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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抗战老兵——韩德明
来源:   2014-09-26 10:27:45


抗战老兵韩德明    图片:藤飞

  姓名:韩德明

  出生日期:1919年生

  现住地址:长沙市八一路省作家协会

  毕业学校:黄埔军校十三期炮科。

  参加战役:武汉会战,昆仑关战役,中国驻印军独立战车营连长,第2次入缅作战。

  抗战经历:

  书生报国西征去,访原中国驻印军独立战车营营部连连长韩德明

  韩德明档案:1919年出生于浙江嘉善,黄浦军校13期跑科毕业。曾参加武汉大会战、昆仑关大战。后被选入印度,成为中国驻印军独立战车营第一连连长,后升为某战车营副营长。在缅甸战场娄立大功,所带领的部队缴获日十八师团关防大印。解放前放弃去台湾,投奔新中国。先后在湖南省航运管理局、宁乡县物资局等单位工作。坐在湖南宁乡县城巷子深处的一个院子里,88岁的韩德明双手由后向前,模仿着炮弹飞行的轨迹,嘴里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那一刻,记者感觉似乎时光倒流,置身于雪与火交织的缅甸战场,而须发雪白的韩老,似乎又成为了意气风发的铁血战士。这是2007年9月15日,秋高气爽。而那场战争,发生在上个世纪的1942年—1944年的异域缅甸丛林。宋希濂推荐进了黄浦军校。如果不是家国有难,生于浙江嘉善书香人家的韩德明,人生也许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1919年(民国八年)的6月,韩德明出生。他的初中求学生涯在嘉兴的一家教会学校度过。在那里,他开始接触英语。这为他以后跟美国军官打交道时的交流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那个时候我爱哭,弟弟不怎么哭,所以父母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但是姐姐很喜欢我。”已是88岁高龄的韩德明回忆说,他姐姐考入上海的一个师范学校,姐夫是复旦大学的毕业生,他们留在上海工作。他们于是建议他到上海求学。高中他便到了大上海。“那是1935年,当时南京、杭州、上海到处闹抗日学潮,要求抗日。上海的复旦大学、交通大学等学校组织大学生前往南京,要求面见蒋介石。”韩德明回忆说,那个时候他只有16岁,也跟兴奋地摇着小旗子,一起跟着去了南京。鉴于此事,当时的国民党政府第二年要求上海所有的大学生、高中生参加军训。韩德明在这里遇到了他从军生涯的第一个人——宋希濂将军。那个时候宋是36师中将师长,兼任了这支“学生兵”总队的总队长。宋很喜欢踢足球,而韩德明正好是“学生兵”球队的守门员。韩回忆宋当时的形象是“一身戎装,威风得很。”韩说他当时特别喜欢球类运动,而足球守门员的位置更让他大出风头。尤其是宋希濂亲自上阵的时候,他的守门技术让宋颇感意外。“足球外交”让宋希濂注意到了生活轨迹本无交叉可能的少年韩德明。他推荐韩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黄浦军校。他是该校第13期炮科的学生。这是在总部的最后一期学生。之后军校颠沛流离,到处搬迁。

  黄浦军校毕业后,他跟3个同学被分到独立第5师,驻扎重庆南岸。参加武汉会战昆仑关大战,因为黄浦军校的金字招牌,韩德明一下连队就当了连副。韩德明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斗是在湖北境内。当时正是武汉大会战的时候,第5师奉命前往参战。在宜昌的时候,运输部队的轮船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一时之间部队陷入混乱,连师长都跟部队失去了联络。后来牺牲在湖北的旅长张镜远代理师长。在宜昌,由于日军飞机的轰炸,很多武器沉入长江,包括多门大炮。于是焊所在的炮兵连变成有兵无炮,后被编入李弥旅,成为警卫连。武汉在1938年10月沦陷。韩德明所在的师撤过长江,进入湖南岳阳的云溪,奉命阻击日军向长沙进攻。有次进攻时,炮科毕业的韩德明从炮弹破空的声音听出,日军的炮弹几乎已经是零距离射击。他兴奋地告诉首长,这肯定是中国的第一线军队已经突入日本人的阵地。首长说,赶快过去抢炮呀,你们这些炮兵。警卫连赶快冲进去,缴获了3门大炮。摸着还在发烫的炮管,炮科毕业的韩德明几乎一把抱住了大炮。但是他的高兴劲还没消,旅长马上要他们三个同学把炮送到位于岳阳县荣家湾的十二兵团总部。三人只得收起高兴,开始运送大炮。一路上荒无人烟,老百姓大部分逃跑了。初到湖南,他们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最后,韩想出一个办法,就是抓着电话线前进,最后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才找到了军团总部。在那里,韩德明被军团司令口头破格提升为中尉。1938年11月中旬的几天里,韩德明看到长沙方向火光冲天。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文夕大火。后来当他撤入长沙治疗时,看到的是一个焦土老城,心中怜惜不已。

