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平汉铁路工人破坏队后人记（连载十）
来源：赵淑玲   2024-12-01 09:26:37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李自然是河南省密县白寨油坊庄人，曾经担任平汉铁路破坏队教官、政工参谋、民运组长、副大队长、第四大队大队长，在抗日战争中带领破坏队员多次炸毁日军运输线上的桥梁，立下无数功勋。但是在河南省1951年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错杀，一直也没有被评反。李自然的儿子李铁城今年已经89岁了，由于两次中风，现已神志不清，在河南巩义由其侄子照顾。

▲李自然之子李铁城

　　李自然原是小学教师，1938年1月中旬，刘文松(湖北黄陂人，平汉铁路工会主任委员、国民党平汉铁路特别党部特派员、军事委员会特种工作团团长、中共地下党员)经张治三(原名张国权，刘胡垌人，中共党员)介绍，认识了密县光林寺乡联保主任李自然(共产党员)，来到岳村中王庙小学，跟一批密县青年见面，刘文松向大家作了抗日救亡报告，号召大家参加平汉铁路工人破坏队，大家听后，群情激昂，30多人踊跃报名，参加人主要是白寨、岳村、曲梁人，也有邻近的郑县、荥阳青年参加进来。2月上旬，李自然率郑县、荥阳、密县爱国青年30余人参加了信阳李家寨的训练班，并出任教官。训练班为期一个月，共举办2期，培训300人。从竹沟革命根据地派来的共产党员石健民秘密进入训练班担任政治教官。

▲刘文松任总工会组织部主任

　　1938年9月3日，为阻止日军南下武汉，总队长刘松山(地下党员，曾任京汉铁总工会委员长)带队北渡黄河，在武陟附近磨庄，经参谋主任兰田(本名黄明鉴，地下党员，受中共河南省委军事部长彭雪枫派遣进驻破坏队)与附近八路军129师所部和国民党97军某团联系。9月13日，破坏队副总队长徐宽、萧汉庭、参谋主任兰田(均为共产党员)带领胡金林大队由八路军和国民党军100多人掩护，乘夜在待王、李封两叉间铁轨下埋好一箱炸药，采用电气发火。次日晨，炸毁敌一辆兵车，毙伤敌120余人。首战大捷。

　　1939年10月，破坏队在蚌埠、宿县间，多次破坏铁路交通。日军攻打新华村时，由分队王启林(白寨油坊庄人、共产党员)在水中布雷，炸毁日军乘坐的汽艇3艘，毙敌40余人。首开破坏队新的爆炸目标先河。1943年春，中队长王启林带队在汴新段詹店、开封间，炸敌军车一列。

▲破坏队炸毁的桥梁

　　8月份黄河秋汛，水位增高，副大队长李自然选派游泳技术较强的队员胡光俊等四人在守桥工人彭玉亭协助下，于黄河桥上游五里处下水，将靠北岸桥墩两孔炸毁，使敌一度停止向黄河南岸的军运。1944年2月25日，破坏队接到国民党郑州警备司令廖运周(地下共产党员，淮海战役中率部起义)指示，由110师廖部第300团9连掩护，破坏队第四大队副大队长李自然指派第十中队队长彭修堂、班长刘启福、伍宏雷，队员蔡和鼎等11人，前往黄河铁桥执行爆破任务。他们在坡河寨集合，于当晚11时出发，潜行前进，在黄河铁桥南端三个桥墩上，绑药80块，用电气发火，炸毁该桥南端四孔。队员们于第二天凌晨1时安全返回驻地。2月27日夜，刘启福等人再次实施秘密炸桥。“两次破坏黄河铁桥，延缓了日军运送武器的进程，为郑州保卫战争取了宝贵时间。”

▲平汉路历史文章

　　1944年4月，国民党军廖运周部奉令撤出郑州五大队，五大队住中牟、郑州的两个中队，随副大队长李自然撤到密县一带活动。5月12日，敌人围攻郑州，侧取密县，王启林中队在密县白寨乡油坊庄与郑州侯寨曹洼鬼子和皇协军遭遇，在突围战斗中奋勇拼杀，毙敌数人，我方队员陈子祥、彭修元、高生秀、蔡和鼎、王成、周顺和、屈世勋、兰祝人等9人为国捐躯。副大队长李自然利用地形熟悉和群众拥护的有利条件，采取分散式隐蔽的措施，避免了人员损失，保存了抗战力量。因人员少，装备差，在敌伪顽兵匪多如牛毛的险恶环境中根本无法独立活动。1944年下半年，李自然率队在密县附近配合国民党河北挺进军王国然部及其所属岳德功部，多次炸毁日寇、汉奸武装，攻打日伪军。当地有一日伪军副司令王广亮部把破坏队先前隐藏的枪支全部抢走，并扬言要杀害李自然，结果受到惩处。八路军皮定均部攻打盘踞在荥密边界皇姑寨的岳德功，副大队长李自然指示分队长王启林、班长黄忠良埋设假雷，未接上导火线。外表是埋在重要山口，皮部难以进入，实际上不能爆炸，暗助皮部，使皮部大获全胜，事后岳德功把破坏队赶出去，扬言要枪毙李自然。

