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史记 | 武汉会战（上）——长江前哨战
来源：抗战史记    2020-06-27 16:00:58

 

　　1938年武汉会战，被誉为中国抗战的大转折。虽然最终武汉丢失，但中国度过了最困难时期;抗战终于进入相持阶段。笔者将依据两岸及日本最权威史料，以上中下三章讲述最真实的武汉会战。向抗日英烈致敬!向武汉抗疫英雄致敬!你们都是我们的英雄!

　　服部卓四郎

　　英雄城-武汉

　　一.中国抗战初期中心-武汉

　　武汉为湖北省会，地处中原，水陆交通便利，素有“九省通衢”之称;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著名的英雄城市;武汉会战无疑是这座城市最光辉的篇章之一。就水路而言，武汉三镇位于长沙与汉水交汇处，长江从湖北境内东可沟通皖，赣两省，而从宜昌溯江西上，则连接中国抗战大后方四川。武汉还是铁路交通枢纽，凭借粤汉铁路和平汉铁路两大铁路交通命脉，贯通南北。武汉的工商业也较为繁荣，为华中地区第一大都会城市。

　　全面抗战开始后，由广州输入的各种重要战略物资经粤汉铁路北运的经武汉中转集散，在分运各战区;俨然成为中国抗战的中心。南京失陷后，国民政府宣告迁都重庆，但优越的地理，交通，工商业基础使武汉成为中国事实上的军事，政治及文化中心。正因如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南京失守后，立即筹划以保卫武汉为中心的军事计划。

　　蒋介石与爱将陈诚

　　二.战略失误+花园口决堤，日军错失进攻武汉最佳战机

　　1937年12月13日，军事委员会军令部在武昌拟订了《军事委员会第三期作战计划》，决定：“国军以确保武汉核心，持久抗战，争取最后胜利为目的，应以各战区为外廊，发动广大游击战，同时新构筑强韧阵地于湘东，鄂西，皖西，豫西各山地，配置新锐兵力，待敌深入，在新阵地与之决战。”1938年1月11日，“土木系首领”陈诚受任为武汉卫戍总司令，负责武汉防御事宜。

　　从淞沪会战至南京失守，华东战场上的国军主力损耗严重，编制混乱，战力大减。当时武汉至南京间的封锁线及防御体系尚未完成，长江沿线倍感空虚;幸庆的是占据上海，南京的华东派遣军主力并未乘势沿江西进。而是先北上津浦路，待华东，华北派遣军打通津浦路，会师徐州后，再向武汉挺进。这使得国军得以从容部署武汉保卫战。

　　1938年初，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判断日军将由平汉线南下，并从大别山北麓及长江两岸西进会攻武汉。鉴于南京保卫战的教训，军事委员会认为武汉从地形上并不易守，因而“欲确保武汉而始终保持武汉为我政治经济资源上之中区，则应战于武汉之远方，守武汉而不决战于武汉是上策”。武汉卫戍司令部乘徐州会战紧张之际，在武汉外围构筑防御工事，并整编，补充军队，加紧备战。

　　1938年5月19日，日军占领徐州，随后以3个精锐师团兵力沿陇海路西进，在兰封击破国军后;准备以主力由豫东平原与皖北地区直压平汉线，席卷郑州、开封，南下陕西，占信阳后;再与华东派遣军预备使用于长江方面的一个军夹击武汉;同时另以一部威胁西南大后方四川。日军大本营也于5月底已决定于秋季攻占武汉，并视攻占武汉、控制中原要地为压迫中国政府投降或崩溃的最大机会。

　　花园口决堤损失惨重的日军

　　为破坏日军进攻郑州，南下陕西的作战计划;蒋介石被迫下令黄河决堤，造成的大面积黄泛区;以巨大的人员伤亡，成功破坏了豫东日军进攻计划;造成日军精锐第14，16师团近万人伤亡;损失大炮七八十门、战车百余辆、卡车数百辆;但造成了89万人死亡。更重要的是华北日军挺进陕西，威胁西南大后方的计划破产!原向开封、郑州方面西犯的华北日军主力被迫改由津浦路方面向合肥以北地区靠近，于6月初攻陷涡阳、凤台、寿县、正阳关等地，以与合肥方面的日军取得联络。

