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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桃李芬芳〗我与羊牧之老师
来源:廖平波   2019-08-19 11:47:47

  我知道羊牧之老师,是从读他写的挽联开始的。那是1942年秋,我刚入国立十一中不久,一位带我从敌占区千里迢迢来到竹篙塘的老乡——初26班的刘振家同学,被病魔夺去年轻的生命,学校开追悼会,灵堂挂满了挽联,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羊老师写的两副:

  何以慰幽灵,同学少年都不贱;

  秋风哭旅榇,先生老泪已无多。

  春树暮云怀李白;

  秋风夜雨哭刘贲。

  联语运用现成的诗句,通俗的典故,对得那样工稳自然,表现得那样情真意切,使我激动不已,深受启迪,从心眼儿里佩服羊老师的功底。

  羊老师的诗写得同对联一样美。1944年,十一中逃难到溆浦龙潭,同学们响应“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纷纷报名参加青年远征军,去印度、缅甸同日寇作战。羊老师的大儿子也是其中之一。他写了一首《送涟儿参军》的诗,在课堂上抄给了我们。

  诗句是:

  琵琶湖上风光好,富士山头草木新。

  十万健儿莫回首,樱花含笑待征人。

  这首诗形象生动,立意高远,语言浅近而又饶有情趣,令人过目难忘,其对远征军人的鼓舞,自不待言。

  1946年,十一中迁校岳阳,暂住坪桥河。初中部阮湘主任去世,羊老师写了一副长挽联,我至今还记得上下联的尾句。上联尾句是:“只贏得闽海涛声,洞庭月色”,下联尾句是:“忍抛却高堂白发,黄口孤儿”,意境深沉,行藏毕具,景仰哀悼之情,感人至深。

  情怀老去,往事如烟,当年许多印象都已从记忆中抹去,唯独先生的这些联语诗句,却时常浮现于脑海,成为我写作的典范。

  1946年,羊老师离开十一中,行前曾赠我一张条幅,写的是前人咏莫愁湖的绝句。后两句是:“年来愁与春潮满,不信湖名尚莫愁”,充分寄托了先生当时的情怀。那饱含激情的诗句,苍劲有力的书法,配上先生自刻的阴文图章,真称得上是艺术珍品。可惜,后来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这件珍贵的文物也随之毁于劫火。

  80年代,我从一些诗刊上发现先生的名字,惊喜之余,情不自禁,便写了《忆牧之老师》四首小诗,在《江南诗词》上发表。

  羊牧之老师从《江南诗词》上读到我的诗,来信说:“看到江南诗词45页有你的首诗,提及我1944年在十一中的旧作,我早已忘记了。你还记得,真不易!”

  从此,我同先生又取得通讯联系。其时先生已88岁高龄,退休在家。1992年,他寄给我一帧近照,时年92岁。依然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依稀令我想起十一中教书时的风貌。同时羊老师还寄来个人的诗集和一篇自传。我这才知道,羊老师系瞿秋白生前好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诗,一个母亲抚养。他曾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及党中央驻汉联络处工作,在十一中教书时,周总理还给他写信,寄钱接济他。解放后,他把保存的一整套,《响导》(大革命时党中央机关报纸)献给国家历史博物馆,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嘉许。60年代初,羊老奉命筹建瞿秋白纪念馆,并任馆长,后又任常州市政协专职副秘书长。这一阶段,他先后写了怀瞿秋白律诗80首,怀周总理律诗100首和许多纪念先烈的文章,出版了《秋华馆诗存》和《秋华馆文存》。他以“秋华”二字为书斋命名就是纪念瞿秋白和夫人杨之华的。

  读了《秋华馆诗存》,我写了几首小诗寄给羊老师,以表达自己的感受。在再版《秋华馆诗存》(增订本)时,羊老师还把它附于卷首,现录于下:

  读《秋华馆诗存》寄羊牧之老师

  沧桑历尽愈多情,续续琵琶夜有声。

  露冷吴江秋月白,几回清泪夹潮生。

 

  世纪风云一卷收,才华未许付东流。

  诗存浩气英雄谱,旧馆青灯夙愿酬。

 

  甘居淡泊谱弦歌,叩动心弦化育多。

  桃李春风繁结子,江南江北舞婆娑。

 

  长怀秋思竹篙塘,风雪龙潭句断肠。

  月下平溪多绝唱,如何劫火及诗囊。

 

  (注:先生1943-1946年诗稿文革时被抄遗失。)

  挹得清芬梦自通,轻舟飞渡到吴中。

  诗心一似秋江月,无限光明照碧空。

 

  稳扎深根石罅中,风欺雪压自从容。

  岁寒更有冰心在,共仰南山不老松。

  90年代我编《离湖诗选》,每辑都必刊羊老师的作品。1997年,抗战胜利60周年,羊老师还为我寄来一首关于南京大屠杀罪证的长诗,并在信上说:“我早已不向外寄稿惟独你是例外。每天两碗稀饭,也不下楼”,款前署九七叟。一年春节前,我寄去离湖诗社的贺年卡,并为社庆10周年约稿,然而,久久不见回信,我很不放心。最近,我把国立十一中将在竹篱塘立纪念碑的事写信告诉羊老师,并将武汉同学会的碑文推荐稿寄去,希望他提意见,不久即接到常州棒桂坊的来信,我喜出望外。谁知开函一看,回信的却是羊琪同志(羊老师的长子)。他说,父亲已于今年3月去世,享年九十又九,常州市为他老举行了隆重而庄严的遗体告别仪式。我久久地沉浸于悲痛之中,回忆着羊老师当日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在信中对我选诗的教诲,特别是壬申春(1992年)重新为我写的那幅字:

  过溆浦作

  流离怕上望乡山,山在蛮烟瘴雨间。

  十载望乡乡愈远,秋风何处秣陵关。

  重温这首题诗,抗战时期的苦难岁月,流离转徙的悲惨情景,相依为命的师生生活,又如潮水般涌现在眼前。历史的浪花,将永远和着羊老师的诗句,镌刻在我的心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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