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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远征军老兵胡子龙的传奇经历
来源:来源:武冈人网 作者:黄三丛   2014-09-25 16:37:26

  黄高远点评:因为政党政治的关系,我们遗落了很多抗日的民族英雄。他们散于民间,年岁已大,且日渐消失于历史的记忆了。——2007年

中国远征军老兵胡子龙的传奇经历——从野人山回到“野人山”

  □ 黄三畅 黄三丛

  武冈市双牌乡滔溪村的狮公井,有一位老人叫胡子龙,可是一位传奇人物。

  胡子龙,字鹏程,少时在家乡读私塾,随着年龄增大,对世事了解的增加,他意识到私塾的小池育不出腾云的蛟龙,于是去桃花坪(隆回县城)报考了一所新学堂——东北中学。被录取后读了一年,却在教室里坐不下去了,抗日救国的浪潮激荡着他的心田,以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毅然辍学,下衡阳考入中国国民党军政部第三补训处学生队。八个月结业,留该处特务排任副排长。

  1940年春调驻在广西兴安的第三十九补训处任副排长。当年冬调中国国民军第五军新二十二师任中尉政治指导员。

  当时,日本帝国主义已占领了我国东北、华北、华东、华南,将这几面的水陆交通全部封锁,还想封锁中缅公路,以卡断中国西南唯一的国际交通线。而驻扎在缅甸的英军抵抗不了日本的压力,要求中国出兵,因此组成中国远征军,由杜聿明任长官司令部代总司令兼第五军军长。

  远征军部署着在缅甸的诗瓦地区会战。因会战总指挥史迪威(美国将军)和蒋介石在作战方针上存在分歧,所以会战流产,英军仓皇败退印度。胡子龙所在新二十二师和军直属部队二万余人与日寇激战月余,为保存实力,被迫进入中缅印边境的原始丛林——野人山。

  野人山上生活着克青族人,仍处在原始部落阶段,被世人称为野人。那山横亘一千余里,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是世界两大疟疾区之一。瘴疬之气呛鼻昏头,虫蛇遍地,猛兽横行,蚊子、山蚂蟥咬人啃脚,难以对付。走在路上突然见一股浓雾乌云一般笼罩过来,人在雾里吸一口气,辣辣的呛喉,眼眶也酸涩,眼泪直流。有人就脚步踉跄。胡子龙见一个兄弟栽倒了,脸青唇乌,浑身发抖,是疟疾发作了,就马上给他服药,吃了也没见效。没过多久,那人就两腿一软死地上。去和死者遗骸告别时,只见外露的头和手已只剩白骨,骨头缝隙里还蠕动着山蚂蟥,剥开衣服一看,身躯也变成一架骷髅!

  胡子龙本人也患了一回疟疾。那天晚上睡觉时没注意扎好帐篷,被蚊子叮了几次,很快就感到身体不适,接着就冷得浑身发抖,接着火烧火燎地发热。因为体质好,服了药才算没被疟疾夺去性命。

  但是夺去生命的例子太多了。有一天晚上,他们在一片密林里宿营。当然不敢就睡在地上,得把行军帐篷高悬在两棵树之间,以防野兽袭击。半夜时分他痛醒了,觉得身上几个地方像锥子钻着,知道是山蚂蟥钻进来了,就爬起来,一根一根地捏得痛出一身冷汗。处理了身上的蚂蟥,他一时没有睡意,蒙胧中,忽听得帐篷下面有什么腾跳的声音,掀开被子侧过脸一看,只见一只不知什么的野兽,仰着头,正望着他,那眼睛闪烁着绿幽幽的光。那张着的口,离他只有尺把远了。他掏出手枪,在那东西再一次起跳的时候,一枪打入它的口腔。枪声惊醒了大家,都爬起来问发生什么情况。胡子龙说起是野兽骚扰,兄弟们睡不着了,烧着大火以驱走野兽。火光中发现几个帐篷塌了下来,人也不见了,地上有血迹,估计是被野兽吃掉了。那几个帐篷悬得不高。