　　日军大本营被迫改变作战路线，以华东日军主力沿长江两岸，一部沿大别山北麓西犯武汉，战略形势发生根本转变;造成了华东日军孤军沿长江水道深入武汉。而武汉外围防御阵地由对北及东北正面变成单纯对东正面。这大大稳定了国军自徐州会战及陇海路战斗失利一度濒于危急的战略态势，并得到了喘息之机，重新布防。

　　中国抗战领袖-蒋介石

　　三.蒋介石拒绝第二个南京，外围与日军决战!

　　国军第5战区部队已部署于长江北岸及大别山北麓地区，国军第1战区主力则从1938年6月9日起奉调南下增援，6月14日成立了以陈诚为司令长官的第9战区。这样，在武汉外围，第5战区负责守御长江以北，第9战区则守御长江以南地区，不过，位于长江北岸的田家镇等江防要塞部队仍归第9战区指挥。至7月11日，蒋介石决定集中主力于武汉外围“利用鄱阳湖与大别山地障，并藉长江南岸之丘陵与湖泊施行战略持久”，计划在武汉外围与日军作战4个月，以求最大限度地消耗日军有生力量。

　　至此，军事委员会防卫武汉的作战总体构想已经完成，即武汉三镇为策动全国抗战的中心。其得失为国内外所瞩目，绝不能轻易放弃。鉴于武汉核心区域(包括平汉路南段和粤汉路北段)自身不易防守，因而战争主要应在武汉外围地区进行，配置有力一部在九江以东地区迟滞日军推进的速度。

　　会战的主阵地则选择在湘鄂赣边境和鄂豫皖边界的丘陵、湖泊地区，湘鄂间边境有幕阜山、庐山、九宫山鄱阳湖之险，鄂豫皖边则依大别山脉作天然屏障。军事委员会意识到武汉保卫战“固不能保我土地之不失，亦不妄冀歼灭敌人”，作战的主要意图是尽可能消耗日军力量，以利长期抗战。

　　武汉会战主力德械师

　　为了打好武汉会战，蒋介石调集当时国军几乎所有精锐部队。其中国民党中央军精锐有胡宗南集团第1军，李延年将军第2军，汤恩伯集团第13军，第85军(王仲廉部)，关麟征军团第52军，宋希濂将军第71军，黄维将军第18军，俞济时将军第74军。

　　地方部队精锐有西北军张自忠将军第59军，田镇南将军第30军(台儿庄英雄部队);川军杨森集团第20军;东北军于学忠集团第51军，刘多荃将军第49军;粤军第4军(北伐铁军)，第64军(武汉会战铜军)，叶肇将军第66军;桂军第7军(北伐钢军)，第48军;湘军李觉将军第70军，黔军何知重将军第86军。

　　M1932型45MM战防炮

　　此时，国军部分部队已列装一定苏械。特别是装备了M1932型45MM战防炮，8M1930型37MM战防炮和76MM野炮;重火力大大提升，不过数量，弹药都有限。但由于1938年7月，第一批27名苏联顾问在苏联驻中国使馆武官M.И.德拉特温将军的率领下才正式进驻重庆;再加上战事连绵，陇海线被切断;运输困难。直到武汉会战后，才在苏联军事顾问团的帮助下;组建6个苏械突击军，18个苏械师。武汉会战，仍以德械师为主;这也成为德械师最后的荣光。

　　空军方面，1937年12月南京沦陷后;中国空军损失殆尽(战前300余架各式飞机，较先进霍克III型战机仅100余架);同时苏联援华航空队入华。在苏联帮助下，至1938年2月，中国空军已拥有250余架各类战斗机，其中战斗机有伊-16型94架，伊-15型62架，还有“图波列夫”SB轰炸机;而苏联援华航空队规模已达到三个战斗机大队和三个轰炸机大队，每个战斗机大队有战斗机约40架;总数250架左右。但由于防空面积大，中国空军与苏联援华航空队只能集结主力于湖北汉口机场、孝感机场和江西南昌机场;以保卫武汉，南昌等城市上空。武汉会战，也成为苏联援华航空队标志性战役。

