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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大舅綦治源与黄埔军校
来源:黄埔军校成都本校14期步科綦治源外甥 文/学刚   2024-08-24 15:14:02

  外祖父母膝下有五儿二女,我娘是姊妹里的老幺。姊妹里我只见过三舅,大姨、四舅,舅舅这辈人走元字。由于四舅家和我家都居住在天津,所以和四舅一家走动最多,娘更是以四舅家当娘家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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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治源(大姨家珍藏照片)-

  大舅生于1906年属马,原名綦智元,部队登记綦治源。听我娘讲大舅从小聪慧过人,在私塾里名列前茅。1905年,清朝已经废除了科举制度,但是各地的教育,仍然延续着私塾的传统教育。张婕教授说:“科举制度被废除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留学,但官费留学成了权贵子弟的荫出,私费留学则变成了富豪财富换权力的门路,普通人的晋升通道没有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清朝的灭亡。”

  有一年大舅跟外祖母回娘家蔡庄,听说蔡庄也有私塾,就随表兄弟到私塾观看,私塾先生想顺便了解一下郝村镇的私塾状况,大舅对答如流,于是先生出题想考一考大舅的学识,就在老式的黑板上出题,大舅略加思索,马上写出答题,先生一道一道出题,大舅一道一道的解答,迅速并准确,一会儿黑板上就写满了板书,先生不住的点头称赞,与蔡家人说;“你们这个表亲,功课优异,比你等高出一截,日后定会前途无量。”

  外祖母娘家姓蔡,家境殷实。嫁给外祖父的时候,外祖父家已然家道中落,从家境上分析,外祖母是下嫁。有一年外祖母的侄子来村里看望姑姑,听我娘说外祖母在家排行第三,侄子们喊外祖母叫三姑。侄子看到姑姑的住房和院落,有感而发说:“您的这个住房条件,还不如蔡家的牲口棚好。”,外祖母答道;“虽然住房不如蔡家,但是有儿有女,其乐融融,我感到很幸福。”,我想外祖母兼具三从四德的古训,又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听凭命运摆布的想法。

   外祖父家虽然是家道中落,却是儿女众多,舅舅们个个身材魁梧,都遗传了外祖父的基因,舅舅里最矮的三舅也有1.76米的身高,四舅的身高1.78米,其他的舅舅都在1.80米以上,大姨的身高差不多有1.70米,只有我娘最矮,只有1.58米。娘这边的娘家人都是身大力不亏,能吃能喝,我娘的饭量就一直压着我,就是她的晚年,也是比我能吃。外祖父年轻的时候,被生活所迫,为了养儿育女,曾经冒险贩私盐,有时是结伴而行,有时是跑单帮,一趟私盐贩回来,肩酸背痛,总是让年龄小的儿女给他锤锤肩捶捶腿,缓解疲劳。现在想想敢于单枪匹马贩私盐,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娘说外祖父颇具霸气,能避邪,在镇里官称“豪爷”(姓綦名骏豪)但是讲道理并不欺负人。有时候听到某某人又在郝村街上张牙舞爪,牛皮吹上了天,就会沿着街出来转转,那个刚才还吹牛皮的家伙,看到外祖父过来,先是闭上嘴,然后迈开腿,溜之大吉。

  近代中国,西学东渐。大舅私塾毕业后到交河中学,继续求学。我娘回忆说:“大哥从村里去中学上学,都是祖父牵着毛驴送,祖父最疼爱这个长孙,让长孙骑在毛驴上,他一路步行,叮嘱在外的注意事项。”,交河中学坐落在县城以东的绘彩于村,与郝村镇相距三十里。又说:“大哥离开家乡之后,无时不刻都在想念家人,常写家书抒发思乡怀土之情,每次来信,都是形容自己独在异乡倍思亲,就像漂泊在外小燕子,盼望着早日归巢,见到亲人……”。

  我娘说大舅与三舅兄弟感情最好,三舅家的双来表哥说大舅曾经赠送给三舅一套《石头记》二十八卷线装书,另有批注若干卷,装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很好的木料。三舅把《石头记》带到东北长春,到了文革时期,表哥上山下乡,三舅的续弦,就一页一页撕下来点炉子引火烧掉了。这套珍贵的《石头记》随着袅袅炊烟,化为灰烬。书卷烧没了,木盒也成了劈材,也随着袅袅炊烟,化为灰烬。睹物思情的原物没有了,留下来的只有酸楚的记忆。