  1939年的春夏,陆军机械学校选拔一批人去学习,要求符合4个条件:在中央军事院校毕业,中尉至上尉的军衔,25岁以下,有实战经验。韩很符合条件,被抽去学习。当时这个学校位于广西柳州,38集团军下辖机构,集团司令是徐庭瑶。在那里,韩老经历了昆仑关大捷。但是在这场胜仗中,韩德明说遭遇了一件引以为奇耻大辱的事情。当时他们刚过昆仑关一个叫上岭的地方,一个坦克连的7辆坦克跟在后面。这时空袭警报响了,连长居然叫士兵离开战车躲进树林。这时,日本的一个骑兵排冲了过来,看见7辆坦克吓了一跳,马上一边隐蔽一边攻击。坦克连的士兵离开战车手无寸铁,只得继续躲藏。日本人打了一阵见没反应,便包围了坦克,用汽油把坦克给烧了。“战车被骑兵俘获,战争史上都没这种事情。”韩老很激动,说这是奇耻大辱。这让深深记住了一个道理:战士绝对不能离开他的武器!

  印度整训,韩跟缅甸战场结缘的时间是1942年。由于缅甸战事吃紧,盟军开始着手让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联合英国军队抗击日军,守住当时中国唯一的国际援华运输线。英国在印度设立了一个机械化学校,开设了战车训练班,准备帮助中国训练机械化人才。韩德明又一次被选中,作为领队带领被选人员送往印度。当时美国运输队开辟了驼峰航线,运输援华物资过来,然后运送中国士兵过去。韩说那次坐飞机“搞惨了”,一会冷一会热,呕吐得一塌糊涂。下了飞机,韩却发现,中国军人在印度的地位之高,令他不解。美国、印度军人见了他们,亲热得不得了,连连打V型胜利手势,甚至还拥抱他们。后来他才了解到,他们到达的时候,正是中国远征军仁安羌大捷后不久。1942年4月17日,英军步兵第1师及装甲第7旅被日军包围于缅甸仁安羌,粮尽弹缺,水源断绝,陷于绝境。中国远征军38师113团星夜驰援,攻克日军阵地,歼敌1个大队,解除了7000英军之围,并救出被日军俘虏的英军官兵、传教士和新闻记者五百余人。此役让中国军队在英国、印度军队面前地位大增。在印度的蓝姆伽基地,韩德明开始了他全新的军人生涯。位基地是丘陵和贫瘠干旱的平原之间的一个小集镇周围面积大约30平方公里,有山有平原,还有两条小河穿过,是最理想的训练场所。第一次见到美国的M30坦克,韩德明爱不释手。这种坦克里面有3挺重机枪,一门三七炮,钢板非常厚,一般的机枪子弹打在上面就像豆子掉在锅里一样。印度的夏天热浪滚滚,大地犹如被烧红的铅。士兵们手中的枪,简直就像一支被烧烫的铁棍。“坐在坦克里,人热得要晕掉。衣服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韩回忆说。韩德明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的统帅史迪威。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头,冒着几乎可以一点就燃的天气,亲自到训练场上,一会儿卧倒,为士兵们做射击示范动作;一会儿持枪在地上爬行,为士兵做匍匐前进示范动作。整训几个月后,韩德明到印度的机场先后接回了1000多名来自国内的士兵。很快,独立战车营成立。该营直属驻印军史迪威总部。据当时也是第一战车营的士兵、后在台湾出任装甲兵指挥官(司令)兼装甲兵学校校长的国军中将岳天回忆,战车第一营营部连连长就是韩德明。

