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母校情思〗“飞虎队员”获救记
来源：李升恒   2019-07-29 15:47:07

　　1942年上半年,我快满六岁,已经上了小学。在我们住地以东处发生了空战，一架飞机在离我们不远的资水支流平溪的河滩上迫降了。我们从远处看见它降落地面时,卷得地面的沙尘飞扬。当时有十一中的几名高中生,其中包括我的一位远房堂兄李升浩,正在河里游泳、洗衣服,见有飞机滑翔而下,降落在沙滩上。他们担心飞机爆炸,便躲在树丛中不敢动弹。不一会儿,只见那名飞行员推开舱盖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向他们打招呼。看来飞行员并未负伤,他30岁上下,似乎像美国人。他跨出机舱边喊着:“哈罗,哈罗!”这时学生们明白,这是美国飞行员驾驶的战机,便也站出来口喊着:“哈罗,哈罗!”飞行员看出这几个青年是学生模样,感到不会有危险,便面露笑容,同时转过身子,让他们看到他飞行夹克上印着的中文字:“来华助战洋人(美国),军民一体救护”这14个楷书大字,上边还盖着一个大印,学生们微笑着点头表示明白。这种印字的皮夹克不仅发给美国飞行员,也发给那时来中国帮助抗日的苏联志愿飞行员。这样飞行员遇险跳伞时,可以得到妥善救助,避免中国老百姓误认为是外国敌人而加以粗暴对待,甚至杀害,显然,这一次这件夹克就起了良好的作用。

　　学生们这时仔细看看飞机,机身完好,上写着US字样,机头上画的是鲨鱼头像，肯定无疑是美国空军的“飞虎队”了。这架战机原来是在衡阳上空同日机作战时受了伤,准备飞返芷江机场时,中途被迫降落在竹篙塘的河滩上。

　　李升浩他们头一次面对面见到飞机和飞行员,特别高兴,便用并不流利的英语告诉他说“我们是学生,我们将帮助你。”他一听见他们讲英语非常高兴地说:“我是美国飞行员,需要你们的帮助、合作”,学生们一商量就派了一个人去学校报告我父亲李际闾,他那时任国立十一中的校长,并找来英语老师蒋光曾先生。蒋老师是我的姑父,曾在美国留学多年,得过化工硕士学位,英语非常流利,他陪着美国飞行员去了学校校本部休息,并留下几个学生在机场旁值班,以防有人弄坏飞机。我父亲就在校本部接见了飞行员,对他倍加称赞和慰问,要他好好休息,等明天设法送他回芷江的空军基地。

　　第二天,父亲在学校大礼堂召开全校师生员工二千多人的欢迎大会,邀请美国飞行员讲演,蒋光曾老师翻译。飞行员自我介绍说,他是美国人,名叫威农·克拉梅尔( Vernon Clamer),是空军中尉,两年前来中国帮助中国抗日,原是美国志愿队,现在属陈纳德将军指导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这次在中国南方前线同日机作战,狠狠打击了敌人,日夲人吃了亏不服气,在他们返航时两架日机偷偷追上来,他又回头痛击他们。这时他的飞机汽油不多了,加之飞机又负了轻伤,为甩掉日机追踪,就到这里“避难”了。他说,他从高空远远看见这里河边有一片沙滩很平坦,就决定在这里降落。他感谢上帝救他一命,同时感谢在场的几位同学帮助了他,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他非常高兴。他还说,他很感谢校长先生和其他负责人给予他的热情款待,为他消除疲劳和饥饿提供了良好的住所和食物。他表示对战争很有信心,他说,我们共同的敌人肯定活不长了,在欧洲、非洲、太平洋的各个战场上,盟军打了许多大胜仗。最后的胜利属于世界人民,也属于中国和美国。他最后高呼“中国万岁!美国万岁!”蒋老师翻译完毕,大家使劲鼓掌。那天我也跟随大人一起去听了美国飞行员的讲演,他是我看见的第一个美国人。

　　后来十一中的领导多方联系,使他得以安全返回芷江的空军基地,飞机也很快被运送走了。他归队后,于当年6月5日寄给李际闾校长一封感谢信,该信经翻译后用大字书写,公布在校园中,引起师生们的极大兴趣。现摘引如下：

　　“国立十一中学、亲爱的校长先生:

　　你们的悉心照顾,使我在贵校停留期间感到非常愉快。你们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经过自己的努力,已经形成一个良好的团体。我能在这样一群优秀的中国人面前讲话,感到荣幸。我们的共同敌人将很快认识到我们的力量。中国万岁!让我再次对你们给予我的热忱接待表示感谢。”

　　这已经是62年前的往事了,亲历这段历史的人多已作古。为了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我将这段回忆写下来,作为对那些意欲篡改历史的小泉纯一郎之流的反击与鞭笞。

　　此文系“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有奖征文”获奖作品,曾发表于2005年12月《欧洲时报》

　　(作者:国十一中校友,法籍华人学者)

中央文献出版社：《雪峰山下谱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