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襁褓中的儿子，他驾战鹰援华抗战
来源：南京晨报   2015-04-27 10:35:25

　　“我就要走上前线，但我不想给你戴上戒指，因为我可能不会回来。”77岁的尤里·列昂尼德·斯科尼亚科夫对着新华报业全媒体记者轻轻哼唱起这首苏联老歌《小灯火》。77年来，母亲伊万诺芙娜每次给尤里哼唱起这首歌时，总是泪流满面。这首歌正是1938年6月，父亲列昂尼德·伊万诺维奇·斯科尼亚科夫（以下简称伊万诺维奇）在前往中国前，给母亲哼唱的。如今，飞行员伊万诺维奇的名字铭刻在位于南京王家湾的抗日航空英烈碑上。昨天，尤里对来自南京的“正义之胜”采访组记者讲述了这段感人的爱情故事。

　　抱完襁褓中的儿子 苏联飞行员来华痛击日军

　　退休前，尤里在莫斯科郊区的飞机制造工厂里担任着工程师。选择这个职业，总能让他想起远在中国的父亲。由于母亲不希望独子再上战场，尤里没有跟随父亲的身影飞上蓝天。而尤里对于父亲的所有记忆，都来源于母亲伊万诺芙娜给他的讲述。

　　1938年1月20日，在莫斯科郊外的军属宿舍中，26岁的母亲生下了小尤里。5月份，正在后贝加尔军区执勤的飞行员伊万诺维奇立即申请假期，回家探望刚出生的儿子。

　　“在宿舍里，父亲第一次抱起了襁褓中的我，父亲一向是很严肃的人，但还是哈哈大笑。并给我取名为尤里。”尤里告诉记者，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抱他，就在探亲时，伊万诺维奇接到命令，加入苏联志愿航空队，前往遥远的东方国家——中国，抗击日本侵略军。尽管有万般不舍，坚强的妻子依然为丈夫准备好了行装。

　　在6月初的出征命令下达前，伊万诺维奇把母子俩送到了莫斯科州，并拜托亲戚照顾母子俩后，毅然返回部队，并随同苏联志愿航空队飞往中国，这也是伊万诺维奇最后一次与母子俩见面。从1937年到1941年，苏联总共派遣3665人参加中国抗战，包括1091名飞行员，伊万诺维奇正是其中一位。

　　1938年8月16日，日军大量飞机进入武汉上空，投下大量炸弹，伊万诺维奇奉命痛击日军，不幸被击中，受了重伤，但英勇的他仍坚持将飞机开回基地，半天后不治身亡。不久后，伊万诺芙娜收到一封代表着绝望与悲凉的“三角信”——来自国防部的阵亡通知书，带来了空军上尉伊万诺维奇殉职的消息。

　　“母亲没有在我们面前哭，她只是不停地抚摸着父亲的遗像，久久不肯放下。” 在阵亡通知书上，父亲是什么样子，在中国何处阵亡，如今是否还有遗迹，这是尤里成长过程中的一个谜。

　　守候70年

　　母亲唱着《小灯火》再也没有等到丈夫归来

　　尤里开始在俄罗斯找寻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他找到了父亲的入党申请书，泛黄的档案上，有父亲黑色墨笔留下的手迹。但这远不能满足尤里对父亲的好奇，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尤里开始了探寻的过程，就在寻觅过程中，他第一次被父母的爱情故事感动。

　　他从父亲的大姐处获悉，1909年4月16日，父亲出生于圣彼得堡南边的小城巴甫洛夫斯克，他是一个苦命的人，父母早逝，留下了兄妹三人，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小时候，他与大姐被送到了孤儿院，而小妹玛丽则被姥姥收养，而正是在姥姥家，年轻帅气的伊万诺维奇第一次见到了美丽的俄罗斯少女伊万诺芙娜。

　　“父亲是一个很优秀的人，16岁就加入了共青团，1935年，从位于乌克兰东部城市伏罗希洛夫格勒的第二航空军事学校毕业，入伍并成为了一名飞行员。” 尤里告诉记者，在母亲的记忆力，父亲心灵手巧，当年一个村子只有一两部收音机，父亲竟研究制作出了简易的扩音器，装到收音机上，让全村人听到广播。

　　是否嫁给一个飞行员，母亲非常犹豫，正如母亲常在《小灯火》中唱到的那样，嫁给了一个军人，便意味着他将来可能回不来。但爱情之火在两个年轻人心中越烧越旺，1936年的一天，伊万诺维奇单膝下跪，给妻子戴上了戒指，并发誓要爱她一生。

