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黄天毕业于黄埔军校十八期,后随中国远征军在云南与日军血战。他两次负伤,立下战功,获得大量嘉奖和勋章,并受到宋美龄等人的亲自慰问。
“抗战胜利时,我们十八期七总队的约1400名同学,生还的仅400余人。”这成了黄天至今无法忘记仇恨的一个重要原因。
黄埔三年
黄天1923年出生在湘潭,进入黄埔军校之前就读于撤退到湘潭的武汉日知中学高中。
1940年底,日知中学停办,15岁的黄天来到长沙报考军校。
1940年上半年,军训部长白崇禧等人联名请示蒋介石同意后,在湖南成立“军事委员会军训部入伍生第二团”,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下简称中央军校)培训预备学生。该团隶属中央军校系统,由第九战区代办,蒋介石亲信谢声溢任少将团长。
1940年秋,约1500名入伍生参加了在湖南大学操坪举行的第一期学生开学仪式。其中就有15岁的黄天。
整整半年时间,学员们每天早晚劈刀刺枪、举枪瞄准、投掷手榴弹。白天荷枪实弹野外强行军、挖战壕、挖防空洞,晚上夜间教育和实弹射击。训练极其艰苦,第一个月就自动脱离近百人。
1941年4月,第一期学员经过考试后,共有1191人升入中央军校。
黄天却因为年龄不够而无法入学。
好在有惊无险,包括他在内的4名年龄不够但成绩优秀的学生被动员留团,参加第二期学习,等年龄够了再入中央军校学习。
“那时候的很多青年都想从军报国,一腔热血。”黄天说,“第一期2000多人报考,第二期就多达近4000人。根据蒋介石和白崇禧的指示‘重质不重量,求精不求多’,最后仅录取高二以上学历、体格健壮的1100人。”
当年10月,第二期学生返回长沙岳麓山原驻地恢复正规教育,两个月后,第三次长沙会战打响。
学员们纷纷请缨杀敌。第九战区参谋长吴逸志中将亲临劝阻无效。此时恰逢长沙河西(湘江以西)兵力不足,于是学生团被部署担任湘江西岸一段警戒防守任务,构筑工事,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此次长沙会战共毙伤日军5万以上,是太平洋战争开始后盟国的第一次大捷,引起了强烈的国际反响。学生军虽然没有肉搏沙场,但在防区保卫安全,抓捕汉奸特务,腾出了正规部队增援前方,受到了嘉奖,凯旋返回岳麓山继续训练。
1941年10月,黄天结束了在长沙岳麓山入伍生第二团的训练,考试后升入位于湘西武冈县的中央军校第二分校第十八期步科,开始了两年半的军校学习。
“军校学生必须学完八大教程和两项知识,包括兵器学、射击学、地形学、测量学、筑城学、交通与通讯学、战术与兵法、政治经济学、防空与防毒、急救与包扎、日语、英语等等。”黄天回忆,除政治经济学外,其他课程毕业后都要立即在战斗中应用,所以大家都非常刻苦,成绩优秀,毕业时每人的学习笔记本都在百本以上。
1943年,军校学习结束,黄天和他的同学们已经由青年学生被训练成合格军人,毕业典礼后随即直接分配到抗战前线各部队,任下级少尉军官。
黄天则被分配到中国远征军第八军所属荣誉第一师第二团第三营机枪三连任少尉排长,驻守云南边防。
血战龙陵、松山
1944年春末,中国远征军总部开始了滇西大反攻,配合声援驻印度、缅甸的远征军作战,坚决打通中印、中缅交通线。
黄天所在的部队将中越边防防务移交其他部队后,全副武装强行军,日行60-70公里,并强渡怒江,投入攻打龙陵县城的战斗。
龙陵攻击战异常激烈。日寇调集了驻缅甸的军队增援,我军也已占据城东、城北外围高地,密集火力直射城区。
入夜,日军集中大量援军先行炮击,继而反扑,我军阵地伤亡惨重。
“我们将重机枪连调到了前沿,趁日军冲扑的时候扫射,杀得日军尸横遍野。”黄天说,“就这样连续打了十多天,双方都伤亡重大。我们营官兵减员三分之二,3位步兵连长和营长先后阵亡。”
此时,黄天所在的机枪三连连长王振湘身受重伤后牺牲,黄天也在使用重机枪射击时被日军步枪击中右手掌,打掉了一块骨头,鲜血淋漓。简单包扎之后,黄天代连长继续指挥战斗,擢升中尉代连长。
将阵地移交支援部队第88师后,黄天在卫生队换药治疗3天后,很快投入了更加惨烈的松山攻坚战。
松山为龙陵县境内第一高峰,易守难攻,地势极为险要,号称“滇缅路上的直布罗陀”。日军也早已将其设想为支撑滇西和缅甸日军防卫体系的重要据点,并调集大量民工昼夜施工,苦心经营年余,完成松山工事。该工事碉堡群极为坚固复杂,日军称之“坚固性足以抵御任何程度的猛烈攻击,并可坚守八个月以上”。
面对日军碉堡,远征军集中炮火猛攻,日发炮弹数万发,将松山林木烧尽,后冲锋爆破,但始终无法攻克。
远征军杀红了眼,被迫调集全集团军所有工兵部队,开挖地道直达碉堡群下。
黄天的队伍负责用重机枪火力掩护工兵作业。
日寇则白天火力扫射,夜间经常出击,企图突围。
眼看着阵地官兵不断减员,黄天一边指挥战斗,一边来回战壕检查武器,排除故障和补充弹药。黄昏过后,还要一边设防查岗,一边督导补修工事,运积弹药。
