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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上》词曲作者张寒晖:写出三千万东北同胞心声的河北人
来源: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河北日报 记者:王思达 林凤斌   2018-03-12 14:08:30

张寒晖在抗战时期创作的《松花江上》词曲。

1937年,张寒晖(穿军装者)与西安民众剧社朋友合影。

  ■阅读提示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

  84年前的今天,日军制造了“九一八”事变,大批东北军民流亡关内;79年前,“西安事变”前夕,一首《松花江上》从西安一所中学唱响,很快在当地的流亡东北军民中广为传唱,其后更传遍全国,成为最让国人刻骨难忘的抗战歌曲之一。

  今年8月26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了“我最喜爱的十大抗战歌曲”网络投票结果,《松花江上》与《义勇军进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黄河大合唱》等传世经典一并入围。

  “春暖寒晖下夕烟,松花江水去潺潺。心声岂止三千万,一曲哀歌动地天。”这是著名作家萧军为《松花江上》词曲作者张寒晖写下的悼诗。正如萧军指出的那样,当年被一曲《松花江上》唱出心声的,又岂止三千万东北同胞。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张寒晖却是位一生从未到过东北的河北人。

  师从赵元任学习音乐,是家乡最早的党员之一

  定州市大鹿庄乡西建阳村,冀中平原上一个普通的小村庄。

  村西一个不大的院落里,至今保留着一座砖木结构的老屋。这座已有百年历史的老屋,就是《松花江上》词曲作者张寒晖出生的地方。

  故居东侧的院子里住着张寒晖之孙张满囤一家。今年75岁的张满囤体型清瘦,和年轻时的张寒晖颇有几分相似。虽然从未见过爷爷,但张满囤一直和奶奶——张寒晖的结发妻子邵锦萍生活在一起,直至邵锦萍1997年去世。“爷爷张寒晖并不像歌里写的那样‘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可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河北庄户人家当年的悲欢离合,同样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张寒晖原名张兰璞、张含晖,1902年5月出生于定县(今定州市)西建阳村一个日渐破落的书香之家。张寒晖的祖父和父亲在维新变法后都曾在新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其父张振洲满腹学问,既懂中医,又爱好民间音乐,是位进步的民主主义者,张寒晖自幼受父亲思想的影响颇深。

  “爷爷在家中排行老二,按照当时村里人的习惯,家里人给爷爷起了一个颇具乡土特色的小名——全子,寓意‘全’而不‘缺’。”张满囤告诉记者,张寒晖年幼时体弱多病,但天资聪颖,思想进步。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还在本地读初中的张寒晖组织文艺骨干上街,宣传抵制日货,被学校开除,于是前往保定高等师范附中学习。在那里,他接触了《新青年》和《每周评论》。第二年,深受“五四运动”影响的张寒晖直接去了北平,在北平私立电气工业学校学电工。

  1922年,张寒晖回老家成婚。新婚之夜,张寒晖为原名邵金平的妻子改了一个更文艺的名字——邵锦萍,并为她轻声唱起了刚从北京学来的一首《满江红》:“甲午役,土地削,甲辰年,主权夺。叹江山如此异族驰骋,何日奉命提锐旅,一战恢复旧山河……”

  婚后不久,张寒晖考入北平人民艺术剧院专科学校,并成为学校的优等生。但不久该校解散,张寒晖被迫于1924年回家务农。

  “我爷爷到家时蓬头垢面,本来就清瘦的他更显瘦弱,一进门就抱着我奶奶大哭,说自己在北平过得太不容易了,回家之前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时至今日,张满囤依然清楚记得奶奶向他讲述的张寒晖当年回家时的情景。“多年后,奶奶提起来还忍不住掉泪。”

  “爷爷回来在乡村一所高小教书,期间仍不忘宣传革命思想和进行文艺创作。1925年,他又考入了北平国立艺专戏剧系。”张满囤说。正是在北平艺专,张寒晖在著名音乐家赵元任的指导下,对民族音乐、河北梆子、河北民歌及昆曲等进行了系统学习,而且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转折——加入中国共产党。

