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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侵华惨案亲历者口述(六)
来源:江西网络广播电视台    2017-09-01 09:48:29

  进贤县

  赵希贵口述

  口述地点:进贤县社联办公室

  口述时间:2006年11月15日

  访问人:桂爱娇、方义泉、胡卓

  口述人:赵希贵,男,1932年2月1日出生

  我是民和镇赵家村人。日本人来的时候,我只有11岁。日本人是农历四月份来的,七月份才退出了我们这里。

  日本人有一个烧杀队驻在张公镇新屋绍家,大概有三四十人,他们经常会到周边的村子里去烧、杀、淫、掳。回想当时日本鬼子在这里做坏事的情形,宁愿天天煮碗粥吃,也不愿过奴隶的生活,吃了早饭,不知道中午的时候命是否还在。那时我们村里组织了人轮流巡逻放哨,日本人一来就打锣,叫村里的人逃走。这一天我和父亲在地里割豆子,中午的时候就回家去弄点

  饭吃,这时候就听到锣声,还有人在叫:"快跑!快跑!日本鬼子来了。"父亲带着我就往后面的山上跑,刚跑出村子的时候,日本鬼子就骑着高头大马追来了,马跑得飞快,跑到我身边的时候,马一跃飞起来一丈高,日本鬼子连人带马从我头上飞过去了。我魂都吓掉了,还好没踩到,要是踩到了的话,肯定没命了。父亲就拉着我向旁边的田里跑,田里刚栽了禾,水很多,日本人也没怎么追,我们总算是逃脱了。

  在罗傅村,傅和行当时有80多岁,也被日本人用枪打死了。当时我父亲也被抓住了,他还说:"西山先生,他是个老人家,不要杀。"日本鬼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枪就打,把傅和行打死了。

  我们村里死得最惨的要数赵林英两姐妹。日本鬼子进村时,她们两姐妹没来得及躲,日本鬼子也好诡,他们见了年轻的姑娘,就不去追其他的人,单追她们两姐妹。后来她们两姐妹被抓住了,被带到了姜家,在那里被日本人强奸了,还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她们两姐妹看到没人看管,就想逃跑,走到一口井边的时候,被日本鬼子追上,日本鬼子就把她们杀死在那口井里。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尸体时,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

  日本鬼子在我们村里不光杀人,还放火烧屋。我们村里有三分之二的房子被烧,好一点的房子全被火烧光了。日本人退却时沿途放火烧禾堆,堆在里面的谷子全被烧光了。

  日本人在我们村里先后杀了5个人。赵百里有一次回村里去,想弄点吃的,看到日本人丢在村里不要的猪,就想弄点来吃,不想却被日本鬼子发现了。日本鬼子用棕绳把他捆在一棵树上,然后朝别的地方去找姑娘,抢东西去了。赵百里看到日本鬼子走了,就想逃跑,他用力挣脱了树上绑他的绳子,但手还是反捆着,他刚想跑,又被日本鬼子发现了。日本鬼子就追,赵百里反捆着手,跑不快,被日本鬼子追上了。鬼子一刺刀杀过去,然后用脚一蹬,把他踢到了一个水很深的水沟里,赵百里就这样被杀害了。我们村里还有一个人叫赵松林,是个近视眼。有一天,他看到一个人撑了把伞向他走过来,就问:"你看到了西山先生吗?"没想到他问的这个人,正好就是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拿了刺刀就在他胸前刺了两刀,赵松林当场就被日本人杀死了。

  那时我们村里有100多个人,就有99个人身上会生黄色的小疱疹。我还会每隔两三天就打一次摆子,先冷后热全身发抖。这有可能是吃盐吃的,因为那时候吃的是硝盐,特别贵,一担半谷才能换一斤盐,又特别不卫生,盐里面有时候都能吃出骨头,也有可能是日本人的细菌战所致。

  高安市

  闵翠娥口述

  口述地点:高安市汪家墟乡汪下村

  口述时间:2006年5月l1日

  访问人:徐福安、陈德孝、陈守兴、唐锐

  口述人:闵翠娥,女,1931年8月17日出生

  我遭鬼子难的时候,才8岁。

  那是1939年农历八月初。听说鬼子会来,村上人都顾不上收割,拖儿带女,少扶老,大牵小,挑着点日用家什被子饭甑什么的,出外逃难走反。我跟着大人,走到这里不是,走到那里不是,总认为不安全。后来走到团山寺。团山寺又叫雷神坛,就在汪家圩南边约两里路远的一座小山上。山上林木茂密,大树参天,只有一条路上下。我们一家人到团山寺时,看见山上已有好几百人了。寺内几个殿堂,还有寺前的戏台上下,到处都挤满了走反的人。人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样子。小孩依偎在大人身边。不时有婴儿啼哭,一哭,大人就慌忙捂着嘴,或用奶头塞进口里,不让啼哭。团山寺有2个大殿,分两度门进出。我们一家人是躲藏在东殿里。