  野人山的天气也变幻莫测,本是风清气爽,忽而黑雾沉沉,一丈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本仲仲中中中中是晴天丽日,旋即大雨倾盆,劈头盖脸,无从躲避;很快就山洪爆发,就大祸来临。他们进山的第三天中午,突然倾盆大雨又下起来,胡子龙正行走在一条沟里,正意识到可能出危险时,,一股一股山洪巨蟒一般向沟里冲来了。很快,沟里洪涛汹涌。人们忙向沟畔上爬,有几个手脚稍慢一点儿的,就被洪水卷走了。胡子龙本人也被洪水冲得摇摇晃晃,他拽住旁边伸过来的一根树枝,才算稳住了身子。可正拉着树枝往坎上爬,一股更大的洪峰冲来,他被冲倒了那根树枝也断了,于是被洪水冲着卷着。幸好向振武跑来,伸过一根树枝让他抓住,用力拉上去。等雨过水歇,胡子龙派人沿着沟去找那些被水冲走的兄弟,可惜都死了,有几个被蚂蟥啃得只剩下骨架了。

  在陆地走,山洪还不算什么,最糟糕的是有一次过一条叫大有洋的河。他们走到河边,见河水很浅,水底的沙子、水草都看得清楚,大家就成散兵线随意下水。当胡子龙涉到河中央,突然大雨就翻江倒海地下起来,山洪爆发,河水陡涨起来,波涛汹涌,人哪里还站得稳?幸亏胡子龙会游水,向对岸斜渡过去。游了不远,忽听见有人呼喊“救命”。扭头一看,那人正是他们的少将团长邓军林。他的良心和兄弟之间的感情使他忘了自己的危险,急速游到邓军林身边,一只手臂挽住对方的腰,一只手划水,慢慢地向岸边游。突然一个浪头扑来,他俩都被洪水淹没了,但他仍然把邓军林紧紧挽住,拼死往一尊顶部露出水面的石头游去。他把石头抓住,就站在石头上,把晕晕沉沉的邓军林也扶起来站着。但只能做短暂的喘息啊,因为雨还在下,上游,波涛一个连着一个猛扑过来,他们极有可能很快被淹没或被洪水冲走。邓军林要胡子龙只管自己逃命,别管他。胡子龙不答应,决心与患难兄弟共存亡。正所谓“人不该死自有救”,忽然,胡子龙见勤务兵向振武击着水向他俩游来了。他对向振武说:“快,把邓团长救过去!”向振武 说:“那你……”胡子龙说:“我不要紧!”向振武 把邓军林挽住游走了,胡子龙也安全地游到了对岸。这次“洪灾”,他们连队死了20多个兄弟。

  “自然灾害 ”厉害,“人灾”也不可低估。那天,连队行军休息时,一个兄弟去采野果,去了好一阵还不见归队,胡子龙就派两个兄弟去找。他俩沿着采野果者走过的路迹翻过一道山梁,只见那边山坡上有几座吊脚茅舍。快步走茅舍旁时,只听得一种怪异的嬉笑声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呻吟声。他俩走到茅舍旁,只见茅舍前的空坪上,三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围着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男子嘻嘻哈哈。那男子正是采野果的兄弟,见了他们连忙呼救。那三个女人就丢下那一个,朝这两个跑来。那个兄弟喊:“注意,别让她们抓着!”两个兄弟只好鸣枪,三个女人就不敢近前。那个兄弟也趁机捞起衣裤跑过来。见他一副萎靡潦倒的样子,问是怎么回事。那人羞涩地说:“快别提了,多不好意思……”

  原来那个兄弟见树丛中有人也在采野果,仔细一看,是三个女人,赤身裸体,乳房特别大。这个兄弟就不能“慎独”,躲在树丛里透过叶隙欣赏起“女色”来。谁知三个女人发现了他,就走过来把他被抓住了。他也没十分反抗,半推半就的跟着她们走。三个女人把他拉到茅舍面前,其中一个抱来一捆茅草铺开,同时,另一个就嘻嘻哈哈扯他的衣裤。他还是个“童男”,正巴不得呢!谁知第一个女人和他干了,他已觉得精疲力尽,紧接着第二个女人又要和他干,他也勉强干了。已累得快爬不起了,第三个还要和他干。见他扬不起来,三个女任就拨弄他的阳具。他想跑也跑不了。

  后来胡子龙听说遭到克青族女人“强奸”的,别的连队也有,还有被克青族男人打死的,或被他们布置的弓弩毒箭射死的,或掉进他们设的陷阱摔死的……

  其实上述灾祸比起后来发生的情况还不算什么。

  他们行军到野人山腹地后,到处找不到一滴水,老天爷又接连几天不下雨。胡子龙有两天没喝水了,渴得咽喉都快冒烟了。没法子,只得喝向振武屙下的尿。这天卫兵抬着军长杜聿明走过,见他端着杯子,就请他留一点,说军长病了发高烧,特别想喝水。胡子龙为难地说他在喝尿。杜聿明听到了,连说尿也喝。他当即把杯子递过去,让给军长喝。