  大舅曾经送给我娘一个四钱重的戒指,娘说带上这个戒指颇有压手的感觉。四舅也送给过我娘一个戒指,比大舅送的戒指略轻一点,两个戒指,我都曾经见到过,只是没有保留下来。

-通讯处“光河”是抄录交河的笔误-(作者判断)

  读过书的人,都有抱负,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农民,有所不同。知识改变命运,一九三五年,大舅来到天津,在审查新闻的部门工作,在与同学的通信中说:“来天津工作,不是最终目的,我的志向是报考黄埔军校。”,离开家乡的时候,女儿苔姐才六岁。大概在天津工作了一年有余,离开天津,去了成都,投笔从戎,为了报考黄埔军校,隐瞒了几岁年龄,可能就是在这个时期,改了“音同字不同”的名字,从綦智元变成了綦治源,考入黄埔军校成都本校十四期,毕业后留校任十六期教官,第三总队第一大队少尉区队附,具有了黄埔毕业生和教官的双重身份。

  这个时期,正是抗战最艰苦的时期,大舅想建功立业,抗击入侵之敌,报效祖国。大概在1940年离开成都,到部队领兵带队,现在能查询到的信息,綦治源1942年10月20日任陆军步兵少尉,但是具体的部队番号查不到。特殊的年代里,黄埔军校在抗日战争中成了培养抗日官兵的大本营,抗战时期,牺牲了百分之九十五的毕业生,大舅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幸运的活了过来,见证了抗战胜利的这一天,1946年10月28日被授予抗战胜利奖章,这年大舅到了不惑之年。

-担任十六期教官的戎装照-

  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国共内战又开始了。在山东的战场上,1947年5月13日一一5月16日爆发了孟良崮战役。国民党军编成了三个机动兵团。第一兵团司令官汤恩伯,指挥整编25、28、57、65、74、83师;第二兵团司令官王敬九,指挥第5军以及整编72、75、85师;第三兵团司令官欧震,指挥第7军以及整编11、20、48、64、84师。再加上原来驻扎在山东的以王耀武为司令官的第二绥靖区和以冯治安为司令官的第三绥靖区的部队。大舅参加了这场战役,不幸被俘,但是所在部队番号查不到,被俘之后,开始每天偷偷地囤积口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逃跑做准备,等到时机成熟,白天潜伏进农田里,一动不动,夜深人静时出发,打时间差,向着济南方向一路急行,两地相距二百多公里,可能路上还要躲避检查,千辛万苦,逃出生天。不晓得用了多长时间才到达济南,找到王耀武将军,休息了几天,被王耀武将军派到青岛军需库,担任站长。

  到了山东地界,离家乡近了。稳定下来,立即修书,寄回家乡,七月间,家里收到了大舅来信。麦熟之后,大约在七月下旬或者八月初,老舅到青岛,看望兄长,这是大舅一九三五年,离开家乡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亲人。哥俩年龄相差十八岁,在一起待了几个月。到了冬季,老舅去了长春。当时的四舅在长春做生意,挣下了不少产业。

  也是这个期间,大舅的大舅一家人也在青岛生活,蔡家人有经商的传统,亲戚之间,慢慢地也联系上了。后来,大舅与乳名叫小欢的表妹,一来二去,好在了一起。

  一九四八年过完年,开春的一天,本家的侄子綦连仲,在青岛跟着大舅当兵,这天他执勤,从远处走来的通讯兵喊他:“连仲,你看看谁来了?”,他扭头望去,几个人已到近前,忙说:“奶奶来了,苔姐来了。”,一边搀扶着花甲之年的外祖母和苔姐往里走,通讯兵已先头走到会议室,他看见通讯兵与大舅耳语,但是听不清楚,大舅马上宣布散会,散会的声音,侄子听清楚了,大舅急忙向外走迎接,外祖母他们正要进大门,母子,父女,在门前相见,大舅跪下说道:"娘啊,想死儿了,十多年没见了。“一语未了,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开会的官兵也随着大舅一起跪下了。(这是在现场的綦连仲,后来和族里人口述的纪实。)

  外祖母和苔姐与大舅在青岛生活了一年,尽享天伦之乐,这是三代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转过年,战事已不可逆转,大舅准备撤离去台湾,想带着女儿一起去台湾,苔姐要求带着自己的娘一起去台湾,大舅的表妹也要去台湾,有言在先,自己不做小,本来黄埔军校就没有纳妾娶小老婆的,离婚再娶可以,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苔姐母女没有去台湾。过了正月十五,大舅就带着表妹坐军舰撤离去了台湾,从此骨肉分离。大舅从1935年离开家乡,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乡。1949年离开大陆,就再也没有回过大陆。大舅居住在台北市克难街258号,当时出产的香烟也有克难牌,据说军队里的老士官爱抽这种烟,以后的克难街改了名称,一分为二,国兴路与万青街,现在的青年公园就在那里。