  过了一夜,是农历八月十二日。那天中午时分,有几家小孩饿得难过,哭着要吃东西。人人就捡了几块砖,在天井旁或庙檐下架起鼎罐,烧起火煮吃的。这时鬼子来了,总共有3个,气势汹汹进了寺,难民们吓得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见有人煮东西吃,一个鬼子狠狠地朝灶罐一脚踢去,鼎罐滚了好远。鬼子又把两度寺门砸了个窟窿,然后抢了一些东西走了。跪着的时候,听到有个鬼子说,我们还会来!大家觉得奇怪,怎么日本鬼子会说中国话。现在想起来,鬼子到中国久了,也能说几句中国话,要不就是汉奸,假鬼子。日本鬼子到中国来人生地不熟,肯定要利用中国人当翻译做帮凶。这天晚上,听见大人们都在议论。有人说,还是走吧,这里。有人说,还是走吧,这里也不是圆方(意为不是妥当安全的地方)。有人说,怕什么,鬼子说来就会来?也有人说,鬼子今天来了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再来又会怎样!再说这黑灯瞎火,夜里往哪里走,要走也得天亮再走。记得我父亲也说:"砧上的肉,笼里的鸡,随他怎样,一家大大小小,咋样走。"这天夜里,还是有一些难民离开了团山寺。我一家人没走。山上还有三四百人吧。

  第二天,是农历八月十三日。十三啊,这是个可怕的日子,我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令人诅咒的一天。那天上午,鬼子没有上团山寺。到了下午,大概是2点时分吧,突然听到有人惊叫:"鬼子来啦,鬼子来啦!"山上人群顿时乱了。只见7个鬼子,端着枪上山了。鬼子一来,就把在寺外草地里、大树下、戏台边的难民往寺内赶。见寺庙里挤不下了,就往山下田里赶。然后,把庙门反扣。有几个年轻的妇女被鬼子拖出了庙门。鬼子在寺东殿放起火来,人们都吓得往西殿挤。 后来鬼子在寺西殿也放起了火,两度门都着了火。很多人被烟熏得晕过去了。被困的难民不顾一切往外涌。有人用扁担把着了火的门拨开,往外冲,就被把守在门口的鬼子用刺刀刺倒在地,或是开枪打倒了。火势越来越猛,难民们拼命往外涌,鬼子疯狂地用刀刺,两度寺门外都足难民的尸体。突然,庙后一堵墙被难民们推倒了,我爷(父亲)挟着我冲出了寺门,随难民沿着下山的路逃。刚到山下的苦株树边,见路口也有鬼子守在那里,地上架着一支有脚的枪,枪对着山上冲下的人群,人们吓得又往回跑。鬼子把所有的难民都逼到苦株树下的坪地上,命大家举起手来,跪在地上。我也跪着跟大人一样举起来手,心里直发抖,人好像懵了。猛然间听见"嗒嗒嗒"的枪响,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难民们一个个应声倒下,有几个人像门板似的压在我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觉得脚麻木了,想抽抽不动,想爬也爬不起,挣扎了几下,醒了过来。一看,哎呀,吓死人了。我被好几个死尸压住了,动都动不了一下。我又昏过去了。又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我一听,是我娘,娘哭着叫我的小名,我想嗯又嗯不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听到娘…声…声地哀叫,我拼劲全身力气嗯了一句。娘寻到了我,她掀开压在我身上的死尸,把我拖了出来。我浑身都被血染过了,所幸未伤到哪里。想来是我小,鬼子开枪杀人时,旁边被打死了的大人的尸体遮住了我。我才逃过了这一劫。我看见娘的一个手指头被枪子打断了,一点皮挂着,血淋淋的。她也不知怎的幸免于难。后来听娘说是躲在一口抽干了水的塘坎下,才死里逃生。