  他们进山前,每人都带了一些粮食,以为粮食不会成为问题,殊不料部队在原始莽林中迷失了方向,迟迟走不出山。因此,粮食渐渐成了最大的问题。大多数人的粮食吃光了,就宰马吃。连马皮马骨头也被炖烂吃了。马宰完了就吃皮带,吃树叶草根啃树皮。全军上下,人人都饿得肚子凹陷,个个饿得嘴里泛青口水,饿得眼睛昏花,两条腿像棉花一般软,多想吃一口饭,喝一口粥啊!

  有一次,军需处一位上尉管理员见一个兄弟在煮粥,提出用一根金项链换一杯粥喝,后来再加一个金戒指,他都不同意。那位管理员走到杜聿明跟前,问还有没有办法想。杜聿明说:“同志,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说着流下了热泪。那位彻底绝望管理员拔出手枪,当着杜聿明的面,朝自己太阳穴开了一枪,鲜血像泉水一样从枪眼里冒出来。

  越是没有东西吃,体质越是弱,害病率越高,行军速度更慢,有时一天只能行进一二里。不少兄弟挪着挪着腿一软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有些人实在受不了折磨,或开枪自杀,或跳崖自尽。

  他的勤务兵向振武进山时背粮多,平时又节约,到了粮食渐显紧张时,他每次像撒盐一样,把几粒米撒在野果树皮里煮着吃,因此能“细水长流”。但是他患过一次痢疾,身体更虚弱,有几次走着走着六栽倒在地上。有一次他倒下去不想再爬起来了,幸好副师长邓一民来了,鼓励他“坚持前进就是胜利!”于是他又拄着拐杖前进。

  后来国民党派飞机找到他们,又派人引出山。行军三个月,到达印度时,两万人只剩下三千了!他们在印度休整一段时期后,对日反攻,打败了它的十八师团,开辟了从印度到中国的国际通道。

  胡子龙一生感到最荣幸的,是日本投降以后,他随军从湖南安江飞到南京,接管南京。他和兄弟们一道,胸前挂着大红花,从老百姓夹道欢迎的街头走过。他这从野人山炼狱里走出来的汉子,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以后,他有过一段短暂的辉煌。1946年2月他随军乘登陆艇北上接管东北。在吉林,他被提升为第九兵团军政部少校干事。同年夏又提升为中校,任第九兵团干训班训导主任。干训班班主任是兵团司令廖耀湘,对他说:“我是宝庆(邵阳)北路人,你是宝庆西路人,是真正的老乡。我是第九兵团司令,又是黑龙江的省主席。你可以在我手下当县长,还可以提升当专员,好好干吧!”他感觉良好,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不料在辽沈战役中,廖耀湘兵团被围歼,廖耀湘和他都被俘。他化名胡云池,伪报上尉副官副员,在热河省郑家屯解放军官三团劳动改造,后被遣送回原籍。

  胡子龙所住的狮公井是一个十分偏僻,极其闭塞的小山村,村子周围是高山密林,自然环境里和野人山也差不了多少。想当年,抱着报国之壮志出去,在野人山那炼狱般的地方受过煎熬,而今又回到不是野人山的“野人山”,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他能审时度势,随遇而安。在村里,他不乱说乱动,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地劳动,以养家糊口。1957年和后来的几次政治运动,自然也少不了挨整,而他并无太多的怨尤,他说;“政治运动,大势所趋嘛。”

  如今的胡子龙已八十有五,还算精神矍铄。几年前,他家把房子建在离村子半里远的后山洼里,四周石壁高耸,竹木森郁,更显得像野人山了。好在点上了电灯,总算有了点现代化气息。老人很关心时事常向老师借报纸看,记忆力也极好。去年夏天笔者兄弟去看望他,我们又和他说时事,谈中国的前景,谈海峡两岸的关系。他的见解独到,很有道理,又很时髦,甚至新潮,也许这是他吃透报纸上的精神加上自己的思考使然吧。从这一角度上看,他是身在“野人山”,心在大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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