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鲁苏豫皖边区挺进第五纵队一团一营战士邵长明同志于2023年1月14日“归队”,享年100岁。
邵长明,1923年5月28日,安徽亳州市蒙城县人。1938年冬,因为天气冷已经要穿棉衣了,但还没飘雪花,保长被叫去县里领回任务,然后到人多农户家登门,要人当壮丁(兵),我家要出一个,父老兄下田,弟幼还上学,我最合适,保长对我父母发话:他小,当长工也没人要,干脆去下县里,这次上面要我们庄出丁三十口,让他去凑个数,顶顶任务,还要验看哩,验不上人就正好回。转念我也想乡下穷小子,还没去过县城,刚好去玩玩。于是跟着庄子里大小爷们一起去了蒙城县城。
开始我们由保长带着,我们跟后走到城里的招兵处,保丁押后,不用捆,人要识相,得罪保长他们,以后家里大小有事不就没人出头讲话不是。
招兵处里面一个场子上集合,里面一排平房,屋子里有先生(医士),门口排队,依次进,喊到名字就往屋里跨,就留一裤衩,其他全脱光,手伸直,张嘴看牙口,望望身上有没有伤疤再查查痔疮,还要转圈跳跳,问你是哪里人啊,是看看你脑子,傻子、呆子、聋子一律不要,然后叫我去墙边站着。
墙上写了字,我不识字不认得,那时我个不矮的,有一米七二多,我们那一批都过了,回站到广场,我才缓过神来,这下倒好,虚顶变成实在,家不能够回了,兵役处干事接着挨个用红漆在我们这批新丁左胳膊衣服上写字,身边人说是个“英”,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接着我们去蒙城城东关李公祠,这批跟保长出来新丁地址早就由保长登记报县政府,跑也没地方去,还是跑回家,还不是要被抓来,这样想开了也没人跑。进到祠里外面大门口两人看着,猜是县上兵役处公差,白天门都敞开着,晚上关上,县政府连我们饭食都不管,口粮都是兵役处命令保长回去通知每家各户自己送,家里有人送来马上就地或站或蹲立刻开食。
在里面被关了五天,人越来越多,一问都是附近其他庄上的,有百多人后,我们被招兵处人领着,一路走过阜阳、临泉、舞阳,这时已经有人带枪看押,十多天后走到南阳遇见部队,队伍驻扎在南阳南边独山大石桥(音),长官在高台上训话:现在你们已经进了部队,再不能有个人心思,要好好训练,全心报国,胆敢逃跑者,一律枪毙!
我被分进二十六路三十军三十师直属炮兵营运输三连二排一班当二等兵,是西北军,司令长官孙连仲,军长刘汝明,师长张华棠,炮兵营按编五百实际人数四百七八,每营三个连,每连九个班,按编每班十八人,实有十六,说是一个连该有一百六十人,实际上最多也就一百四十,连里除了连排班长,其他人都没发枪,连长刘汉民,也是河北人。
部队伙食不好但是管饱,后来我个子长到一米七五多,民国二十八年(一九三九年)下半年时,队伍从南阳开拔叶县移驻唐河,命令是转进,伺机作战,总司令部仍在南阳。因为战斗部队兵少,壮丁一时难补充到,于是在运输后勤人员中抽调身体素质好的人充实一线,命令我调到本师三团二营六连一排二班,团长梁盼英,营长仲玉交,排长是湖北人:唐和憝,班长也叫孙连仲,他说自己和总司令同名同姓连字都一样。
我得了四个木柄手榴弹、一支汉阳造步枪、一把刺刀、弹夹二十五个,每弹夹五发弹,发了一条子弹带,灰色的,由肩斜跨腰,弹夹都装里面,还领了一把大刀,有一米多长,刀把上系着红布,行军作战枪背肩刀在背上,就是打刀的铁材质不好,刀口脆,易崩口。
民国二十九年(一九四〇年)快收麦子的时候,我跟着部队趟过沙河,去樊城、老河口、襄阳一带和日本人干,沙河水流不急,浅处不过膝盖,深也才到腰,此后长期在河南、湖北接壤处转战,战斗不大,仗着人多我们才往前冲,日本人枪炮齐鸣火力一猛,营连长一声招呼大家都后退。还时不时在山上伏着,打日本人的运输队,休整时间居多,后来又到了河南信阳西边十多里地方驻防,接着在正平、内乡、西崖(峡)口一带再与日本人作战,败战居多,有时小胜,平日里行军如果不是野外,路过村庄就住在民房里,睡大通铺,一屋子三、四十人。