  我娘带着我去寻自己的亲人。只见苦株树下,山下的田垄里,到处都是尸体。有人也在寻自己的亲人,一声声喊叫令人心寒。我娘也喊着一个个亲人的名字,我也嘶哑着嗓子跟着喊爷(父亲)呀、哥哥、弟、妹哎,一点回音也没有。娘拉着我的手在颤抖,她的眼泪哭干了,只是一声一声干叫着,拨着一个一个尸体找。终于寻到了爷(父亲),爷颈上是一道刀痕,死了。后又寻到了19岁的大哥,身上全是血,胸口被刺了一刀,死了。 17岁的二哥也死了。寻到了妹妹,也全身是血,她身上也有枪伤,幸好没伤着要害,还活着。寻到了一个3岁的弟弟,没死。最后,寻到小弟,可惨了,他被尸体压着,早已断气了。可怜我那小老弟,才一岁多点啊!(哭)

  望着一个个亲人的尸体,我们想哭都哭不出声来。月亮上来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山望着一个个亲人的尸体,我们想哭都哭不出声来。月亮上来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山上还有人在呼喊亲人的名字。

  我们姐妹依在娘的身边,娘抱着3岁的弟弟,在亲人尸体边站了好久,好久。我的爷,大哥、二哥、小弟就这样惨死在了日本鬼子的手里。现在想起来,心里就打抖。

  后来听幸存的人讲,鬼子开枪杀人后,人们四散逃窜,有许多人从柴蓬里钻到了山下晚禾田里,也遭到机枪扫射,鬼子在对面山上也架了机枪。苦株树下的鬼子打完了苦株树下的人,也掉转枪口朝田垄里扫射,直到难民全部被打倒。鬼子又去戮尸,几乎一个一个拨,发现有点气的,就补一刺刀。只有少数几个被好几具尸体压着的枪也没打着的人,鬼子没发现,才逃脱了这一难。这一次,鬼子烧死和杀死了我们难民600多人。

  记得那天晚上,在亲人尸体前站了许久后,娘领着我们姐弟3个连夜逃回了家。到家一看,房屋被鬼子烧了,倒屋烂壁,安身不了。我娘将几床破棉被铺在倒了的墙脚里,我们姐弟3人钻在里头,睡着了。

  回家的第二天,鬼子又到了我们村上。我们姐弟躲在棉被里一动不敢动。娘就守在旁边。鬼子用尿勺杵了我娘一下,我在被子里头听到娘哎哟叫了几声,又听到鬼子扔尿勺的声音。鬼子又用刺刀拨弄盖着我们的破棉絮,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好的东西,拨了几下就没拨了。我们吓得大气不敢出,接着听到枪声和我婆婆、叔叔的惨叫声。

  后来娘告诉我们,鬼子发现了我叔叔,要抓他走,我婆婆跪下求饶,鬼子不但不饶,还一枪打死了我婆婆,又一枪打死了我叔叔。在我娘家闵村,当年有20多个人,没来得及逃走,躲在一个仓库里。一天清早,大家还没起来,鬼子来了,发现了他们,就阻在门口用机枪扫射,全都打死了。

  我们没了家,娘只好带着我们姐弟3个去讨饭。记得在一个地方,弟弟说饿了,娘没办法,只好用毛巾在路边水圳里蘸湿了后绞在他口里喝。一路来到了石脑。我们在一个戏台下过了20多天。娘帮人家洗衣服度日,我们姐弟没讨到饭就捡西瓜皮吃。我娘带着我们实在难以维持生计,后来只好跟了一个做香纸的人。我被送到一个人家当童养媳,吃尽了苦头,我又回到了娘身边。我说不下去了,一提那些事,心里就跳,那个惨,没法讲。

  奉新县

  余诚口述

  口述时间:2006年9月26日

  访问人:余长青、晏葵

  口述人:余诚,男,1925年8月16日出生

  我叫余诚,奉新县赤岸镇火田村人,1925年生,现离休在家。

  1939年,当时我只有14岁,日本鬼子侵入奉新。大约三月份时候,日本鬼子进驻火田村,占领了陶仙岭和鼻几岭等战略要地。鬼子进村后,奸淫烧杀,把火田村和赤墩村所有在家百姓,全部赶到两个村庄的祠堂里,所有门都封了,大门上只留一个小门,由鬼子把守:国民党军队夜晚从港里面摸来,同日本鬼子打了一仗。大约日本鬼子被打死了不少人,国民党军队撤退以后,鬼子便迁怒于群众。第二天,将火田村的人,凡是二十多岁的人拖出来,杀了几十个。当时我和哥哥藏在祠堂里的楼上,才躲过了这一劫。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了解到,赤墎村的一百几十人全部被鬼子杀死在短嘴塘里。老百姓手无寸铁,惨遭杀害,现在回想起来,仍对鬼子切骨痛恨。赤埽死者现有碑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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