  “张寒晖入党时,距中国共产党成立不过4年,党组织还没有发展壮大。他是当时定县最早的几个党员之一。”定州市地方志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1927年李大钊遇害后,张寒晖也上了当局的通缉名单。为逃避追捕,这个一向留着背头的“文艺青年”连夜剃了光头逃离北平,步行200多公里回到家乡。

  “我奶奶对那一天印象特别深,当时她坐在昏黄的油灯下正吱吱地摇着纺车,忽听急切的叫门声,她开门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我爷爷光着脑袋站在门口,原来满头的乌发不见了,身上连件外套都没有,连脚上的鞋都穿飞了。”张满囤说,“为怕有人追捕到家里,天还不亮爷爷就披了一件褂子,戴顶破草帽,由奶奶陪着躲到村外田间浇地了。”

  逃过一劫的张寒晖并没有放弃革命,回到家乡的他以帮家务农为名,继续在农村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和革命思想,其后又结识了另一位大革命时期在北京入党、后隐蔽在家的同乡张省三。两人抓住了当时定县职业中学急需换校长的机会,通过活动教育局长,让张省三成为职业学校校长,张寒晖则担任职业学校的教导主任兼国文教师,从此把地下工作开展起来,并逐步接上了党组织关系。在学校,张寒晖还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教学生唱歌,编演秧歌剧,召集读书会,宣传革命主张,对启发当地青年学生的革命觉悟起了很大作用。

  唱的是东北人的心声,用的却是定县秧歌的“大悲调”

  一个土生土长的河北人,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他以东北人的视角,创作出《松花江上》这样深切感人的不朽名作呢?

  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张寒晖开始了音乐创作。“爷爷的创作,一直围绕着救亡图存的主题。”张满囤说。张寒晖先后将《三国战将勇》、《满江红》等古曲重新填词,创作出《可恨小日本》、《告我青年》等作品,号召人们“激奋进,齐赴国难”。

  1933年2月,张寒晖接到北平艺专的同学好友刘尚达的信。刘尚达时任陕西省教育厅社会教育科科长,兼任陕西省民众教育馆馆长,来信邀他去西安工作。此时,由于在家乡利用学校进行抗日宣传,张寒晖已经引起当局的注意,被指控为“赤化青年”,接到信后,他很想去西安,可又有些犹豫。

  “爷爷婚后常年在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走,觉得对不住奶奶。另外,当时家中实在困难,去西安的路费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张满囤说,“没想到奶奶知道后就说了一句话:‘去吧,路费我想办法。’”

  实际上,邵锦萍拿出了家里仅有的钱,又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当掉,才给张寒晖凑足了去西安的路费。

  张寒晖到西安后组织了“西安实验剧团”、“西安铁血剧团”,并主编出版《老百姓报》,开展救亡宣传。没想到随后支持他们的陕西省政府主席杨虎城却被南京政府撤免了职务,张寒晖和刘尚达也被赶出了民众教育馆。张寒晖失业后贫病交加,只能拖着病体回到家乡。

  1936年夏天,在红军渡黄河东征的感召下,经组织批准,张寒晖带着党组织关系再赴西安。他和家人都没想到的是,从此,他再也没能回到家乡。

  到达西安后,张寒晖以西安省立第二中学(今陕西师大附中)教员的身份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工作。“那时候,西安二中的学生中也有一批东北军子弟,每日与他们朝夕相处,张寒晖看到的是他们流浪徘徊的身影,听到的是他们苦闷的嗟叹。这让他萌生了想要为他们写一首歌曲,让这些苦难的同胞唱出自己心声的念头。”陕西师大附中教师韦成枢告诉记者。

  1936年秋的一个夜晚,在东北军开展地下工作的孙志远给张寒晖送来了一本东北军第67军出版的《东望》杂志。《东望》封面上印着该军军长王以哲的亲笔题字:“我们何时能返回那美丽的田园?何时能安慰我们的祖宗于地下?又何时能救我亲爱的父老兄妹于水火之中?”给张寒晖讲了很多东北军将士对故乡的思念和东北难民对丧失国土的悲愤之情后,孙志远说:“发挥你的特长,为我们写支歌吧。”