▲平汉破坏队展板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第四大队代大队长李自然，率领周汉祥、黄忠良、叶长青等具有各项作业技术的工人队员，在8月19日，赶往郑州，是首先进入郑州的一支部队，接受黄河以南，至新郑各站日军投降事宜，即派人保护所有器材，迅速恢复交通，办理队员与职工回路就业工作。李自然带部首先进入郑州后，常和共产党人保持往来，1946年春介绍地下党员王纪祥到《风沙晚报》担任记者(原名王槐堂，郑州解放后为第一任市邮政局局长)。反动派诬陷李自然发国难财，被军统豫站站长周雪池逮捕并准备杀害，经萧汉庭(地下党员)营救脱险。破坏队由于大部是铁路工人或农民出身，在成立的前三年中一直受到共产党人的教育和影响，官兵待遇一样，其本上没有薪资，或者名义上有而常常发不下来，他们在生活上极其艰苦。在军纪上极为严明，以红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唯一行为准则(经常唱此歌)，视群众为亲人和靠山。专门建立了群众工作的民运组，依靠群众供应情报，平时身穿军服，执行任务时又穿民装，和广大群众建立了鱼水深情。

▲破坏队上前线合影

　　他们每到一地，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开展口头谈话或演出剧目，政工参谋李自然组织剧目经常与民同欢。在大李寨，政工人员杨天白、陈景尧、王志华、伊梅生、杨桂龄、李文君等开办农民夜校、妇女识字班和回龙寺小学。李自然在密县活动时期，有一段时间，队员分散食宿在群众家，受到他们的掩护和照顾。政治部主任兰田写了一首歌谣，自豪地歌颂了记述了破坏队英勇事迹：“便衣队下了山，铁路边上先侦探，地势先看好，夜里埋炸弹。等到敌人火车到，一下崩得面朝天，死的张着嘴，活的乱叫唤，叫你有兵难增援。”平汉路铁道破坏队在8年中，总计破坏873次，炸毁敌机车293辆，钢甲车19辆，汽电战车124辆，客车104辆，其他车辆1156辆，桥梁114座，破坏钢轨330多华里，毙伤日伪军13000余人，俘获559人。缴获枪支768支，毁敌煤矿1座，汽艇3艘，弹药25车，等等。(河南省档案馆档案)以上所列战斗只是其中很小部分。8年中，破坏队共牺牲队员222人，密县人22人，占10%。牺牲党员15人，有4人是密县人。

▲军事委员会江北交通工作队徽章

　　对于父亲李自然的情况，作为儿子李铁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直在不停地向各级部门反映，要求为其父亲平反，但一直没有得到落实。身为河南省文联干部的李铁城，一直在研究平汉铁路工人破坏大队的历史，并且与破坏队的王既清、周北泉等人，到全国各地奔走，呼吁有关部门为破坏队整体平反，同时联系一些媒体，对平汉铁路工人破坏大队的历史功绩进行宣传报道，写出了《平汉路工人破坏队队史》，刊登在《郑州文史资料》1995年第一辑上面，为给后人了解破坏队历史做出了重要贡献。李铁城多次对媒体介绍希望历史评价平汉铁路工人破坏大队这一支值得颂扬的革命队伍的力量，因为“它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倡议、支持下组建起来的一支抗日武装，培养了一大批中共骨干，无论在什么形势下，他们都坚持了党的抗日救国方针，直到日寇投降。”李铁城的评说是有根据的。档案还这样记载：“这支抗日武装与八路军、新四军配合作战，暗中救助共产党人和革命队伍。从没有向八路军、新四军打过一枪一弹。解放战争中，他们在中共地下党的领导下，毫不犹豫地完成了党交付的‘保产护路’任务，是一支值得颂扬的革命力量……”全国各地的媒体、报纸、杂志，河南省的《大河报》《大河网》也多次发表宣传破坏队的抗日英雄事迹文章。

▲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章

　　2024年7月的一天，破坏队后人在群里寻问李铁城的现状时，李铁城的同事河南省文联作家张明泽说：现在李铁城因为两次中风，不认识人了，对于往事一点都不能提，否则就抓狂，打骂人。现在由他的侄子在照顾着，毕竟是89岁的老人了。破坏队第一大队副队长王既清的女儿王婉莉回忆说：李自然当年在抗战时曾经当过父亲王既清的秘书，在抗战胜利后，李自然曾经当过郑州铁路工务段段长。至今还记得她和妹妹曾经在郑州与李铁城吃饭的情景，当时李铁城讲：1951年父亲李自然被镇压时自己还是个孩子，却亲眼目睹了父亲受刑的场面，听着如此残酷的惨状，姐妹俩不由地当场痛哭起来。后来李铁城一直终身未娶，独自生活。破坏队副总大队长萧汉庭的女儿萧璞回忆说：六年前，李铁城曾经到武汉来找她哥哥萧永铎，由于电话号码错误，找不到，就住在大桥招待所，几经周折才见到哥哥萧永铎，至今萧永铎还保留着李铁城此次来武汉市时拍摄的照片。

▲李铁城在武汉长江大桥

　　多年来平汉铁路破坏队后人一直不懈地寻找各种途径，为自己的父辈正名，希望能在郑州、武汉两地建起平汉铁路工人破坏大队英雄纪念碑，让抗日英雄的故事能进入到抗日战争纪念馆，让抗日英灵永远为后人所铭记，不知道这一天何时才能到来?期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竹沟培训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