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 繁體版 正在载入当前时间...
首页 > 战线战役 > 文化战线 > 内容正文

《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1945年、穆旦)
来源:新浪博客   2014-11-04 16:10:50

  森林:

  没有人知道我,我站在世界的一方。

  我的容量大如海,随微风而起舞,

  张开绿色肥大的叶子,我的牙齿。

  没有人看见我笑,我笑而无声,

  我又自己倒下去,长久的腐烂,

  仍旧是滋养了自己的内心。

  从山坡到河谷,从河谷到群山,

  仙子早死去,人也不再来,

  那幽深的小径埋在榛莽下,

  我出自原始,重把密密的原始展开。

  那飘来飘去的白云在我头顶,

  全不过来遮盖,多种掩盖下的我

  是一个生命,隐藏而不能移动。

  人:

  离开文明,是离开了众多的敌人,

  在青苔藤蔓间,在百年的枯叶上,

  死去了世间的声音。这青青杂草,

  这红色小花,和花丛中的嗡营,

  这不知名的虫类,爬行或飞走,

  和跳跃的猿鸣,鸟叫,和水中的

  游鱼,路上的蟒和象和更大的畏惧,

  以自然之名,全得到自然的崇奉,

  无始无终,窒息在难懂的梦里。

  我不和谐的旅程把一切惊动。

  森林:

  欢迎你来,把血肉脱尽。

  人:

  是什么声音呼唤?有什么东西

  忽然躲避我?在绿叶后面

  它露出眼睛,向我注视,我移动

  它轻轻跟随。黑夜带来它嫉妒的沉默

  贴近我全身。而树和树织成的网

  压住我的呼吸,隔去我享有的天空!

  是饥饿的空间,低语又飞旋,

  象多智的灵魂,使我渐渐明白

  它的要求温柔而邪恶,它散布

  疾病和绝望,和憩静,要我依从。

  在横倒的大树旁,在腐烂的叶上,

  绿色的毒,你瘫痪了我的血肉和深心!

  森林:

  这不过是我,设法朝你走近,

  我要把你领过黑暗的门径;

  美丽的一切,由我无形的掌握,

  全在这一边,等你枯萎后来临。

  美丽的将是你无目的眼

  一个梦去了,另一个梦来代替,

  无言的牙齿,它有更好听的声音。

  从此我们一起,在空幻的世界游走,

  空幻的是所有你血液里的纷争,

  你的花你的叶你的幼虫。

  祭歌: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1945年9月

  背景

  戈叔亚注:

  穆旦当时是西南国立联合大学的老师,当时志愿参加远征军,在第五军司令部中校翻译。作战失利后,他也就是和第五军一同走了这条撤退路线。这条撤退路线就是我一直在研究,试图重返的路线,也就是从曼西,然后是莫的林、从乌有河逆水而上,到达斯委定(Shwedwin)-项吧-坎地(Khamti)-大洛-新平洋,最后到达印度的雷多。

  穆旦的诗的题目是《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也就是说,主要就是描写胡康谷地的情况。杜聿明部的撤退路线大约有650公里,而胡康河谷仅仅就是最后的100多公里,也就大家所说的野人山。部队进入野人山的时间是6月下旬,正是猛烈的缅甸雨季,新平洋成为了洪水汇成的汪洋大海中的孤岛,部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陷入了几乎土崩瓦解的绝境!!!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两条路:

  一条就是一直等待到雨季结束,另外一条就是冒险冲出新平洋到达目的地——雷多。杜聿明选择了第二条出路,在路上,已经筋疲力尽,疾病缠身的官兵倒下的比活着的多。这段路,就是希格雷夫医生记录的每100米,就有10-30具骨架的道路……

  这些天缅甸的朋友告诉我,现在这条路线的情况正好相反:胡康谷地由于修筑了史迪威公路已经好走了,从Khamti-Taro——新平洋通车。而原来稍微好走的撤退路线的前半段却仍然不通汽车……

  穆旦

  1918年生于天津。1929年入南开中学读书,从此对文学产生浓厚兴趣,开始写诗。当时日寇侵凌,京津首当其冲,穆旦写下了《哀国难》,“洒着一腔热血”大声疾呼:眼看祖先们的血汗化成了轻烟,/铁鸟击碎了故去英雄们的笑脸!/眼看四十年的光辉一旦塌沉,/铁蹄更翻起了敌人的凶焰!” 1935年考入清华大学地质系,半年后改读外文系。

  在西南联大的穆旦

  穆旦在这里继续探索和写作现代诗歌,并在《清华学刊》上发表。他写雪莱式的浪漫派的诗,有着强烈的抒情气质,又有很强的现实感。1937年七七事变后,10月随大学南迁长沙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后又徒步远行至昆明西南联合大学。同年在香港《大公报》副刊和昆明《文聚》上连续发表《合唱》、《防空洞里的抒情诗》、《从空虚到充实》、《赞美》、《诗八首》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成为有名的青年诗人。

  于昆明的穆旦

  1939年开始系统接触西方现代派诗歌、文论,创作发生转变,并走向成熟。1940年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留校担任助教,负责叙永分校新生的接收及教学工作。1942年2月投笔从戎,24岁的穆旦响应国民政府“青年知识分子入伍”的号召,以助教的身份报名参加中国入缅远征军,在副总司令杜聿明兼任军长的第5军司令部,以中校翻译官的身份随军进入缅甸抗日战场。同年5月至9月,亲历滇缅大撤退。于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穿山越岭,扶病前行,踏着堆堆白骨侥幸逃出野人山。后于1945年9月,根据入缅作战的经历,创作了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史上著名诗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另有相关创作《阻滞的路》、《活下去》。1943年回国后经历了几年不安定的生活。1945年创办沈阳《新报》,任主编。

  

  在芝加哥大学的穆旦与妻子周与良

  1947年参加后来被称为“九叶诗派”的创作活动。1948年在FAO(联合国世界粮农组织救济署)和美国新闻处工作。1949年8月自费赴美留学,入芝加哥大学攻读英美文学、俄罗斯文学。

   穆旦与妻子周与良

  1949年12月在佛罗里达州与正在生物系留学的周与良结婚。1952年6月30日[1]毕业,获芝加哥大学文学硕士学位。1953年初自美国回到天津,任南开大学外文系副教授,致力于俄、英诗歌翻译。1958年被指为历史反革命,调图书馆和洗澡堂,先后十多年受到管制、批判、劳改,停止诗歌创作,坚持翻译。

        文革后期的穆旦

  1975年恢复诗歌创作,一举创作了《智慧之歌》、《停电之后》、《冬》等近30首作品。1976年3月31日右腿股骨颈折断[2]。翌年2月26日春节期间,穆旦于凌晨心脏病突发逝世,享年59岁。死前,穆旦在《尽头》的诗中道出了自己的内心独白:“而如今突然面对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四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1979年平反,但为时已晚。

Copyright ©2014-2023 krzzjn.com All Rights Reserved

湘ICP备18022032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731-85531328 19118928111

纠错电话:15116420702(微信同号)

QQ:265216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