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岁琼籍南侨机工吴惠民：死守高地60多人只剩4个
来源：南海网   2015-08-31 10:18:07

　　我的抗战之南侨机工(一)

　　1939年2月，日军铁蹄践踏琼岛，淫威所向，肆意妄为。在这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有人选择去南洋避难，可也有这样一批人选择从海外回到祖国，带着财富、热情，以及一颗赤子之心，归国抗日。

　　这就是爱国华侨。他们热血沸腾、扛起名族大义之旗；他们斗志昂扬、拼死保卫家园。

　　丹心铁血铸侨魂。今天，南国都市报推出“我的抗战之南侨机工”，回顾70多年前，那支从东南亚地区归国的华侨队伍。他们先后分9批回国支援抗战，支援滇缅公路运输，为抗战胜利做出了特殊贡献。

　　70多年过去了，今天，让我们去看望两位仍然健在的琼籍“南侨机工”，听他们讲述当年的热血故事。□南国都市报记者孙学新 /文 刘孙谋/图

　　98岁琼籍南侨机工吴惠民：

　　死守高地，60多人只剩下4个

　　“兄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见面！”去年9月份，年近百岁的琼籍南侨机工吴惠民飞往云南昆明南侨机工纪念大会现场，见到了102岁的老战友翁家贵，两人热泪盈眶，紧紧拥抱。

　　忆往昔，他们同是投身救国的南侨机工，是顶着枪林弹雨运送军事用品的战友，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枪林弹雨中护送军用物资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98岁的吴惠民，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每天都拿着放大镜看报纸，还不忘哼上几首曲子，他最喜欢的，是这首《大刀进行曲》。

　　15岁那年，母亲卖掉家中田地凑了“200光洋”，托人将吴惠民送到新加坡投奔叔叔，让他一边当杂工赚钱，一边读书。

　　母亲的一封家书，让吴惠民决意回国，“信里说日本人侵略祖国，日本兵还强迫村民去干苦力。”1939年，正值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招募，他不顾家人劝阻，甚至把原名“吴钟标”改掉偷偷报名。1939年8月14日，身着南侨机工统一淡黄色中山装的吴惠民，和近千名服务团成员，从新加坡坐船回国。

　　吴惠民清楚记得，归国途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情，“能有机会回国抗日，收复失地，这是最高荣誉。”当时在甲板上，服务团成员激烈讨论如何救国，还大声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等歌曲鼓舞士气。

　　抵达昆明后，吴惠民被分配到西南运输站，和翁家贵一起负责滇缅公路上的运输任务。当时国际上捐赠的军事物资，通过缅甸运到云南昆明，再分运到重庆或延安。作为机工，除了为抗日前线的战士们运送军火和药品，还要负责修理被炸坏的汽车。

　　每一次运送，都是一场冒险，都要抱着舍命的决心。“运送途中时常遇到日军飞机扫射和轰炸，要十分警惕，一旦发现飞机踪迹，就要立即找地方停车隐蔽。”吴惠民说，他和翁家贵等人一起护送物资途中曾多次被日军追击，其中有一次遭飞机扫射，他们只能在陡峭的山路上疾驰，还有同伴被子弹射中受重伤。

　　带领60多名战士死守高地

　　结束滇缅公路运输任务后，同乡的一句“热心爱国，没有打仗的本领，出不了多大力”触动了吴惠民。1940年，经同乡推荐，他报考了当时位于成都的黄埔军校，“和我一起考进去的，还有文昌的周经勤，万宁的何声云，我们在军校里接受了系统学习。”

　　3年后从黄埔军校毕业，吴惠民被派遣到四川，少尉军衔。整个从军生涯中，他最引以为傲的是曾带领战士两次击退日军进攻，特别是在云南畹町的“七一高地”(音译)之战。

　　当时，身为排长的吴惠民接到任务，带领60多名战士守卫“七一高地”，阻止日军通过该处进攻昆明。连续几天，他们和日军展开拉锯战，“日军先后冲上来6、7次，都被我们打下山去。”

　　最艰难的是出现断粮危机，几十名战士没吃没喝还要奋战，“为了活下去挡住日本兵，我们把尿都喝进去啊！”说到痛心处，吴惠民红了眼眶。

　　关键时刻，吴惠民的一招“空城计”成功牵制住敌人，他下令战士们子弹上膛后埋伏着，“当日军最后一波进攻时，以为我们子弹打完了，疏于防范就急着冲上来，等到只有5米远时，我大喊一声‘开枪’，集中扫射让日军乱了阵脚。”最终，奋战到60多名战士只剩下4名时，援军到来，成功守住了高地。

