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抗战之马占山：东北汉子黄土高原上浴血坚守8年
来源：华商网   2018-08-18 16:42:28

　　2015年5月11日，一片乌云借着北风向哈镇压来，“抗日阵亡将士纪念塔”迎着疾风矗立在镇子西面的山腰上。这里安放着当年为保卫国家牺牲将士的墓碑，萧萧风声中，似乎在讲述他们抗击日寇的经历。

　　哈镇位于府谷县城北偏西50公里的清水川东岸，府谷县与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交界处。哈镇原名哈拉寨，“哈拉”是蒙语黑色的意思，“寨”则是汉语，本意是军营周围构建的防御工事。地理位置促成了这里蒙汉融合，黄土文化和草原文化相映成趣。明清时期，这里为蒙汉交易的名镇，汉人的梭布、食用物等，蒙人的牛、羊、马匹、盐、酥油等物多在这里交易。

　　当然，这个北通河套，东控河东，南扼神榆的边陲小镇，是陕北和晋西北通向内蒙古的通衢要道，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然而，最使哈拉寨作为军事重镇出名的是，马占山及其东北挺进军。

　　八年全面抗战期间，马占山率领的东北挺进军在给养严重不足、交通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严肃军纪，与地方合作，以黄河为防线，在长城内外数百里土地上，扼制蒙奸，竭诚抗战，挫败了日伪西窜进扰的阴谋，在抗战史上写下引人注目的篇章，也成就了其一段传奇的人生。

　　为保家国 他从东北打到陕西

　　1885年，马占山生于吉林省一个农民家庭，从小给地主放马，也因此精于骑术。1903年，19岁的马占山在地主家放牧，一匹马走失，但地主硬说他把马卖了。而后，他被送进警察局拷打逼供。马占山一怒之下，上山落草。在那里，他结识了“落草为寇”的弟兄数十人。由于他精明强干，善于骑射，为人豪爽讲义气，不久便被推为头目，过着占山为王的草莽生活。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马占山亲眼看到家乡民众遭受到帝国主义的蹂躏，非常愤慨。战争结束后，清政府发布了收编民团，招抚“绿林好汉”的通令。马占山遂决定“金盆洗手”，带领手下数十名弟兄，接受收编。

　　1911年，马占山得到清军奉天后路巡防营统领吴俊升的赏识，任他为四营中哨哨长。随着吴的青云直上，马占山也步步高升。到1925年，他已经是张作霖麾下骑兵第二军军长。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后，他被调任黑河警备司令。

　　“九·一八”事变后，日寇迅速占领辽宁、吉林。1931年11月4日，日军以修桥为借口，向黑龙江省泰来县江桥守军阵地发起进攻。在爱国军民抗日热情的激励下，马占山冲破蒋介石的禁令，下令还击。虽然最终因弹尽粮绝孤立无援不敌日军，战斗失败，但江桥抗战被评为中国军队有组织、有领导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第一枪，也被评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第一枪。

　　七七事变后，马占山多次请缨杀敌，在山西大同奉命组建“东北挺进军”。绥远抗战后，马占山率部队进驻伊盟，担负“警卫伊盟，兼守河防，扼制蒙奸”重任，教育团结蒙古王公贵族坚持操守，防其失节投敌。

　　1937年10月，马占山派骑三师井得泉部先期到达哈拉寨，安排司令部迁哈事宜。1938年春，马占山将司令部从准旗迁至哈拉寨，在赵家大院挂起了“东北挺进军司令部”和“黑龙江省政府”的牌子。

　　民间传说马占山崇尚黑色，认为黑色对自己吉祥，穿戴多选黑色，早年曾驻黑虎岭，到伊盟后，闻“哈拉”意即黑色，就将司令部驻扎在哈拉寨。其实，驻哈拉寨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以便于同河曲傅作义、榆林邓宝珊及何柱国互相策应，取掎角之势。

　　让日军提心吊胆 4次出动飞机轰炸

　　马占山驻哈拉寨后主动出击，与日伪激战不下数十次，阵亡将士近千人，其中以1938年4月21日固阳黄油干子一役最为惨烈。1938年3月16日夜，马占山率部北渡黄河，出敌不意，攻占河口。17日克复托克托，同日刘桂五率领骑六师占领萨拉齐车站。4月1日分两路进袭绥北日寇后方武川等地，给日寇以沉重打击。4月中旬，日寇调集大军将马占山部包围于大青山。

