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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持久战的蒋百里:亲历西安事变,斡旋墨索里尼
来源:扬子晚报   2017-01-03 15:24:02

民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军事教育家蒋百里

“昨为阶下囚,今又座上客!”

在百里先生的一生中,1936年12月初,他从欧美考察回来,突然应邀到了西安,碰上了“西安事变”,乃是政治生命转折点。百里曾经参加唐生智的反蒋行动,曾囚居南京20个月。因此,蒋介石对于百里先生,总是“尊而不亲”“敬鬼神而远之”的。直到西安事变以后,一度共过患难,乃转入“亲”而且“信”的阶段,坐上了陆军大学校长的职位。

百里从南京飞到西安那天,正是12月11日。他刚在西安招待所卸了行装,蒋介石已来了电话,邀他到临潼华清池去晤见。他到了温泉,看见张学良也在那儿。晤谈既毕,汉卿邀他一同回西安,因为那晚张杨一同请客,也替百里洗尘。可是,蒋介石留住了汉卿,说是还有话说,要汉卿吃了晚饭再走,百里只得独自先归了。百里回到西安招待所,已是傍晚六时,便匆匆赴绥靖公署的张杨公宴。那晚汉卿回来时,已经八点钟了,他一脸笑容,喝了杯酒对大家表示迟到的歉意,确乎看不出有甚么“箭在弦上”的安排的。

百里先生那晚睡得很迟,12日早晨却很早起床。伏案写了两张西安风景片,寄给德国的两个女儿,便安排着要写欧美考察的报告书。这时,他忽听得窗外枪声,由疏而密,他从零乱枪声直觉地推断:可能是兵变。正在此时,隔窗有一团黑影在爬动着,随着砰然一声,那影子倒下去了。(其人便是邵元冲,西安事变中牺牲的一人。)他明白:一个事变在发生了。

他默然不作声,回到房中去。那天天气特别冷,他穿了羊毛衫,加上厚丝棉袄,卧在床上假睡,一面推寻这事变的缘由。朦胧中,天已大明了,他听得有人在门外找寻从上海来的蒋百里先生。他正在下床,一位青年军官已经推门而入了。那军官是营长,后面跟着两个持枪的士兵。那军官说:“没甚么大事,不要紧!请先生到客厅坐!”百里也就不期然而然地跟着他们走。

客厅上可热闹了,济济一堂,有惊疑莫定、睡眼惺忪的军政大员,有那些大员的卫士(卫士们都已缴了械),也有直打抖索穿着睡衣拖鞋的大员夫人们。百里先生说:最后请来的有陈诚、蒋鼎文、朱绍良、万耀煌,昨晚席上贵客,照单全收。还有钱大钧,他是侍从室主任,他是从临潼抓来的。一时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作声。他们知道临潼一定出了事,也没人敢问。

直到下午四时左右,张少帅向他们拱手致歉,他们又重新被分配到各个房中去,那房门都有士兵监视着,不许他们关门的。

到了晚上七点钟,张少帅进了百里的房,只见少帅从怀中拿出一份兵谏电报全文请百里看,他说:“百里先生,你是无党无派的人,先君很敬重您;此刻,我有一疑难问题,想请指教。”百里把电文看了一遍,便还给少帅。少帅焦急地说:“先生以为如何?”百里说:“今天是力的问题。”少帅接着说:“今天惊动了你们,非常对不起。先生莫客气,就正面指示我们一下。”

“在西安,你的力很够,尤其是在招待所,两条枪就够应付我们了!可是西安以外怎样呢?”

“西安以外,我就力不从心了!”

“那么,你自己已经有了打算,用不着来问我了。”

“您先生还在生我的气!等会儿,我再来向先生请教。”

西安事变的第三天,周恩来已经从延安到了西安了。这时,强敌在前,中国朝野应该联合一致对外抗战,权衡轻重,得让蒋介石有这样的觉悟。张少帅也就冷静下来,要转变当前的局势,他曾经请邵力子向蒋介石去进言,希望蒋介石以国家为重。蒋介石正在气头上,拒不作答,少帅又想百里先生这位无党无派的谋士来。

少帅找了百里,说:“我想请你做一件事,不知您答应不答应?……您愿见委员长谈一谈吗?”少帅说他自己见了蒋介石,蒋介石必大动肝火,不让他陈述意见。他要请百里劝一劝,因为百里是客卿,说起来比较容易些。

到了16日下午四时,少帅说是已经向蒋介石报告请百里去谒见的事,便邀百里一同前往(那时,蒋介石已经移居高桂滋将军的寓中)。百里进入蒋介石的卧室,少帅便退出了。蒋向百里谈及张的意思,想派一人先到南京去,其心目中以为百里最适宜。蒋本人并未表示意见。

百里对派人往南京这一点,非常赞成,因为事情弄僵了,于国家无益,一切化大为小的好。不过,他自己和政府没有深切关系,如要派人前往,百里建议最好派张最不喜欢的蒋鼎文去。

在少帅伴送百里回招待所的途中,百里问他:“你是不是有诚意呢?”

