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熊清章是高十七班学生,从39年至45年整整六年,他在母校十一中完成了全部中学的学习。生前,他常追忆那段难忘的美好时光,想念他的老师,想念同窗多年的同学。
记得那是45年夏天,天气格外晴朗,他怀着惜别的心情,离开辰溪去湖北恩施参加高考。不久传来他以该考区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被中央大学录取。到重庆该校报到后,又逢当时设在四川璧山的唐山交通大学在重庆招生,他又去报考,又被录取了。他喜欢桥,想自己设计桥,这样,他推掉了中大的学籍,就读于唐山交大。他报考的五所大学全被录取,喜讯传到辰溪母校,易钟瑛老师分外高兴,讲课时向同学传递了这一喜讯。
五年的大学生活于50年结束,毕业后留校任助教。52年被选拔赴苏联留学,先在北京俄专学习俄语,作出国前的准备。53年出国,就读于莫斯科铁道运输学院,选题大跨度钢桥的研究。他理论基础知识坚实,加之治学严谨刻苦、克服了许多困难尤其是去苏联第二年出现头发斑秃的困扰。提前于56年8月完成学位论文的撰写,论文题目“大跨度连续桁架铁路钢桥的研究”,参加答辩,获得通过,被授予科学技术副博士学位。
56年底学成归国,仍回唐山交通大学任教。工作第一站就到武汉长江大桥工地现场,继续钢桥的研究。记得那是一个礼拜天,他专程去武昌看望久别的易钟瑛老师,我亦陪同随行,师生久别重逢,分外高兴。学生向老师畅谈了别后经历和所见所闻,谈话间彼此流露出的情感太真挚,太亲切了,至今我仍记忆犹新。两个小时快过去了,他们兴犹未尽,我没有机会插进去说上几句。准备告辞了,易老师突然提及清章的婚姻问题,问道:“是否有女朋友?”回答:“还没有”后,我们就告辞离去了。后来知道,我们走后,易老师策划了在清章与其侄女之间架起一道友谊的桥。易老师在给其家兄信中对清章作了如此的介绍:“这个学生品质很好,书也读得很好,由于一直生活在学校,直到现在还保持很真挚的感情”。易老师离我们而去已经很多年了,我们深切地怀念她。随后不久,我又陪同他一起去武汉医学院,拜访了在该院工作的廖德福同学。
58年新建兰州铁道学院,唐山交大配备全套人马支援该校建设。新天地可大展鸿图,他怀着这种情怀去了兰院开展教学与科研工作,担任桥隧教研室主任。此间他编写了教材“铁道桥梁”、“悬桥”,多次获得先进教育工作者称号的荣誉。在继钢桥研究之后,又开始着重研究混凝土预应力铁路桥,并自学德语。翻译了近30万字的苏联、英美和德国有关这个学科的文献资料。
60年代初,成昆铁路上马,该线路穿越我国西南极其复杂的地形地质区域技术工程艰巨。双曲拱桥在公路上用得多,要将这种桥型移植到铁路桥上,从理论到设计,有许多难题有待突破和解决。对此他进行了研究,亲自动手,在成昆线上成功地设计出了富有民族特色的双曲拱桥,横架两山顶之间,十分壮观。三十多年前,在铁路桥方案中采用这种桥型,需要智慧,需要胆识,需要承担风险,在那个年代,风险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清楚的。这一创造性的设计成果,后来获得甘肃省科学大会奖,并摄入“成昆铁路建设专题纪录片”中。
文革后期,从成昆铁路工地现场回到兰州。在“斗私批修”、“批判学术权威”中他受到冲击。
进入70年代,他仍继续拱桥的研究,突破性的设计与相应论文,从实践到理论使他赢得了在铁路拱桥领域影响很大、知名度很高的桥梁学者位置。
安康工作之后,紧接着应邀赴北京参与全国“桥梁(铁路桥)设计规范”的编制工作,与此同时,他还被邀参与“公路桥设计规范”编制的审查工作,提出了有益的修改意见,为此,交通部特专函致谢。
家兄一贯诲人不倦,培养出了一批铁路建设人才。在学科建设,专业方向诸多问题上,作了大量工作,他多次去长沙铁道学院、西南交大参加工程专业教育会议,多次应邀去铁道部第一设计院(在兰州)第三设计院(在天津)、或作学术报告,或指导设计,或接受技术难题的咨询。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73年9月8日家兄来信说,“我8月28日发病,一直认为感冒,直到29日最终在铁路总医院确诊为《急性白血病》。当天我便入院治疗了。我得病后,领导及组织极为关心……”。第二天,我和爱人一起携五岁幼子赶赴北京。车到北京站,四嫂满面愁容,亲自来接我们,这非同寻常的场面,暗示病情很糟。我们顾不得停歇,直奔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很安详,见我到来,脸上露出了我熟悉而亲切的微笑,而眼睛润湿了,眼珠在眼眶中不停地转动。我的到来,无疑给他增添了一点欢乐。记得有一天,他说想吃湖南米粉,而当时全国供应最好的北京,却遍地买不到。想吃湖南米粉既有对事物的渴望,也是对母校的思念。在他病床前守候半月余,迫于工作,只得离去。记得离别前的晚上,我独自一人陪他。一扫过去白天表现出的乐观情绪,他沉思、他痛苦,时而叫我做这,时而叫我做那,实际上那都是一些不需要做的事啊!天色渐渐暗下来,离我离去的时间不长了。这时,他说心里不好受,话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后,又叫我扶起他,坐在医院的轮椅上,我推着他坐在医院走廊和休息厅里转来转去。已经很晚了,探视终止的时间快到了。轮椅停在体息厅,我们相对而坐。这时,他嘴唇颤动想说话,想说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我们两个都清楚这次分别非同过去,是死别前的生离,但谁也不忍提及死亡的事。两人饱含眼泪,沉默无言,情景太凄凉了,有些可怕。时至今日,这一死别生离的情景,仍常在梦中再现,每次都以痛苦而惊醒。
医疗条件是好的,但终未能挽救他的生命。74年3月21日他与世长辞,和我们永别了,终年49岁。北京和兰州两地分别举行了追悼会。参加追悼会的生前好友无不为其英年早逝而惋惜。给他对我国桥梁事业的贡献,作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从他陪我参加十一中入学考试起,直至生命垂危,几十年来他关心我,爱护我,可谓无微不至。手足情深,每念及此,悲痛万分。
他唯一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于八二年赴加拿大留学,攻读自动控制专业,获得硕士学位。现在加拿大一大公司担任总工程师职务。有二个孙女都在读小学。四嫂退休后,常出国看望儿孙,现已定居加拿大。合家团聚,晚年生活幸福,身体健康。
(作者:高32班校友,华中科技大学副教授)
(摘自《雪峰山下谱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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