当年五、六月间,又调我们去打开封,日本人火力猛,在壕里对射,我在面前多加堆些土挡起身形,枪架在土上,俯卧着,没注意一个圆圆的日本手雷滚到怀里臂弯和颈子中间,娘啊,我吓得一机灵,抓起就甩,脱手就炸,左手腕留下一道口子,整个左臂被炸伤,到现在都不能负重用力,幸亏老子敏捷,要不早就当了个无头鬼。我滚在壕里嗷嗷叫,担架队顺交通壕上来,抬到后面设在农户家的战地救护所医治,离前线只七、八里,但并不算重伤,人事不省的重伤员才抬去大后方医疗。住了二十多天归队。期间前方战事就只能听新伤员说了,攻进开封去了,干掉日本人有一千多,归队时连里活着大头兵还有一百二十个,因受伤有功我被提升当班副,还给我发了奖章,铜制的,蓝底外侧齿轮状,上面有字我不认得。
打进开封我们部队还捉到六十多个日本兵,日本人盘踞期间祸害商户民家,很多当地人在师部前面请愿,想带日本人走,给了他们,隐约听说都被河南侉子用棍棒全敲软后埋了。以后部队又回了南阳,民国三十三年(一九四四年)初春时节,日本人对我们开打,听说友军败了,正一路撤,洛阳也丢了,日本人兵锋接着就指向我们,我们军三十六师的弟兄上去,硬顶二天,日本人退兵了。
民国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年)四月时,日本人不死心,他们从南阳北边来,那一片庄子合称大石桥,我们当时就驻扎在那,地名叫木子岗(音)、崖主岗(音),命令我们开挖战壕据守,挖出土就堆在壕沟两侧,是个晴天,日本人先炮击,炮火猛烈,土一阵一阵从空中溅落头上身上,地面震动,弟兄们纷纷哭爹喊娘求祖宗保佑,我在战壕里缩着头手有些抖,日本兵开始冲锋,炮声停了,他们也不怕死,日本军官举着指挥刀冲锋在前,太阳大,那出鞘的长刀反光直晃眼,我觉得那刀一定比我的刀好,我看上他的刀了,一定要抢到手。
能看清日本军官肩章颜色,孙班长喊声“上啊”,带头跳出壕沟,近战西北军没怕过谁,把刺刀一上,跟着各自班排长一起迎面杀出去,西北军长官好,不扣伙食,兵有力气,我想到不干了日本人,他们退回去又会操炮轰,老子被炮弹敲死在战壕里就亏大了,至少要先够个本,提起劲跟着人流冲。
遇蛇要打七寸,我就要先做掉那军官,斜对他奔去,那人只看前面不观身旁,我使足气力挺枪对他头左侧太阳穴那刺,一刺入头人扑倒,刀摔落一旁,我踏他背上拨出刺刀,高兴劲还没过,旁边四、五个日本兵就对我围来,危险关头,唐排长提大刀侧后奔过来,他学过武术会套路,砍上一个踢翻一个,疯子似的嚎,其他日本人吓得四散,我弯腰提起那刀,低头跟他一路往回跑,子弹从身边不停飞过,跳进战壕就觉得右腿湿湿滑滑,我自己没注意,身边战友喊到:你挂花了!我往下摸,掌心一汪血,马上就觉着浑身虚软无力,心想老子这下要死了,人就往下倒,卫生兵急急奔来,撕开裤子一看:班长,你运气好着哩,是擦伤,子弹又没进去。
身边人表情都丰富起来,老子没被打死,差点被吓死,噢....噢....我应道,力气又有了,坐起来叫大头兵打水来清洗包扎上,缩战壕里歇着,那时日本人也退下去了,我安了心思,细细看缴获的刀是长什么样的:刀柄和刀鞘均有皮包裹,不止一米长,刀鞘黄色的,上面一个挂环,长官细看,说是日本尉官刀,我高高兴兴收起来。
长官觉得我们离主力太远,被日本人围住就会死翘翘,带着我们拼顶几天后就开始转进,命令是节节抵抗,开始二天还行,后面就乱了,战死、逃跑的人越来越多,日本人还是紧追不舍,队伍还是被打散,茫然四顾实在危险,我无处可去,想想还是先回了蒙城乡下的家。
家附近也有队伍,我又参加了鲁苏豫皖边区挺进第五纵队,司令长官廖运升(音),我在一团一营六连三排七班,营长袁卫东,首任连长范子振,后换袁前华,第三任杨悲华(阜阳北关人),排长付保之(蒙城小涧集人),班长胡百发(蒙城罗集人)。先跟着队伍在皖北周边打游击,还到过山东的马山湖(今济南市长清区马山镇)一带,接着去到徐州大庙镇车站,期间驻扎有二、三个月,突然传来了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上面下命令,要我们控制好陇海铁路,防止日本人逃跑,所以那段时间还是日夜枕戈待旦。
年底快到腊月的时候,队伍走到宿县,我记挂家里父母兄弟,想着抗战胜利我责任也尽到了,回家了就这样结束了我的抗战,归家时家里人口一个不少,算是好事。抗战老兵邵长明同志于2023年1月14日上午8:20分逝世,享年100岁。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老兵同志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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