“怎么会怀疑我没有诚意?”

“你是否想我先到南京去?”

“是的,因您是无党派色彩的人。”

“何以不对我先说明?”

“想您见过委员长后再告诉您。”

“我非党国要人,去了于事无济的。要解决问题,须派南京方面所信任的人物去。”

“谁好?”

“我看蒋铭三最适宜。”

“好,我不但请他去,还且请委员长写亲笔信让他带去。”第六天,百里再谒见蒋介石时,他的亲笔信是写了,交在百里手中,等到蒋鼎文上飞机时,百里才交给蒋鼎文手中。那便是“停止轰炸三天”的手谕。

到了12月21日,宋子文到了西安,22日,宋美龄也到了,一切都由紧张而缓和下来了。百里便做了这么一回军师。

12月25日,蒋介石在张学良陪伴之下飞出西安。百里先生认为国共合作统一抗战的前途很大的。

12月26日,杨虎城在绥署设宴为百里等饯别,席上众人相顾而笑。百里先生举杯高吟道:“昨为阶下囚,今又座上客!”世事如棋局局新。中国抗战第一声,说是从临潼华清池边发出的,这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

在我们的师友中,能够断然论定中日之间,非战争不可,而且它是长期的战争,战场一定在平汉粤汉以西的,只有百里先生一人。他和马歇尔一样,也断然论定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不可避免。西安事变结束后,1937年春天,他奉命考察全国的军事防御,对各地防务,有全面的了解。

庐山谈话会,恰碰上卢沟桥的“七七”事变。百里看明白战事的情势,他决心在这次对日战争中奉献他自己的一切。他曾对年轻军官说,“你们年轻人,活着看中国的翻身;我们老年人,该为国家拼一拼命。”

百里从上海到南京,那是8月15日的事。那时,“八·一三”上海战争已经开始了。他沿公路到了南京,参与最高军事会议,知道当局的抗战决心。接着,百里又奉命出国到德意去作外交活动,争取军事上的援助。他预测沿海地区必被日军攻陷,日军可能进至长江黄河的中流地区。这是他对中日战局第一步预测。

在中国抗战前后,国际间的矛盾情势是十分错综的。意德是日本的轴心国,但有军火运到中国。美国表面上是唱甚么正义的高调,而轰炸中国的飞机、汽油、炸弹,都是美国军火商所供给的。苏联的军事援助,则在抗战军事进展以后,他们的机师,代替了意大利的航空员。百里的赴意大利,当然还对墨索里尼存着希望的。

百里动身前,把那位预定到英国去读书的第二女儿蒋雍,从香港送到衡山去参加军队工作。他要她在大变动时代身受生活上的锻炼。

百里以蒋介石特使身份到了罗马,墨索里尼却避而不见。和上回大不相同。上回,百里只是到意国考察,墨相和意陆军部那么盛大欢迎,还邀他参观军事演习,看待得有如友好大国的使节。百里明白墨索里尼是决意和日德相勾结,自然对中国十分冷淡。

他枯居细思,要打开那一僵局。10月20日那天,由刘文岛大使出面招待他自己,由史丹法尼开单邀请意大利朝野名流作陪。华堂盛宴,百里起立致词,说到中国与古罗马在人类文明史上的供(贡)献。开口就说:“条条大路通到罗马,我和世界人士一样,也找到罗马来了。”这一句话引起了全场人士的拍掌。结底说:“世界古文化的国家,留存下来的并不多,大而强的只有中意两个古国。这两国历史上没有仇恨,没有斗争,直到今天,两国的政治和经济并没有甚冲突。”这番话倒把墨索里尼吸引过来了。宴会既终,中国大使馆便接到意大利外交部的通知说:“杜谦约蒋百里将军于25日相见。”(杜谦即“领袖”之意)

25日下午六时,墨索里尼在威尼西亚宫和百里相见,这一幕颇富戏剧性的。一进宫门,身上一切金属品,都得卸下来,手表也不在例外。宫中那架电梯有特殊设备,客人身上带了金属品,便铿锵作响,电梯就停住了。黑衣首相的戒备很严密的。百里当时和墨索里尼谈得很多,不过,这都是历史上的事,不必引述了。

