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恩师难忘〗他在深夜伏案而去——怀念父亲李力安先生
来源：李志明 李志纯 李志洁 李志康   2019-08-01 11:35:55

　　我们的父亲李力安,岳阳人,1900年出生,离开我们已经58年了。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然经常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亲颀长的身躯,瘦削的面庞,和蔼可亲的笑容,深深地留在我们心中。他身患肺病,在当时是不治之症。因家庭经济拮据,没有及时治疗,加上他辛勤工作,病情无法好转。特别是在1944年8月,国立十一中由竹篙塘迁至溆浦龙潭镇时,他徒步翻雪峰山,因过度劳累,病情更加恶化。当时他教初29班国文。我家住在一座破庙里。11月2日,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他病情加重,忍着疼痛还在桐油灯下伏案批改作业,奶奶见此情景,要他就寝,但他不忍罢笔。突然间,他大量吐血,无法抢救,伏在自己的书桌上停止了呼吸。那时志光20岁(在外谋生),志明12岁,志纯9岁,志洁5岁,志康两岁,老祖母已经76岁了,六个人的生活处于极端的困境之中。父亲最关心我们的成长,替我们取的名字后面按长幼秩序排列为“光明纯洁”,意在要我们做光明纯洁的人。小弟出生后取名志康,希望他有健壮的身体,长大后为国家民族出力。他是一个善于教育人的人。记得有一次,邻居的一个男孩子欺负我,我不甘心示弱,与他打了一架。母亲批评我不该在外面打架时,我不服,与她争吵起来,失手打了母亲一拳。黄昏时父亲回来了,我想母亲一定会向父亲告状,父亲会惩罚我的。于是我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出乎意料,父亲坐到床边,轻言细语地说:“你是怕爸爸打你才装睡的,这说明你已经知道自己错了,知错能改还是我的好女儿。快起来向妈妈承认错误,赔个礼吧!”我被他的话深深感动了,马上起来向妈妈赔礼道歉。父亲就是这样“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对子女进行教育。在我们心中,他是一位又严厉、又慈祥的父亲。

　　父亲是一位具有中国传统美德的人,他不但爱幼,更敬爱老人,可称得上是个孝子。他对祖母和外祖母同样的孝敬,经常要母亲从家用钱中挤出一点给祖母零用,给外祖母买点东西送去。他与母亲真是相敬如宾。母亲总是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好父亲的生活,父亲则是用微笑表示对她的感谢。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面红耳赤地争吵过。我们的家是一个和睦的、温暖的家庭。

　　父亲思想倾向进步,在十一中时经常与熊邵安(中共地下党员)老师,甘清波老师起谈论国事,对国民党的腐败无能、迫害进步人士,深恶痛绝;对日寇的侵略罪行愤恨填膺:对人民的贫苦,深表同情。他的进步言论,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有一次,父亲匆匆跑来告诉母亲:“李校长要我赶快离开学校,国民党要来抓我。”就转身走了。我热泪盈眶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才能回来?后经学校出面担保,才化险为夷。在父亲的思想影响下,哥哥志光在母校读高二时,就参加了地下党。后在昆明无线电台工作,为党提供情报,被特务发现。1945年春,他刚21岁就被国民党杀害了。他没有辜负父亲的教导。

　　父亲爱生如子,喜欢和学生在一起,同学们也愿意和他谈心。父亲不仅在学习上、思想上很关心学生,在自己经济拮据的情况下,还对家境困难的同学给予一些资助,帮他们买些学习用品。据初29班粟定乾学长说,在龙潭时,父亲有时在星期天买些牛肉炖萝卜给他们改善生活。他对学生关怀备至,同学门对他也倍加敬爱他们常到我家来玩。父亲去世时,同学们都沉浸在悲痛中,轮流守灵三天三夜。追悼会上,出葬路上,一片哭声。安葬后他们仍然到我家来看望,星期天牵着我们去上坟。他们把我们当作亲弟弟、亲妹妹。解放后,粟定乾学长千方百计打听我们的下落,知道我们四姐弟的境况后才放心。有的同学还来看望我们母亲,这种深厚情谊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

　　父亲:60多年来您虽独自长眠在龙潭镇的一个山头上,可女儿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您,很多学生也没有忘记您,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作者:李志明系初45班校友,武汉市中学高级教师、副校长)

中央文献出版社：《雪峰山下谱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