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4日(週五),這是一次未在我計畫中但又期待已久的探訪老兵活動。
起因緣自於佛山老蔣和北京賴子給廣東地區老兵做訪談錄,在已完成的對增城曾暉爺爺採訪之後,他們準備在廣州中轉,然後再去梅州採訪陳明光爺爺。志願者米米知道我的爺爺是19路軍60師的炮兵中校副團長,知道我一直都非常想去拜訪爺爺19路軍的老戰友,借著這個難得卻又蒼促的機會,推薦我一同前往。
廣東健在的19路軍老兵只有三位,堪稱歷史的“活化石”,最年輕的陳明光爺爺已屆百歲高齡,其餘的兩位都是一百多歲的人瑞,得知這一消息,容不得我半點遲疑,立馬收拾了行囊,不顧老蔣和賴子的一臉疑惑(他們原以為我是輕車熟路的志願者),實實在在的做了一回跟屁蟲。
城中村裡的怡老院
我們是在海幢街怡老院林鬱奇爺爺那裡見面集合的,怡老院地處廣州城中村,若沒有米米的帶路,很難在窄街小巷找到它的蹤影。這是一棟樓層不高,外表頹敗,內牆斑駁的農民屋,入門即撲鼻而來一股濃重的福馬林藥水味。狹窄的電梯裡燈光昏暗,吱吱呀呀的攀升著,打開門的一瞬間我驚呆了。這是所謂的怡老院嗎?牆體潮濕、發黴,稍稍用手一碰就會大塊大塊的剝落。晦暗的走廊兩邊,密密的排列著一間間火柴盒大小的房間,老人不能有太多的行李,否則沒地方放。林老和他老伴兒的被褥全都堆在床上,穿過的和沒穿過的衣服也都堆在床上,乾淨的和不乾淨的紙尿褲也都堆在床上……兩張床的中間有個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碗已經冷卻結塊的麵條,麵條上有幾片蔬菜,這就是他們的午餐。湊近一看,旁邊還爬著許多黑色的小飛蟲,讓人胃口頓失。奶奶耷著頭蜷坐在輪椅上,似睡非睡,偶爾抬頭說兩句糊話。
當我回過神時,發現陽臺上早已進行很久的熱火朝天的訪錄了,汗水浸透了老蔣和賴子的衣衫,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不時給林老打著扇子。再環視一下這間橫三步,豎七步的小房間裡,手幾乎找不到可以放的地方,不是佈滿了灰塵,就是雜亂的堆著很多東西,門欄也被白蟻蛀空,腐朽不堪。此情此景,很讓人心寒。
由於林老家事複雜,子女眾多,關愛老兵的志願者也只能從人情上進行關懷,更多希冀老兵的家人能夠盡到真正的孝義。這時,怡老院的陽臺外看不到一絲的陰涼,正午的陽光穿刺著所有的事物,明晃晃的扎眼。
暴雨中的高速疾行
訪談結束後,我們告別林老和志願者米米、狐狸,馬不停蹄的驅車駛向了梅州方向。梅州的路比我想像中要遙遠,只覺得車一直在開,卻始終都開不出一條條的高速高路。到了晚上六七點鐘,黑魆魆的天開始打雷閃電,沒多久大雨傾盆而下,刮雨器都刮不及嘩啦啦沖刷在玻璃前的大雨,前路一片迷濛,好像高速路上只有我們這一輛車在行駛,大家都很安靜,老蔣也份外專注。途中經歷了幾次輪胎打滑,更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老蔣駕駛技術高超,多年的戶外野營和支教經歷,再難走的路、再惡劣的天氣都見識過,所以特別從容淡定。這可是我長這麼大,第二次遇到如此惡劣天氣的路況,也真正體會到很多志願者不遠千里、走村串寨探訪老兵的艱辛了。之後,陸續下了幾場暴雨,聲勢慢慢減小。九、十點鐘仨兒饑餓難耐的人,趁著月黑風光潛入服務區,到處覓食。驚喜的收穫煮得沒有味道的老玉米棒子和牛肉丸,老蔣更是連丸子帶“味精水”全部吞入肚內。
新田村的農舍,零落的記憶碎片
次日,我們一路打探來到了新田村,五月的田間禾苗青綠,草長鶯飛,纖蝶翩翩。來到了新田村同恒圍,只見一位清瘦的、戴著眼鏡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張望,一打聽他就是在此等候多時的陳明光爺爺的兒子陳文欽。他站的地方離家十幾米遠,右邊一個被竹籬笆圍起來的紅磚房就是陳爺爺的家了。陳爺爺在孫女的攙扶下出來迎接,我們送上了事先購買的一箱牛奶、麥片和芝麻糊,相互招呼後進入了他的廳堂。
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家,談不上十分乾淨但也收拾得很整齊。陳老的兩個曾孫吮著手指好奇的打量著我們。陳老精神很好,但是鼻樑處有新添的一道擦傷,據說是前段時間行走的時候摔倒所致。稍作休憩之後,老蔣拿出了幾個19路軍軍官的照片給他看,問他認不認識照片中的人,老人家不假思索的說:“這個是蔣光鼐!這個是蔡鋌鍇!”老人的普通話夾雜著客家口音,交談中基本能聽懂。我隨即拿出我爺爺的照片給他,希望他能認識。結果爺爺看了一會兒,說:“這個人我認識!他是你爺爺啊?他的官職很高,那時每週一師團級的軍官都會開會,經常看到他。但是就沒有講過話,我只是一個小排長,敬禮都沒份啊。”聽到陳爺爺這麼一說,我心裡既開心又酸澀,開心的是,終於找到一個見過我爺爺的戰友;酸澀的是,爺爺在老兵的口述中永遠都是一個零落迷離的背影,他穿著戎裝是什麼樣子,我無從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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