　　与战友分别70多年后再重逢

　　日本投降后，吴惠民接到母亲“催婚”家书，返乡结婚，定居在了琼海中原镇。

　　98岁高龄的吴惠民，仍牵挂着那些人和事。每天吃完早餐，他会把报纸摊开，拿出放大镜逐字逐句读着国内外要闻。读报时，他最关心中日关系，“总能想起抗日的激烈场景，希望后辈记住国耻，发奋图强。”

　　关于去年南侨机工纪念大会的盛况，他也津津乐道，“台下坐满了人，我在台上演讲，讲的是南侨机工的岁月，很多年轻人站起来为我鼓掌。”

　　当然，最让吴惠民开心的，还是和102岁老战友翁家贵的久别重逢。一见面，两人立刻认出了对方，他迎过去抓住翁家贵的手，一声“老哥”应着一声“老弟”，两人紧紧拥抱，热泪盈眶。

　　“同生共死的兄弟，分别了70多年，还能再见面，那种滋味说不出来。”纪念大会短短4天的重逢，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

　　至今，海南健在的琼籍南侨机工仅有2人，分别是琼海中原镇的吴惠民，文昌市抱罗镇里隆村的张修隆。

　　97岁琼籍南侨机工张修隆：

　　根本没有怕的，死了也是为国捐躯

　　海南文昌抱罗镇里隆村一间崭新平房里，挥笔泼墨的“赤子功勋”四个字裱好挂在墙上。平房是国家补贴新盖，毛笔字是云南南侨机工团体所赠。它们所表达的，都是对97岁琼籍南侨机工张修隆的敬重。

　　“再会吧，南洋。你椰子肥，豆蔻香……”安享晚年的张修隆，喜欢坐在家门口树荫下，边喝咖啡边哼着常会忘了歌词的《告别南洋》，回忆起70多年前的光辉岁月。

　　南洋谋生看到祖国被侵略很愤怒

　　出生在里隆村的张修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人家的孩子”。为了寻求出路，连小学都没有读完的他16岁那年，跟随在新加坡谋生的舅舅离开家乡，到新加坡打工。

　　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小茶店，“每天就当服务员端茶进进出出，自然也学会了马来语。”直到现在，张修隆还记得一些马来语，“‘你去哪’用马来语说是‘malabigi’(音)。”

　　几年后，“日本侵略中国”的消息铺天盖地传来，让张修隆再也不能安心打工。“看到祖国被侵略，很愤怒。”每天，他都会找人帮忙读报纸报道，迫切想知道祖国的消息，还常和结拜兄弟的文昌老乡陈玉初一起参加反侵略游行和华侨组织的卖花筹款救国活动。

　　1939年，南桥筹赈总会号召华侨中的年轻司机和技工回国，组成华侨机工服务团，为抗日救亡服务。作为家中独子的张修隆，瞒着舅舅报名参加了第九批服务团，和同批次900多人踏上回国路。那年，他21岁。

　　亲历日本飞机轰炸昆明

　　乘船再转火车抵达昆明的张修隆，进入昆明西南运输处学院训练所训练，同时跟着陈玉初学习开车和修车技术，后来被分配到运输处后勤部门华侨互助社工作，并多次随车押运汽油等抗日物资至重庆、贵州。

　　“押运要通过滇缅公路，还要经过山区公路24道弯，压力很大，一心想着要安全、快速的把物资运送到位。”张修隆说，运输时车内气氛很紧张，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一不留神物资和命都会没了。”

　　后来惠通桥炸断后，国民政府遣散了南侨机工，张修隆在昆明飞机场找到一份保障飞行的服务工作，不仅负责后勤，还参与挖壕沟。

　　被轰炸的那一幕，张修隆虽记不清日子，但场景终生难忘，“日本人开飞机来轰炸昆明，大约有9架飞机疯狂轰炸着城区的4个大城门。飞行员紧急出动，驾驶战斗机高空迎战日本人。”张修隆说，轰炸过后，他跑到主城区一看，一片狼藉，因为来不及撤离，很多老人小孩都被炸死了。

　　“根本没有怕的，就算是死了，也是为国捐躯。”经历过轰炸的张修隆，仍坚持在岗位上服务，直到抗战胜利后，他才返回新加坡。

　　回乡低调生活：这是我应做的事

　　1949年，张修隆遵照父母之命回海南结婚，便一直生活在文昌，以木工手艺养家。对于那段光辉岁月，张修隆很低调，从来不对家人提起，甚至是他的儿媳妇，也是2010年才知道他的南侨机工身份。

　　“抗日救亡，匹夫有责，这是我应做的事，没什么好炫耀的。”张修隆那本发了黄的新加坡护照和南侨机工纪念章，都被他收在了柜子里。张修隆的晚年生活离不开咖啡，每天都要喝上3、4杯，“在新加坡喝习惯了。”空闲时，他会坐在二儿子的摩托车后座，到镇上的茶店去喝茶，有时还会去参加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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