在欧洲,百里已经看明白,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难于避免。中日战争将与世界战争合流,这是百里逝世前一年所看到的,所以他留下了“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的名句。

抗战也是“给予将来负大任的人们一个动心忍性的大锻炼”

抗战初期,一般人所熟知的军事术语中,有“机械化”、“游击战”二语。有人夸张日军是机械化的,其实日军并未机械化;“机械化”了的那几个师团,都不曾在中国战场使用过。我们也有机械化师,即二○○师,但指挥二○○师在兰封作战的薛伯陵将军,他就不明白摩托化骑兵乃是机械化部队的触须;他把摩托化骑兵挖出来独立使用,便把二○○师的运动作战力减低了。因此,在武汉会战初期,二○○师移去江西樟树、高安线上,和十三军相配合,为总后备队。那时,百里先生任陆军大学校长,开始调训机械化部队下级干部。一方面,军事当局就在湘西着手游击队的干部训练,又把新四军指挥部,从南昌移往皖南南陵,担负苏南地区的游击任务。

在研讨游击战术中,百里也有过他的贡献。

百里所介绍的,乃是德国亨斯少校的游击新战术。亨斯少校所谓“新游击战法”,不在于用武器,使敌方无法检查,不需多数人,我方给养可减少而效力则甚大。利用科学作战,使敌之作战器材日渐减少,终于溃灭是也。他说:“游击战原为整个战斗指挥中一种有价值的辅助作战方法,其所注重的并非完全对于敌人之主力,而在对于敌人后方联络之作战。游击战不在乎人数之众,及队伍之密集,但应以使用专门人员及突击为标准。”在武汉战争的重要阶段,百里曾对我们说:“军事上守据点,我们只能以‘时间’与‘数量’来推测断定如何如何,就不合军事学校的原则。敌人以最大力量来攻,我们也以最大力量来守;其次是时间问题,谁能支持到最后的时间,即谁胜利。”

百里先生不是幻想的乐观派,也不是虚妄的悲观派。他是从抗战过程中,看到中华民族的新生,他是要年轻一代在战争中锻炼自己。

德国顾问团走了,有的着急地问他:我国军事上会不会发生影响?有的轻松地说:顾问本无大用处,走了也罢。他对此事发生无限的感慨。原来聘用德国顾问这一件事,是想在国际地位中建立一真正的现代的军事基础。百里说:“第一,不用着急,军事家不单是德国专有,英美苏法,俯拾即是,倒是要建立真正的现代军事基础的观念可宝贵,我们应当体会着。第二,更不可看得轻松。本来顾问是外国人,有没有用处,看我们自己的能力如何。自己有能力,顾问就有用处;没有能力就没有用。我们要用固有的同化力,取攻势的迎头赶上,万不可自作聪明装老腔,说什么中外形势不同,而将军事制度上的建设停滞下去。”

百里说:“抗战就是替我们造成了一个有目共赏、公平无私的分别贤奸的天平架。敌人是最公平不过的,在那里考试我们。我们有办法,肯拼命,能够意志坚强,心气和平,敌人就会用他们自己的血,把我们做的文章红圈子密密地圈起来。同时还有外国新闻记者一字一句的,不惜电报高价向世界报告着,同时,还有本国的老百姓手舞足蹈地向他们儿孙演讲着。”

他又说过,这次抗战中间考试作用以外,还有一种特别的排泄的妙用。大家知道人类有一种病,名曰癌,这不是外来的一种微菌,而是自己变坏的细胞。这种细胞如果停顿在身体里面,必定成一种不治之症。一个民族同一个人一样,有了坏细胞,没法排泄出去,是最危险不过的。如今敌人却送我们一种妙药,替我们分别贤奸,将那种毒细胞尽量吸收去了,使我们民族的血液,加一层的干净健康(指伪组织中的汉奸),我们试一回想,如果没有这抗战,那真多么危险!

百里又说:“这一次抗战最大的成果是,为社会,替理想与实际造了一条沟渠;为个人,是在纯朴的心灵与敏活的官能间造了一条桥梁。前者见之于东北学生之南投,后者见之于西南民族之接受新事物。轰雷掣电地给予了将来负大任的人们一个动心忍性的大锻炼。”

蒋百里(1882-1938),民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军事教育家。先后辅佐过蔡锷、黎元洪、吴佩孚、孙传芳。1936年,在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中起过重要作用。1937年日军侵华,蒋百里积极投身抗战。蒋百里是抗日战争的预言家,准确预断日军侵华日期和路线;是抗日持久战的首倡者——“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要以空间换时间,通过时间的消耗,拖垮日本”;是抗日的死硬派——“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将将之将蒋百里评传》曹聚仁著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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