-外祖母居中而坐,左二四舅綦文元,右二四舅母,右一苔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五日,老舅綦开元在平津战役中牺牲,拉回原籍埋葬。老来丧子,外祖父不胜悲伤。二月下旬,外祖母和苔姐回到家乡,瞒着外祖母,没有把老舅牺牲的事,告诉外祖母,过了几天又把外祖母和苔姐送去了长春,外祖父独自承担着丧子之痛。三月初,郝村镇的街头巷尾,传来了撤离去台湾的七条船,有两条沉船的消息。前有老舅牺牲,后有沉船消息,大舅生死未卜,又是一个沉重的负面消息,外祖父“犹怀老牛舐犊之爱”,后来知道大舅没在沉船的船上,心情稍感安慰。

  从解放后到文革结束期间,台湾那边杳无音讯。外祖父母,于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先后离世。大陆改革开放之后,两岸交流逐渐增多。居住在原籍的津生表哥,听到附近村有从台湾回来探亲的老乡,就过去打听大舅的情况。一九八五年,听到南孟庄村回来一个人,表哥登门拜访,得知的情况是大舅有两儿两女,有一子不幸夭折。大舅的军衔是少将,如果想查,就去台北市联勤司令部,一查便知,老乡还给写下了綦治源,台北市联勤司令部的字条。

-三舅綦成元的一家人,四女一子,怀抱的孩子是三舅外孙-

  一九八六年,郝村镇的刘永廷先生从台湾回到家乡,他家的老宅与外祖父家的老宅,相距不过百米。晚上,津生表哥去看望刘先生,说起大舅,表哥告诉刘先生,查询大舅的住址可以去台北市联勤司令部。刘先生回到台湾之后,转天查询到地址,开车去了大舅家中看望,几十年没见面,大舅想了想,还是认出了同村的刘先生,并且叫出了他的乳名,当场给三舅写了书信,并附照片,委托他再回大陆的时候,转交给三舅。刘先生再次回大陆到长春,委托自己的三哥转交。三舅看到大舅的近照,百感交集,岁月已经磨去了当年大舅的英姿,又见到大舅熟悉的笔迹,竖行写的繁体字,联想起古诗“家书抵万金”,顿生前往台湾看望大舅的思兄之念。

  八十年代之后,三舅经常来天津与四舅和我娘姊妹相聚。三舅常常表达想去台湾看望大舅的愿望,后因种种的原因,一直也没有成行,徒留遗憾。机缘巧合,八十年代后期,我嫂子曾经委托娘家妈在台湾的亲戚韩殿一先生,到台北看望过一次大舅,大舅念叨着我娘的乳名“小金”,回忆起家乡亲人。韩先生经常回大陆探亲,很高兴为两岸亲人牵线搭桥。1990年的深秋,从青岛传来了大舅在台北去世的消息,噩耗传来,亲戚们沉浸在悲痛之中。

  时隔一年,大舅母挟女回青岛探亲,居住在青岛的福姐(福姐,是老舅的独生女。)通知东北长春,泊头原籍和天津的亲戚,三处亲戚即可买票,赶赴青岛。长春的三表姐和双来表哥陪同三舅,津生表哥陪同四舅,还有各家的代表先后到达青岛。我家去的代表是我的三姐,她回来说:“才知道大舅刚好比我大一个甲子。我曾经去过几次青岛,无论大舅妈、老舅妈,还是两家的二位表姐,我都见过。血缘就是这么神奇,虽然此前从未交往过,但一见面就倍感亲切。”

  大舅母娘家那边的姊妹,特意设家宴请三舅四舅等亲戚吃了一顿饭,互诉家常,大舅母介绍了大舅到台湾之后的生活。

  来而不往非礼也,见面回来,三舅四舅就与福姐商量回请大舅母,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派车去接大舅母及亲戚。福姐住在西藏路,福姐夫擅长厨艺,到了饭点,一道道凉菜,酒菜、饭菜摆上桌,见过大世面的大舅母品尝之后,不住夸赞福姐夫做的每道菜都是美味。

  大舅母给同辈的三舅四舅是戒指,还有别的首饰,给小一辈的孩子,见面礼是美元。我想大舅母挟女回大陆探亲,一定是遵照大舅的生前遗愿,替大舅完成这个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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