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救亡：上海明星洛阳巡演
来源：洛阳网—洛阳晚报   2016-01-31 14:40:55

　　绘图 李玉明

　　巡演不是当下的发明，早在1937年，上海明星就到各地巡演《放下你的鞭子》《在东北》等剧目。当年，莅洛演出的有金山、洪深、冼星海等人。他们的演出意在抗战，细节让人感叹。

　　沪上众明星初到洛阳城

　　《洛阳大事记》记载：“1937年9月17日，上海救亡演剧二队在洪深、冼星海等人的率领下来到洛阳。他们深入学校、街道、乡村，演出了《放下你的鞭子》《塞上风云》等剧目，并教唱抗日歌曲，深受群众欢迎。”

　　当时，洛阳城有七八万人，城郭狭小，市面萧条，矮房窄巷间充满了苦寒气。从丽景门往东走，店铺灰头土脸，毫无生气。走到十字街东(原东都商厦附近)，才让人眼前一亮，国民大舞台以其漂亮的身姿静静地矗立着——那些来自沪上的明星就在这里演出。

　　消息传出，市民高兴。国民大舞台在当时名气很大。它于1932年兴建，整个戏院砖木结构，内有转角楼，设有包厢，观众席是依次排开800个座位的油漆连椅，两侧还设有站票区，热毛巾、茶点服务一应俱全，是当时洛阳最好的戏院。

　　市民很兴奋，官府却绷着脸，一点儿也不高兴。哎，这就奇了！上海救亡演剧二队一路沿津浦、平汉、陇海铁路过来，经南京，到武汉，经潢川，过开封，所到之处都受到欢迎，为啥到洛阳会遇到这种情况呢？

　　原来，这群人来洛阳演出的都是抗战剧目，而当时全面抗战才两个多月。蒋介石在外交报告中说：“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政府一面抗战，一面还在托请国际联盟出面调停中日关系。进步的文艺工作者却迫切要求抗战，各种演出团体不辞辛劳，奔赴各地，而经南京、来洛阳、向西安的这路文艺团体，最终目的地是延安。

　　所以，国民党那时在洛阳的党政军机关头目，都以怀疑、敌视的态度注视着金山、洪深、冼星海的动向，态度上不冷不热，言语上不咸不淡，上海客人也感觉到了这种氛围。上海救亡演剧二队演员的住宿地点被安排得很分散，集合演出的时候不太方便。

　　洛阳当时有很多学校，城内除了洛中、洛阳师范，还有河洛中学、复旦中学、念五中学以及从华北、豫东迁来的学校。其中，洛中是1935年由省立第八中学和省立第三女子中学合并起来的“大型中学”，师生中有共产党员，大部分人参加过“一二·九”运动。他们积极支持抗战演出，热烈追随洪深、冼星海先生，城内各校的音乐教师纷纷跟冼星海学唱抗战歌曲，现场火爆，全城轰动。很快，国民大舞台拉开大幕，观众在期盼中看到了精彩演出。

　　演出中教唱皆是抗战声

　　第一个节目是《老邻居》，讲的是日本这个小邻居，侵犯了中国这个大邻居。金山扮演日本鬼子，他身穿和服，面目狰狞，闯进一个中国家庭。这个家庭的家长和颜悦色地接待他，他却蛮横地拉走一个纺纱女(背上写着“东三省”)，家长要到国际联盟告状、评理。日本鬼子却又强行拉走另一个纺纱女(背上写着“热河”)。在戏里，王莹扮演纺纱女。她被强掳，十分愤怒，又很无奈。正在这时，观众齐声高喊“打”“打”，王莹挥起巴掌，狠狠地打了日本鬼子一耳光。台下一片叫好声，演出进入高潮。

　　这剧情，明显带有讽刺政府企图和平谈判和消极抗战的意味，而少女的家长“到国际联盟告状评理”的失败结局，则证明中国只有抵抗才有出路——这内容令在座的官员们颇不自在，但观众很投入，一看见日本鬼子出来就喊打，群情激奋。

　　金山先生演技高超，他一连演了好几个角色。在《老邻居》里扮演日本鬼子，在《放下你的鞭子》中扮演卖艺老汉，在《保卫卢沟桥》中扮演学生代表。这些角色身份不同、年龄不同、说话声调也不同，观众还以为是三个演员分别扮演呢，后来听说是金山一个人演的，都连连称奇：“真是大明星，演技就是高。”

　　演剧二队在洛阳演出近20天，晚上在戏院演出，白天在学校、社区、乡下演出。演出方式灵活，节目穿插得当，往往在两幕话剧的间隙，让冼星海先生来到台上，领唱一首抗战歌曲。观众跟着唱起来，气氛很热烈。(如图)这些救亡歌曲的特点是慷慨激昂，唱起来热血沸腾、精神亢奋，青年学生们最爱唱。

　　冼星海住在复旦中学(老城原二师院内)。他三十来岁，穿一身咖啡色西装，留着偏分头，面色微黑带红，文质彬彬。每天早上，他从复旦中学出发，先到洛中教唱，再到洛师教唱，来回都是步行。他在讲话中称聂耳是“歌圣”。他说：“《义勇军进行曲》是歌圣聂耳谱的曲，是叫我们起来战斗的，我们死也不当亡国奴！”他对音乐教师们说：“今天我们要用音乐、戏剧参加抗战，唤醒民众。”据当时洛师的学生后来回忆，冼星海教人唱歌时，带感情，有力度，双手挥动得很有力，每当大家唱对了，他就顺便打一个响指，很潇洒。

　　当时的社会很复杂，学校也一样。洛师有“洛阳复兴社” “忠义会”之类的组织。一次，冼星海正在教唱《救亡进行曲》，一个崇拜希特勒的学生(当时个别学生崇拜希特勒的演讲方式)挑衅地说：“我们的音乐老师重声乐，讲究粗声大腔，请冼先生大声唱！”冼星海严肃地对他说：“你等大家把这首歌学会！”他继续教唱，不受干扰。

　　为了演得像天天挨耳光

　　洪深先生是领队，既是著名编剧，又是出色演员。他到洛阳后，扮演《在东北》中的老汉，又在《上海之战》中饰日本兵。这个日本兵在侮辱中国少女(王莹饰)时，总要挨一耳光。一天，洪深先生化完装，站在一边候场，王莹走过来说：“洪深先生，今天打你耳光时，我稍微轻点儿行不行？”洪深严肃地回答：“不行！”王莹感动得哭了。因为每天演出，先生都要挨耳光。

　　洪深是戏剧理论家。一次，他来洛师作《戏剧的社会目的》演讲。有个同学站起来，说：“洪深先生，我们迫切地希望获得编写抗日剧本的基本知识，而不是整个戏剧理论。”在场师生觉得这样说话很不礼貌，都瞪着那个学生，谁知洪深先生很高兴地说：“你请坐，我正是希望你们这样提问题。不论小说、戏剧，素材都必须来源于现实生活。”他马上结合现实说：“同学们，日寇占了我东三省，又夺我热河！日寇进驻山海关，想夺取我整个华北。现在又在卢沟桥、上海杀我同胞，占我土地，我们整个国家、民族已经濒于危亡境地，全国同胞必须团结一致，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是做戏剧工作的，我们要用戏剧演出、剧本作品进行宣传，参加抗战！”

　　洪深还提出到乡下演出，洛阳官方不情愿，但又没理由阻拦，就提供了牛车等行进缓慢的交通工具，即使这样，演剧二队仍坚持到乡下宣传抗战。在他们的影响下，偃师、宜阳、孟津等地都展开了抗战演剧活动，人们的抗战热情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