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六中往事不会如烟：（三）冒着敌人的炮火，在风沙中挺进
来源：瞿雷   2017-05-11 11:14:37

省立一中校友贺敬之85年为国立六中题词

　　(三) 冒着敌人的炮火，在风沙中挺进!

　　日寇对泰安的野蛮轰炸，激起省立一中师生对敌人的仇恨;孙东生校长斩钉截铁地讲话，坚定着一中师生前进的信心。大家在摇曳的烛光下捆扎好行李，列队点名，疾步向泰安火车站奔去。

　　在这之前，学校曾有予案，一旦济南失守，将要迁校单县。时局突然变化，现在向何处去?学校没有说，师生也没有问，先离开满目疮痍的泰安再说吧!到了泰安火车站，这里的一列列火车静静地趴在铁轨上。原来，由于鬼子的飞机轰炸和低空扫射，这里已经没有了正常通行的列车，时已过午夜，校长担心天亮后再遭空袭，他果断传下命令：我们尽快离开，步行前进!大家背起行李沿着向西南方向的公路前进，这支队伍渐渐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背着行囊夜行军，是这些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不曾有过的经历，怕、困、累、饿一件件麻烦找上门来。老师们“跟上!跟上!快跟上!”大声地呼喊着，年轻的老师们背起了小同学的行李，年纪最大的教务主任“胡老干”挺着腰杆，昂首阔步，跑在队伍最前面“打前站”，他在联系大家休息的地点，购买食物，确定前进方向。不少同学脚打了泡，泡又被磨破，疼的呲牙咧嘴，他们在老师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蹒跚而行。老师们为了调动学生们的情绪，讲起了笑话。“丁大皮鞋”丁用宾先生，在这如此艰难的行军中，仍穿着他的那双并不合脚的皮鞋，有人调侃他说：“丁老师，您的皮鞋是在“普华”(济南皮鞋老店)租赁来的吧?”丁先生假作认真地一脸严肃：“不是赁来的，是去年过年新买的，我穿的仔细，你们看还有八成新呢!”他抬脚让大家观看，却引来一阵大笑，因为他的皮鞋前包头已经裂开了大嘴。孙校长一路走一路啃着冰冷的地瓜，一面夸张地呱嗒呱嗒嘴：“西欧的大酒店我住过，济南的“石泰岩”(济南著名西餐馆)我也吃过，现在睡屋檐下，喝棒子面粘粥，啃凉地瓜，也颇有味道啊!”他那幽默的话语惹的大家忍俊不止。

　　这时的老师成了同学们的父母，这时的同学成了老师们膝下的儿女，五十多年后，当年的学生已成了古稀老人，他们回想起这些经历，还清晰地记着这些动人的场景，深深地感受到老师当年对自己恩泽。

　　经过几天几夜的急行军，他们冲出了鬼子飞机的空袭圈，1938年的第一天，省立一中师生到达了金乡县，这时传来噩耗，12月27日济南沦陷，日寇铁蹄踏进了我们的泉城，同学们神情黯然，孙校长叮嘱大家要打起精神，挺直腰板，早晚一天要打回老家。为了安抚师生，孙校长决定在金乡休整三天，安排同学们轮流在一家大澡堂洗了个热水澡，以示庆祝38年元旦。

　　省立一中的师生历经艰辛，步行经宁阳、济宁、金乡、单县、曹县(青固集)，到达陇海铁路的商丘火车站。当年战火纷飞，铁路被炸，只有这里还可以乘火车沿陇海铁路西行。

　　这时，校方接到省教育厅的通知，要求省立一中师生到河南许昌集结。这时的商丘火车站挤满了难民，其中有很多是山东各地来的流亡学生，场面十分混乱，火车已经不能按时到达和开出，火车的车门通道和车顶也爬满了难民，车站没有人卖票，火车一到，人们便蜂拥而上。孙校长临时召集会议：大家已经不能以队伍成行，只有分散出发，由老师分班带队，借机登车，并再三叮嘱大家到郑州换车沿平汉铁路南下，至许昌站下车，全体师生在许昌火车站集合，不见不散。学校给每名学生发了去许昌的盘缠，师生们便三五成群地向火车冲去。