  与孙志远的交谈更燃起了张寒晖的创作欲望,他开始到西安北城门外东北难民集中的地区走访,与东北军的官兵和家属攀谈,一面宣传抗日方针,一面倾听东北同胞的控诉,深刻体会到埋藏在他们心底的亡国之恨和丧家之痛。经过不断的思考打磨,歌词终于写出来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词有了,用什么样的曲子呢?张寒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独特的地方戏定县秧歌中凄惨惨的“大悲调”。

  当时,张寒晖的同乡孟华也在西安,谈及曲子的来源,他曾这样回忆:“寒晖当时告诉我,这曲子就是把我们老家定县秧歌和当地农村女人哭丈夫、哭儿子的哭腔相结合,经过艺术加工演变而成的。”

  “这支歌不是一下子写成的。”那段时间,张寒晖的学生刘祝平“经常看到张老师眯着眼睛,唱一句,琢磨一句,反反复复地哼唱”。

  多年后,刘祝平还清楚记得张寒晖第一次演唱《松花江上》的情景:“那是1936年‘一二九运动’一周年之前,张老师上课时,怀着深厚的感情完整地给我们唱了这支歌。‘九一八,九一八,’当他唱到‘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时,已经以泪洗面了,以后简直是字字血泪,唱到‘爹娘啊’时,他竟呜咽得唱不下去。泪花伴着歌声,感动了全班同学。唱完之后,他还一句一句地教会了我们。当唱到‘爹娘啊,爹娘啊’时,大家哭作一团……”

  发表时他没有署上自己的名字,坚持冠以“平津流亡学生集体创作”

  1936年的那个冬天,被调集到西安执行“剿共”任务的10万东北军官兵,扶老携幼,布满古城街头。一曲《松花江上》很快由西安二中的学生传唱开来。没几天,在西安的东北军学兵队有人找到张寒晖,向他讨要歌谱。此人就是后来成为张寒晖好友的王林。

  “当时政局相当紧张,为防备蒋系特务绑架,不许学兵外出,我毅然告假到二中去找寒晖。”后任天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的王林曾回忆,“寒晖当时非常谦逊,告诉我这支歌编成不久,还不成熟,我们可以一边教唱一边修改。他说着,用简谱将《松花江上》抄了下来。”

  王林清楚记得,“‘双十二’捉蒋前,我只告假出去过这一次。”可他回到学兵队没几天,“几乎所有学兵都会唱了”。即使在那个时候,也没有人会料到,这样一首歌会在历史的特殊时刻发挥什么样的影响。

  1936年年底,蒋介石飞抵西安督促“剿共”。12月11日,西安爱国青年去临潼请愿时,行至十里铺,张学良将军驱车赶来,劝导学生勿去临潼,以防有危险。这时,有人唱起了《松花江上》:“‘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很快,数千学生同声合唱,悲壮的歌声令人肝肠寸断。张学良将军沉痛地说:“请大家相信我,我是要抗日的……我在一周之内,用事实来答复你们。”

  如今,我们已经很难知道《松花江上》对当时张学良心理产生了什么样的冲击。但接下来的一天,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爆发了。

  不久,东北军学兵队中的地下党员又将歌谱寄去北平,交由北平学联歌咏队演唱,上海出版的《战地周刊》也将这首歌作为“流亡三部曲”之一发表。《松花江上》就这样在大江南北传唱开来。

  与《松花江上》的广为流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寒晖本人当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却不为人所知。

  “寒晖生前谦逊自持,不露声名。当年歌曲《松花江上》发表时,他没有署上自己的名字,坚持冠以‘平津流亡学生集体创作’或注以‘佚名’。”王林在回忆文章中如此解释。

  当时一些知情的西安二中学生经常问张寒晖:“张老师,你写的歌,为什么没有署你的名字呢?”张寒晖对此微微一笑:“要名字干什么呢?”在他看来,有一支能起到战斗作用的歌,也就足够了,署不署名都不重要。然而,随着《松花江上》的影响越来越大,西安的国民党宪兵下令追查歌曲的作者,也正因没有署名,张寒晖才又一次躲过一劫。