连日血战之后,全连只剩下30多人。黄天来回各个阵地亲自担任射手,在3个掩体爬来跑去轮番射击,还指挥其他两挺重机枪和轻机步枪巧妙结合,连续击中敌主碉堡中的三个瞭望孔。
战斗中,黄天发现了敌主碉堡群中的观测所,立即指挥小炮班班长王运祥精确计算后连发10炮,将其炸毁,破坏了敌军观测,封锁了敌军火力。
前线指挥的宋希濂总司令、李弥将军、汪波师长见了,连声叫好。宋希濂手书嘉奖令和奖金800元送到阵地上,同时命令黄天将第三营阵地上的官兵组成加强连,黄天升任上尉加强连长。
就在编组加强连时,一颗日军的枪榴弹在滚龙坡阵地的黄天身边爆炸,黄天的臀部被削去一大块肉,顿时血流如注,昏了过去。
此后,远征军通过开挖的隧道,从地下运送了大批整桶汽油和黄色炸药包及炸弹,并封闭洞口准备爆破。8月20日,突如其来的大爆破给日军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松山战役全歼日军3000多人,我军伤亡近6000人。虽获得胜利,但损失惨重。
获抗战胜利勋章
黄天再次苏醒过来,已是十多天之后,身在云南大理的远征军陆军医院。
1944年11月,各路远征军相继攻克龙陵、腾冲、密支那,分兵进入缅甸,并打通滇缅公路,会师腊戍,顿时军威大振,中外欢腾。
重庆政府组成了由蒋介石夫人宋美龄任总团长,冯玉祥夫人李德全女士任副总团长,包括各界人士的慰问团,在云南省主席龙云夫人顾映秋女士的陪同下,携带大量物资到前线慰问劳军,并到大理的后方医院,看望了每一位重伤官兵。
三位夫人来到黄天床前时,黄天翻身撑起来表示谢礼,露出了内衫上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几个大红字,宋美龄(蒋介石为中央军校校长)和李德全(冯玉祥为中央军校校务委员)同时伸手扶住了他,询问他的军校期别、姓名年龄、部队番号和受伤情况。
黄天尊称两位夫人为师母,并从革囊中取出刚由军部送来的军校毕业证(中央军校学生毕业时只发给毕业登记证,在部队服役一年后才颁发毕业证)、宋希濂将军的嘉奖令、阵地上的立功奖状和升任上尉加强连连长的委任状给她们看。
李德全、顾映秋两位夫人还从副官手中拿了两个慰问袋放在黄天床头。慰问团其他成员也纷纷与黄天握手,一位长者还取下派克金笔赠送给黄天。
此时长沙已经沦陷,说到家乡沦陷,21岁的黄天禁不住流下眼泪,竟呜咽着叫起了妈妈。
“宋夫人见了,双眼红润,温言抚慰。她还为我查看伤口,并叫来护士为我换药。”
最后,宋美龄亲手为黄天颁发了“智仁勇”三级勋章。
抗战结束后的1946年7月,黄天又获得了军令部授予的抗日战争胜利勋章,同时国民政府铨叙厅以战功铨叙黄天为上尉军衔。
被迫提前的起义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八年全面抗战终告结束。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一方面大裁军,裁掉众多伤残军人,一方面积极准备内战。
黄天坚决反对内战。恰巧国民党进步元老李济深的随身参谋刘烁初,与黄天在中央军校是上下铺的同学。1948年春节,黄天得以在香港见到李济深。李济深鼓励黄天回湖南准备武装起义。
当年4月,黄天回到长沙,担任湖南省保安司令部第三旅七团搜索连连长。
一到长沙,黄天就与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取得了联系,接受中共地下党的领导。
此后,保安团在湘潭扩编为保安旅,黄天升任第二营营长。
起义的力量逐渐在湖南各地积蓄酝酿,成为长沙和平解放的前奏。
而白崇禧的几十万大军从武汉进入湖南后,对湖南倾向于和平解放的地下武装施加了压力。
1949年6月3日,在白崇禧三个师的围攻之下,驻湘潭的保安团八团、七团被迫提前起义。
2000多人的队伍被三万多人团团围住,很快被打散。
凭借对家乡地形的熟悉,黄天带着他的旅70多人成功突围,并找到了长沙宁乡县中共地下党组织。
黄天的部队随后被收编,他也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江南地下军湘江纵队第一支队第一团团长。
8月4日,程潜、陈明仁等联名发出起义通电,宣布脱离国民党政府,加入中共领导的人民民主政权。长沙得以和平解放。
建国后,黄天曾在中南高级步兵学校当教员。1949年12月复员后,先后任小学教师、长沙电表厂工程师,直至离休。
如今,过着悠闲离休生活的他依然怀念那些受过严格训练、在最年轻的时候为国捐躯的军校同学们。
“抗战胜利时,我们十八期七总队的约1400名同学,生还的仅400余人。”这成了黄天至今无法忘记仇恨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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