　　火车的车门已经不能打开，大部分同学是从车窗而入，年龄较大的同学爬上了车顶，此时的火车行进缓慢，沿途还要不时停车躲避敌机空袭和国军军车，老师同学们大都已经走散，心里面都很忐忑，但是大家都牢牢记住了“许昌”二字，因为那是同学们的集合地。

　　一路坎坷不言，几天之后大家才陆续到达许昌。这时的许昌，已是大雪纷飞，孙校长和老师们们连续几天冒雪在车站迎候。还真是个奇迹，师生竟然全员到达，“一个也不能少!”“一个也没有少!”实现了孙校长在商丘火车站的死命令。

　　许昌火车站广告栏贴出了一张大大的《山东教育厅紧急通知》：“山东联合中学的初级中学部驻城内许昌中学后院，望该校来许同学立即前往报到。”山东联合中学?同学们心头一愣，怎么回事?但是很快明白了，原来来自山东的各所中学都在这里集结，济南一中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了。但是同学们知道，我们学校在山东教育史上有她光辉的名字：“济南省立一中”。后来，不管走到那里，有人问起这些学生从哪里来，他们都会自豪地说：“我们是济南省立一中的!”

　　当年一中初一流亡学生孙跃东回忆“我们于1938年初到达河南许昌。从山东各地逃亡出来的学生在这里集中。我们临时住在许昌中学内其中的一个院落里。这时，我们刚刚得到济南失守的消息，大家情绪都很低落。晚饭后便聚集在院子里唱歌。唱到《松花江上》最后一遍又一遍的“爹娘啊!爹娘啊!……”的歌声，大家都眼泪汪汪。这时候，我看到李广田老师从旁边走进中间，向我们的音乐老师瞿亚先说了些什么。瞿先生立即大声说：“现在大家一起来唱一个‘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好不好?”接着，立即高唱《救亡进行曲》。末了，瞿先生对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洗岑(李广田字洗岑)老师要写一段歌词，我来谱曲，明天晚上我将要教唱一首新歌!”于是大家在一阵欢呼声中散去。第二天傍晚，同学们聚在一起，听瞿老师教唱的便是新的抗战歌曲《听信号!》。这正是李广田老师昨夜写成的歌词，瞿老师用了半天时间便谱上曲。这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老师高唱的李广田作词、瞿亚先谱曲的第二首歌。第一首歌便是我们的校歌《我们是紫色的一群》(紫色是我们的校色)。从此，在流亡旅途中或学生集会时，大家都会唱一曲《听信号!》，用“咚、咚、咚!”战鼓，“达、达、达!”军号，来鼓舞大家的士气。从此，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又增添了一支新的进行曲。这支鼓舞我们的进行曲，便是李先生和瞿先生在抗战初期创作的第一首救亡歌曲。”

　　在寒冷的异乡，许昌城发出零星的爆竹声，春节到了，这是省立一中师生流亡途中的第一个春节，大家黯然神伤，心情格外难过，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同学们更思念家乡，思念家乡的亲人。大年三十的晚上，学校熬了小米粥，蒸了黄面糕，大家就着咸菜，吃了一顿他们终生难忘的年夜饭。大家相互依偎在一起，哼唱着《流亡三部曲》，个个眼里浸满泪水，仰望着窗外的夜空，仿佛看到了远方的家，在黑暗冰冷的教室里度过这漫漫的除夕之夜。

　　这时，同学们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久久不能平静，但是他们有信心和决心：发恨读书，学好本领，早一天打回老家去!

　　省立一中的师生们浑然不知，许昌其实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