　　20日夜，马部突围至黄油干子。21日拂晓，日寇调集百余辆汽车，五十余辆装甲车载敌数千，又有三架飞机空中配合，企图一举歼灭马占山部。而当时的马占山部队已周旋激战月余未得休整，以疲惫之师对日奋力抵抗。骑六师、特务营与暂一旅顽强抵抗，掩护司令部突围，战斗异常激烈。后日寇援军拥至，终因寡不敌众，骑六师几乎全军覆没，师长刘桂五、特务营长张喜春(一名张欣新)壮烈殉国。此役，马占山只身突出重围，收拾被打散的部队，退回哈拉寨休整。

　　据马占山贴身警卫鲁天来的儿子鲁虎林称，他祖籍在山西河曲，父亲早年失去双亲，后浪流至内蒙古，在亲戚的帮助下，参军马占山东北挺进军。“因为父亲练过武术，枪法也打的好，在一次日军飞机轰炸马占山部队时，父亲将马占山迅速从马上拉下来，护在身下，炸弹就在他们身后爆炸。”鲁虎林说，马占山站起后，还骂父亲，但从此，父亲就受到了马占山的器重，一直留在身边，成为贴身警卫，一直到1945年。

　　“据父亲讲，1938年的大青山突围非常惨烈，当时马占山部队被日军围困，弹尽粮绝。部队有一名军官会占卜，就让其占卜选择突围方向，选定方向后，害怕马蹄发出声响，部队将马蹄用布包裹，然后从日军薄弱的包围圈突出重围。”

　　这次战役后，马占山将主要部队收编为骑五师、骑六师两个师，其余部队编为若干游击军。部队分驻暖水、大营盘、纳林、沙梁、马栅、长滩以及伊盟各要地，固守黄河、扼制包绥、控制凉城偏关各要点。部队整休之后加紧训练，伺机主动出击。仅1939年4月至年底，东渡偏关、北上托县、凉城、挺进绥东，大小规模战斗10余次，使敌军时时处于提心吊胆的境地。

　　日军对马占山部队恨之入骨，常派飞机袭击轰炸哈拉寨，企图炸毁挺进军总司令部。1938年11月21日、1939年2月10日、1940年1月25日、1940年2月7日，日机四次共30多架次飞机侵入哈拉寨上空，投弹150余枚，炸死平民25人，受伤百余人，炸毁房屋300多间，损毁物品无数。

　　一心抗日 他摒弃党派之别

　　七七事变后，全国各地青年和爱国志士纷纷投奔延安。马占山对共产党了解得不多，但多年的抗日活动使他认识到，共产党是决心抗日的。还有，他在抗日作战和行军携带物资方面多次得到了延安方面的援助，因此，他想应该向延安方面表达一下谢意。

　　1938年5月中旬，马占山带领参谋长戴齐仁等人，到重庆去请示蒋介石关于部队的补充和今后作战部署等事宜。5月下旬，由重庆返回时，他想到挺进军的作战和辎重运输曾多次得到延安方面的援助，因而决定途经延安晋见中共领导人毛泽东。

　　当马占山的车队离开西安，走到距离延安大约50里的甘泉稻草铺附近时，忽见路旁有许多正在觅食的野鸡被车队的声音惊得扑棱棱乱飞。马占山自幼习猎，看见这么多野鸡，顿时起兴。他端起猎枪，瞄准野鸡，随着“砰、砰”几声枪响，几只野鸡应声而落。正当大家高兴时，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猎枪枪筒爆炸成三截，马占山的左手被炸伤。此后，他昏昏沉沉地被陕甘宁边区政府的救护车，送进了延安医院。经过医生们的紧急抢救，才止住了流血，并做了手术。“当时，我的父亲一直站在门口守护着，这期间毛泽东还亲自赶来探望过。”鲁虎林说。

　　伤好出院后，中共中央和陕甘宁边区政府为他召开了欢迎大会。马占山非常诚挚地感谢毛泽东、边区政府的盛情招待，并且表达了自己合作的诚意和决心。此后，马占山在延安住了一段时间，直到9月下旬才告别延安。

