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作了必要的撤退准备,毁弃了可供敌人参考的一切通讯地址和文件,收拾了必要带走的东西,并且决定了将21日的报纸分送之后,于下午4时,西撤三水。
大样还没有送来,一切准备都完成了。对于《救亡日报》,万一广州沦陷之后,敌人总不致于轻轻放过吧?我们利用空闲,在墙上遍写了对敌的宣传标语。编辑室正对面的墙上,林林用红黑两种墨水从容地写了一种套色的标语。我在整理残稿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大轰炸时的一群孩尸的照片,就把它贴在墙上,旁边写道:“这是日本空军的成绩!你们也是有妻子父母的人,看了这照片有什么感想?为着人道,打倒使中日两国人民陷于不幸的日本法西斯军阀!”膳室墙上,又写了一条:“即使你们占了武汉,占了广州,我们的抗战还是不会终止的,你们打算打十年二十年的仗吗?”
1点钟看了大样,好象了了一桩心事似的回到宿舍,闭上眼睛就睡了。
记不清什么时候,邻室有人在讲话:
“再听,再听……”这是启一的声音。
“没有,去睡吧。”林林回答。
启一似乎有点不服气似地回到自己房里去,但稍过片刻,他又喊了!
“听,这不是炮声?林林!”
远雷似的炮声,大家听到了,有风的时候,还夹杂着煮豆似的机关枪声音,这时候,我们才真正相信敌人已经近广州了。
我们决定了做紧急撤退的准备,启一到报馆去唤醒其他的社友。但是,不到3分钟,邝礼来说,印刷所的工友接到工会的临时紧急通知,一律编队出发了。他们还想把21日已经组版的报纸印出,把版子拆下抬回了报馆,但是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印呢?
接着,是广州已经几个月不曾有过的夜间警报,警报未完,飞机声已经在头上了,满街是汽车的声音,远远的火车的吼声,炮声,铁甲车碾地的那种可怕的声音……全市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全社12个人,只拿了些日用必需的东西,广州天气还很热,秋冬用的衣服被完全抛弃了,拿了些报馆重要的文件稿,不辨路径,决定了向西出发。这是广州夜间从来不曾有过的黑暗,要再看一眼我们居留10个月的广州市容,也不能够了。
上午4时左右到了黄沙,伸手不见五指,一直到前面的哨兵大声喝叫为止,才发觉了我们已经闯进了正在撤退的一团机械化部队的中间,凭着向我们这一群盘问的哨兵的手电,我们才隐约地看见了四周全是装甲车、坦克、大炮。
除了在六二三路附近遭遇过一队伤兵之外,路上并不曾遇到逃难的百姓,可怜他们都在梦中吧,想一想他们明天将遭受的悲惨,这是如何难堪的事啊。
前面是白茫茫的水,不渡过白鹅潭,还是没有法子可以到达石围塘的。但是一只渡船也没有,冷风声嘶力竭地喊着,谁也没有回答。一小时之后,好不容易有一条船靠岸,立刻被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用武力劫去了。我们避开了他们,边走边叫,终于以平时10倍的价格,雇定了一艘船,12个人分两批,于5时左右渡过了河。
在石围塘车站遇到锋社的朋友们,他们早一天出发,在车站上已经等了一日夜了。6点,最后的一批火车撤退,我们侥幸地挤上了车,但是开了不多一会,警报又到了,大家下了车,决定步行到三水去。天已亮,从老百姓的炊烟中,东望广州,还没有什么变异,但是不多一刻,震耳的轰响连接地从背后传来了。
这一天傍晚抵达三水,敌人的兽蹄也在这一天的下午踏进了大广州的东郊。
注:*作者当时是《救亡日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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