  缴获日军师团关防大印。战车营在训练大约5个月后,开始进入战备状态。1943年年底,该营前往印度的港口城市加尔各答,接收了全新的美式坦克等武器装备。然后,他们在缅北野人山附近的新平洋隐蔽起来休整。“那个地方是不见天日的深山。睡觉是最大的问题,到处是蚂蝗,半夜起来一抓一大把。” 韩德明说现在想起那里的蚂蝗都怕:“蚂蝗打不死,你把它打成两截,它就变成两条,把它打成4截,它就变成4条。”为了避开这些东西,战士们只好在树上搭起吊床睡觉 ,但是却有经常发生战士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故。战事很快发生。驻印军准备进攻缅甸孟关日本十八师团的据点,进攻任务主要由孙立人38师和廖耀湘22师担任,战车第一营则担任突破敌人阵地的任务。出发前,史迪威用一口京片子给他们鼓舞士气,告诉他们,战车营一出发,他就会让日军驻点24小时不能解除空袭警报,而要他们一碰上敌人,就连续10小时不要停火,要让小鬼子透不过气来。一篇名为《缅北战争》的文章描写了这次战斗。1944年1月28日晨拂晓,从新平洋起飞的美军飞机开始对达罗日军阵地实施猛烈轰炸。8时左右,新22师战车营(实为独立第一战车营——记者注)的坦克纵队出现了,钢铁洪流就像一把尖刀插进敌人阵地,撕裂敌人的防线,然后掩护步兵反复砍杀,并不失时机向纵深突进。这是中国抗战史上第一场由中国人操纵的向日本人进攻的机械化战争,现代化优势在中国人一边。坦克手们驱使着铁甲战车,猛烈地扫荡敌人的阵地和步兵,驱逐他们,追逐和碾压他们,把他们打得失魂落魄。中国步兵紧跟在坦克后面,利用钢铁屏障的掩护,肃清各个死角,占领敌人工事和阵地。1月31日,一队坦克冒着敌人炮火快速冲进了达罗镇,钢铁履带反复碾压着设在小镇上的日军第18师团司令部,将日军师团参谋长濑尾少将及数十名军官碾成了肉泥。虽然师团长田中新一逃出了该镇,但师团关防大印却落在了中国士兵手中,因此达罗之战就成为日军第18师团战史上的奇耻大辱。“坦克里面热得就象炉子一样,但我们顾不上这些,只知道一刻不停地开炮,用重机枪扫射……”韩德明回忆说。战车营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坦克进入敌方的阵地横冲直闯,很快撕开了他们的防线。韩德明说,反复碾压日18师团指挥部的,就是他派出的搜索排。后来在清理战场的时候,他们后来才发现,此次打死了参谋大佐、军需大佐、作战课长等多名日本军官,缴获了十八师团的关防大印。多年以后,韩德明依然记得那个场景:当通讯组士兵小刘一边挥舞着关防大印一边找他时,营长赵振宇一把拦住查看,而他也冲上去,营长和连长竟然谁来上报这个大印争了起来。“缴获的是师团关防大印,这以前是没有的事,我当时高兴得管不上对方是营长还是谁了。”韩老笑着说。营长毕竟是营长,韩德明不得不把大印交给营长。但是在上交之前,他找了一堆白纸,狠狠地盖了几十个印章留念。坦克像尖刀一样切断日军队伍在之后的密支那、八莫等著名战役里,战车营都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入敌群心脏。当时敌人一直在溃退。战车营跟步兵配合在后追击。韩老介绍说,他们战车营57辆坦克,经常像尖刀插入日军的军队中间,战车围成一圈,前挡顽敌,后打援兵,等待增援部队赶上来。等到把被断的日军打得差不多了,战车营马上又进行穿插,再次阻住敌人。“我们的坦克冲得很快,经常碾着日本兵前进。”《岳天将军口述实录》中,岳将军回忆,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元月二十七日,驻印军与滇西远征军在云南畹町镇外的芒友会师,战车第一营参加了芒友的会师升旗典礼,当时我本人就在现场。芒友会师后,远征军停止作战,驻印军继续攻击,战车第一营充当前导部队,从芒友攻克贵街,接着收复腊戍。五月,战车第一营到了腊戍火车站后,英国便不准我们再前进,并警告我们若再前进,就要切断我们的汽油补给,怕我们占有缅甸不退出。于是我们把战车集结在腊戍,留置部分人员看管,部队则撤回印度东北萨地亚营地待命。这些记忆跟韩德明所述基本一样。会师之后,他们留下了全部坦克,只开走了汽车。之后又相继成立了几个战车营,韩德明被调任战车六营当营长。至此,他在缅甸的战事结束。

  当国民党败退大陆,他面临去和留的选择时,三次走上轮船又三次下来,最后留在了新中国。淡定从容度晚年9月15日,衣服整洁、气质儒雅的韩德明见到记者一行非常热情,连忙招呼我们在院子里坐下。韩老的夫人是湖南人。他在从缅甸作战归来时,在贵州碰上了在那工作的她,两人遂结为连理。结婚时,蒋介石为这位黄浦门生、战车营猛将送了一块匾祝贺:上书“终义人家”四字。解放后,他先后在湖南省航运管理局、湖南省木材公司宁乡分公司、宁乡县物资局等单位工作。今年已是88岁的韩老身体硬朗,仍然保留了驻扎印度时的早餐习惯:喝牛奶,吃面包。一口英语仍然非常流利,记者采访过程中他不时冒出一串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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