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在青翠欲滴的绿树丛中的杜鹃花格外艳丽,踏着幽静的山路,我们来到群山环抱中粟翼航老兵独居的土屋。门前的萝卜花开得正旺,屋后的南瓜秧已经生趣盎然,山风在四周的青山竹林里轻轻细语,屋檐下的青苔也开出了极细密的白花。
我最喜欢的事是独自与粟翼航老兵对坐聊天,听他天南地北侃往事,阳光从瓦隙间漏下来,照在老兵的肩背上,泛着温暖的古铜色。出生于1922年的粟翼航老兵舍不得他出生的这间老屋,儿子、女儿都接他去住过一段时间,他不习惯,仍然回到这坍塌了一半、另一半用木头支撑着的百年土砖屋。
粟翼航老兵因为古文底子厚,1939年到19师任上士文书,因为从小练武,1940年到99军99师担任高魁元师长的警卫员。下连队担任见习排长,参加第二三次长沙会战负伤。保送到黄埔军校二分校18期培训。回乡担任自卫游击队长,还当过保长。因为历史原因,他被罚到集体养猪场劳动20多年,恢复自由之身回到老屋已近花甲之年。老屋见证了他的降生、青春、奋斗和悲欢屈辱,他要在这里静静度过晚年,在这里孤独老去。
粟老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职业军官,他的故事也极有特色。二分校18期学生黄天老兵记得这位“插班生”同学,粟老也记得同一个大队的学生王旭,但在二分校的名录墙上却找不到他的名字。他笑着告诉我:临近毕业,他得知自己将被分发到200师赴云南,而不是回原部队99师,联络几十名同学到校本部请愿闹事,被作除名处理。因“愧对江东父老”,他不好意思再见师长,回到老家长沙县,拉起一支队伍,用大刀梭镖和几颗手榴弹与日军打起了游击。他自嘲是个“调皮学生”。
说起游击队长,我只在电影里见过《铁道游击队》的刘洪队长、《平原游击队》的李向阳队长,眼前这位“粟队长”与他们大相径庭。他说日本鬼子的枪法真准,一次,他们埋伏在黄狮渡口,三青团员刘思忠探头看对岸的日军,就被日军一枪爆头,现在刘思忠的墓碑就立在春华山上。他说老兵打仗也紧张,一次他们袭击日军,当过国军连长的陈满拿起两颗手榴弹冲进日军歇息的院子,竟然忘了拉引线就扔出去,手榴弹没有爆炸,陈满却头部胸部连中数枪倒在血泊中。他说他们伏击下乡骚扰抢掠的日军,抢到两支三八大盖,国民县政府要收缴,他不同意,县长也无可奈何,只好拿两支“中正式”步枪换去上缴战利品报功。与抗日神剧相比,这位讲实话的“另类”游击队长实在可敬可爱。
临告辞时,粟老叮嘱我,他写的《千秋岁》少了一个字,词牌要求严格,少一个字就不成体统,他再斟酌修改,先不要发出去。他的原词是这样:“几多英烈,流尽沙场血。民族恨,情何切,青山埋白骨,家破长诀。千古怨,八年血肉终成雪,酒洒关山月。焚告英灵帖。日寇灭,国强民也富,了却忠魂愿,从此虎步龙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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