的革命文艺组织新长城社,出版一份综合性刊物《新长城》。新长城社成立后,司马军城被推选为理事,担任《新长城》主编。不久,他又担任了冀东15分区《救国报一一燕山版》的主编。
1943年初春,《救国报》社迁到丰滦地区长河边。这里风景秀丽,长河宛若玉带缓缓流过,两岸梨花白如雪。每当司马军城紧张地忙完一天繁重的工作之后,总喜欢和报社的年轻记者编辑们到长河边来散散步,轻松一下头脑。一天,司马军城长河边散步归来,写了一首《长河颂》。懂音乐的记者陈大远为这首诗谱了一支曲子。《长河颂》很快在报社中传唱开来,没多久就流传到长河两岸的群众之中。
四月梨花开了。
梨花不开在长河,
长河啊,寂寞。
四月里我来了,
伴着大阳。
用太阳的温暖,
把你扶摸,
啊,长河!
四月里我来了,
带着鲜艳的花朵。
如今将你装扮,
你就变得这样年轻,
这样美丽,
这样活泼,
这样快乐。
啊,幸福的处女,
长河!
1943年4月7日,司马军城带领4位同志到丰润白宫屯附近采访,不幸被100多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包围。面对几十倍于己的敌人,司马军城和他的战友们毫不畏惧,凭借仅有的几支勃朗宁手枪奋勇突围。激战中,司马军城被敌人的炮弹打中,身负重伤。战友们要背他突围,他坚决不肯,即使说话都有些困难了,他仍然举枪向敌人射击,掩护战友们突围。一位记者跑过来扶起司马军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慢慢吐出了这样两句诗:
炮,敌人的炮火,它吞掉了我的生命。
司马军城没有再说什么,他那不屈的身躯仰卧在冀东的大地上!
司马军城牺牲前一周,给邓拓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你看,朝晖起处,即我在也!”哪知七天以后,他就真的用热血和生命去拥抱东方那初起的朝晖。邓拓得到噩耗后,痛哭失声,彻夜不眠。他在悼念亡友的祭文中写道:“军城短短的一生,是充满真正的革命诗篇的一生,这个掩埋在冀东原野上的青年人的尸首可以朽坏,但他的诗魂是不朽的!”
原载《党史天地》1994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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