　　他们确实相爱了一生。尤里告诉记者，在父亲离开后的漫长岁月里，母亲没有再婚，她相信，也许有一天，年轻的军人列昂尼德·伊万诺维奇·斯科尼亚科夫也许会推开家门，甩出军靴，让她端出一杯伏特加。但直到母亲去世前，她依然没有等到丈夫的归来。

　　珍藏大衣

　　最大心愿是来南京航空烈士“英烈碑”上寻找父亲

　　伊万诺维奇在哪？对于这个家庭一直是一个谜。1989年5月的一天，尤里接到了久未联络的小学同学的电话：“列昂尼德·伊万诺维奇·斯科尼亚科夫是你的父亲吧？我在武汉看到了他的墓碑。”

　　原来，1989年5月，戈尔巴乔夫访华，中苏关系正常化。10月1日，俄罗斯电视台转播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庆祝建国40周年阅兵式，还介绍了曾参加中国抗日战争的苏军士兵，武汉解放公园里苏联空军志愿队纪念碑的画面也得到突出展示。小学同学看到后，立即通知了尤里。

　　1995年，尤里受邀前往中国，他要圆母亲的两个心愿。在武汉的解放公园的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尤里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墓碑，他抚摸着墓碑上的文字，从包里取出母亲为父亲准备的一个手帕，里面包着的是家乡的一抔黑土。

　　而第二个心愿则是一件裘皮大衣，1938年，伊万诺维奇到汉后驻扎在汉口机场，在战火纷飞的特殊年代里，细心的伊万诺维奇竟然想办法寄回家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只黄色表面的小巧手表和一件黄棕色裘皮大衣。”尤里告诉记者，母亲非常喜欢那件裘皮大衣，因为穿着这件裘皮大衣，就能想起远在中国的丈夫。

　　于是，尤里像父亲当年那样，在武汉为妻子买了一件黑色裘皮大衣。于是，家中衣柜里又挂起一件大衣，“两件裘皮大衣，如今已经是我们家族的珍贵藏品，将世世代代传下去。”尤里告诉记者。

　　如今，已经77岁的尤里也有两个心愿，第一个是到武汉父亲的墓前抓一把土，放在母亲的墓前。第二个就是到南京的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英烈碑前，看一看父亲的名字。

　　■新闻附件

　　236名苏联飞行员

　　援华抗战中牺牲

　　今年5月9日是俄罗斯卫国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日，俄罗斯将举办阅兵等纪念活动。昨天，记者从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获悉，抗日战争中的苏联航空英雄图片展，5月将在莫斯科的俄罗斯联邦国防部中央军事博物馆展出。本次展览由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和俄罗斯联邦国防部中央军事博物馆共同主办，这也是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首次赴国外进行展出活动。

　　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专家表示，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在俄罗斯首都举办此次展览具有特殊的意义。这次展览图片是从馆藏的大量图片中精心挑选的，展览的内容由抗日战争中的苏联航空英雄、中苏飞行员并肩战斗的主要战役、俄方与抗馆近年来的友好往来等3个部分组成，较为详尽地反映了八年全面抗战期间，苏联志愿航空队与中国空军浴血奋战、保卫领空的英雄事迹。据悉，该展览除在莫斯科进行展出，还将在俄罗斯其他城市进行展出。

　　1937年至1941年，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岁月，苏联给予了中国积极的援助，向中国提供贷款、派遣志愿航空队。在总领队日加列夫（回国后任苏联空军副司令员、获空军元帅军衔）的率领下，先后有2000多人来华作战。在他们的帮助下，中国空军在1937年底已经几乎损失殆尽的情况下，得以重整旗鼓。苏联志愿航空队在中国战场英勇作战、功勋卓著，先后在南京、南昌、武汉、徐州、兰州、成都、重庆、台湾等地作战，给日本空军以迎头痛击。据统计，苏联志愿航空队援华期间，共击落、击伤、炸毁日军飞机1186架，牺牲人数达236人。他们的英雄事迹被中国人民铭记在心，现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英烈碑”上，就镌刻着英雄们的名字。

　　2014年9月1日，国务院公布了80处首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遗址名录，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名列其中。同日，民政部公布了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其中有7名中外航空烈士，苏联飞行员库里申科、马尔琴科夫入选名录。

　　新华报业全媒体记者 成岗 蔡蕴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