  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解放后才魂归故里

  更令今人唏嘘不已的是,对于《松花江上》作者身份的确认来得是那样晚。

  “‘七七事变’后,家里就和爷爷失去了联系。”张满囤告诉记者。

  1941年8月,张寒晖因被国民党监视迫害,被党组织调往陕甘宁根据地关中分区,又于1942年年初调到延安,历任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秘书长、戏剧委员会委员等职。他配合革命斗争,创作了许多歌曲以及曲子戏、秧歌舞,如《争取俘虏》、《从心里看人》、《太平车》等,却因过度劳累工作,积劳成疾。

  张寒晖当年在延安的邻居郑云燕曾回忆:“1942年,我随母亲邵清廉从奉天(沈阳)千里迢迢徒步来到延安,寻找从黄埔军校毕业来到延安抗大的父亲郑新潮。那时我仅有5岁。在延安大家都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土里土气的外表不像国民党军人那样威武。可是,在延安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一大群人,却是中国最有才华的一群人。张寒晖就是其中的一个。”

  郑云燕说,在相邻相处的岁月里,总是看到张寒晖在紧张地工作,不是写歌就是谱曲,夜晚他的窑洞里也总透出油灯的光亮,哼唱的歌曲声中常伴有阵阵的咳嗽声。

  也正是那一年,张寒晖作为边区文协代表,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会后,还参与了陕甘宁边区艺术学校的筹备工作。

  在那个战火纷飞、音信阻隔的年代,用一曲《松花江上》感动了无数抗日军民的张寒晖并不知道,在同遭日寇蹂躏的家乡,儿子张林格十几岁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担任爆破组组长,还是村里“抗日青年先锋队”的负责人之一。同样,虽然常把“俺爹在外搞革命,我在家乡打鬼子”挂在嘴边,年轻的张林格也不知道,在冀中大平原上也广为传唱的《松花江上》的作者,竟是自己朝夕挂念的父亲。

  1945年春,张寒晖罹患感染性肺气肿,由于医疗条件差,身体越来越虚弱。次年3月初,张寒晖因肺部感染引起水肿,造成心力衰竭,出现昏迷。3月11日晚,年仅44岁的张寒晖在延安溘然长逝。

  “1946年11月,我的父亲张林格在参加县武装队攻打定县北门的战斗中不幸牺牲,年仅23岁。当时,我奶奶邵锦萍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儿子,却不知道自己也已失去了丈夫。”说到这里,张满囤几欲落泪。

  直到张寒晖去世,很多人仍不知道他就是《松花江上》的作者。

  张寒晖去世后,陕甘宁边区文协的同志决定搜集编印他的歌集,由他的学生、同事等一起用回忆的方法将他创作的歌曲一首首忆唱出来并记谱,整理成集,油印成册。1950年,西北文代会召开期间,改为铅印出版的这一歌曲集,成为向大会献礼的主要作品之一。至此,在《松花江上》问世14年后,大多数人才知道《松花江上》等歌曲的作者是张寒晖。

  然而,直到那时,张寒晖在西北的同事、朋友,大多仍不知道他是河北人。

  魂归故里的机缘,来的是那样偶然。

  1951年麦收前,邵锦萍家里住进了几位来自西北的外地客人。

  “当时我们西建阳村有位叫张玉璞的,办农业互助组在全国出了名,各地都来参观。这几个人是西北文联派来参观的,可巧被安排在我奶奶家住。”张满囤告诉记者。

  听说客人是从西安来的,邵锦萍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我跟你们打听个人——”

  “谁?”

  “张寒晖,知道吗?”

  “知道啊!我们在延安时,住上下层窑洞,还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呢!”客人们回答完邵锦萍的话,感到很惊奇,问邵锦萍:“大嫂,张寒晖是东北人,你怎么知道他?”

  “张寒晖不是东北人,他就是这村的。”

  西北文联的同志一听,更是一惊:“他家在哪儿?大嫂,快领我们去看看。”

  “你们眼下住的,就是张寒晖家。”邵锦萍望着客人们疑惑的神情,回屋拿出张寒晖的照片,对客人们说:“你们看,是不是这个张寒晖?”

  一看照片,西北文联的同志们都惊呆了——照片上的人正是《松花江上》的作者,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张寒晖!

  此时,张寒晖去世已有5年,距他最后一次离开家乡定县,已经整整15年了。(记者 王思达 林凤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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