　　治军严明 8年间枪决过百人

　　在哈镇，马占山最为百姓称道的，一是纪律严明，凡发现扰民或严重违军纪者，均处决。据估计八年间共枪决超过百人，其中有旅长等军政要员。据说当地有的百姓怕枪毙人，轻易不敢告状。二就是兴办公益事业。

　　1941年，马占山将军首倡在哈拉寨办正规学校。初期，借用民房招生办学。后马占山本人率先捐款，当地民众鼎力支持。

　　1943年，“中山中心学校”落成，其中修教室7个(21间)，宿舍6间，会议室1个(2间)，中山礼堂1个(11间)，秀芳图书馆1座，占地约2600余平方米。同年，正式迁入新学校(现校址)，校名为“府谷县凤凰镇中山中心小学校”(现哈镇九年义务教育学校，简称哈镇学校)。当时学校设初、高小两部，班级6个，学生200余名，教员7个。开设国语、算术、公民、历史、地理、体育、音乐、美术等课程。当时为全县规模较大的正规学校之一。

　　哈镇学校校长张海平称，现在哈镇学校基本是在原址上修建的，当时的“中山堂”在“秀芳图书馆”的东侧，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唯一保存较为完整的就是“秀芳图书馆”，已经经历了70多年。“当时，秀芳图书馆藏有很多书籍，但不仅仅是图书馆，二层还住过学生。”

　　除了办学，马占山建了一个“育婴堂”。当年在这里曾收养孤儿弃婴60多人，有保姆、医护人员、管理人员10多人，深得群众好评。70多年过去，如今的育婴堂，尽管门头的青砖上刻着“哈拉寨育婴堂”几个字，但却居住着一户村民。院墙用黄土和石块垒砌而成，正房经过翻修后，比原来小了很多，只剩下两间正房，基本完好。而东厢房已经坍塌，住户用石头垒砌成羊圈，西厢房也破烂不堪，门窗均无，大门两侧的厨房和库房也荡然无存。住户称：“这房子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已经住了20多年了。”

　　1945年8月18日，东北挺进军撤离哈镇时，镇上百姓结队送行。为纪念马占山将军在哈善举，哈拉寨百姓为马占山将军树立了“马公德政碑”，至今犹存，并以15字赞曰：“治军严明、乐善好施、尤为百姓所乐道”。

　　四处游说 致力于北平和平解放

　　马占山坚持抗日，为抗日战争的胜利立下了不小功劳。1945年日本投降后，蒋介石为抢占东北抗日胜利果实，设东北行营和保安司令部，马占山被任为委员。9月初，他受蒋介石之命，率部配合傅作义部进犯绥东和察西等解放区。不料，他的部队渡过黄河，第一次与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打仗，就在平绥路柴沟堡一带被打得大败。不久，他就请假去北京治病了。

　　1946年10月，他被调任东北副司令长官，但他仍在北平养病，未去就职。1947年4月17日，马占山到达沈阳。20日，在市府广场召开的欢迎大会上，他接受各界赠给他的抗日“民族英雄”大锦旗一面。在职期间，他深感自己这个挂名副司令，连动一兵一卒的实权都没有。另外，他认为大势已去，蒋介石必败，于是以治病为名，于1948年10月下旬，乘机飞往北平。

　　1948年平津战役时，马占山毅然决定弃暗投明，便去见当时驻守北平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傅作义。傅作义见马占山抱病前来，就对他说：“您是旁观者清，今天抱病前来，我很感动，咱们好好谈谈!”马占山当即讲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认为和平解放北平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劝傅作义早下和平交出北平的决心。

　　此后，他又接受北平中共地下党的要求，邀请邓宝珊一起劝傅作义和平起义。当傅作义接受和平谈判，考虑谈判代表人选时，马占山又向傅作义建议，派邓宝珊去比较适宜，傅采纳了他的建议，从而促进了和谈的顺利进行。1949年1月上旬，傅、马、邓经过多次商议，决定响应和平号召，宣布起义，推动了北平和平解放的进程。

　　新中国成立后，马占山寓居北京。1950年11月29日，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