　　日军机械化兵团深入长江水道

　　四.会战序幕：长江前哨战

　　1.首战失利，川军鄂军丢失安庆

　　1938年6月上旬至8月初，武汉会战打响了前哨战，日军一面派兵占领前进阵地，一面从各地集结主力准备总攻。安庆，马当，湖口，九江均为江防要地，占领后日军便能作为沿江进窥武汉的军事及补给基地。

　　1938年6月1日，华中派遣军命令最精锐第6师团坂进支队以步兵两个联队，山炮1个联队自合肥南下，以威胁安徽省会安庆侧后。6月以后，坂进支队因阴雨不停，道路屡遭国军严重破坏，前进极为困难。但是，防守合肥西北的鄂军第26集团军徐源泉部却未能挡住坂进支队前进;这给负责防御安庆及巢湖方面的川军第27集团军杨森部造成巨大威胁。

　　与此同时，日军还专门调来波田支队，充当溯江作战的前锋。波田支队原驻防台湾(即台湾旅团，但实为驻台湾退休军人及警备军现役军人组建。1939年时，才正式更名为“台湾混成旅团”。但直到1942年，日军才招募台湾人入伍。最早一支便是所谓“高砂挺身报国队”(后改名为“高砂义勇队”，实为日军炮灰)，支队长波田重一少将，该部适应亚热带气候作战，并受过严格的登陆作战训练;下辖步兵两个联队，山炮兵一个联队。

　　日军波田支队

　　1938年6月11日夜，波田支队在日海军20多艘舰艇输送下驶抵安庆附近江面。翌日凌晨，波田支队2000多人冒着大雨偷袭登陆，向安庆进攻，迅速占据了城郊的飞机场，杨森部第20军第146师及保安队“未经力战，轻弃名城”，致使安庆于12日陷落。攻陷桐城的坂井支队得知波田支队已占安庆后，改道西南，向大别山防线的前沿阵地潜山县进发。第5战区为阻止日军西进，以杨森部第27集团军防守太湖、望江之线，以徐源泉第26集团军占领潜山以西山地，以韦云淞部第31军集结太湖附近，策应徐源泉部侧击沿潜山、太湖西进的日军，激战至18日，国军才放弃潜山。

　　徐源泉部和杨森部虽有集团军的番号，实际上都只有1个军两个师的兵力，且装备素质太差，尤其是徐源泉部的“士兵乱放空枪，纪律废弛，敌来即退”，“自官亭撤退未放一枪，沿途拉夫扰民无所不至”，以致轻失安庆。徐、杨两集团军也未完成上级指示的“最小限须固守潜山、石牌，以系马当封锁线之安全”的命令，连失要地，迅速导致南京到武汉间江防第一道屏障——马当封锁线危急。

　　攻陷马当要塞的日军

　　2.昏将轻失马当，蒋介石怒杀振军威

　　马当处皖、赣之交，位于江西省彭泽县境内，距彭泽县城30公里，是国民政府重金打造的江防要塞。在马当江面，中国海军为阻止日舰西犯，设人工暗礁30处，沉船39艘，布雷1600多具，同时毁除荻港上游至九江一线的航标。

　　马当要塞司令王锡焘辖有马当要塞守备第1、第2营，炮兵教导第1、第2队，主要由水兵和原海军陆战队员编组而成，受第16军军长李韫珩统一指挥。当日军进窥马当之际，李韫珩竟然调集各部队官长三分之二至该军的抗日学校受训，对于实际战备过于疏忽。

　　1938年6月24日，日舰8艘输送陆战队800多人在东流登陆，守军第53师及第167师与日军激战后丢失了马当东面的香山、黄山、香口诸要地。日军乘胜攻向马当，马当如此重地，当时仅配置有守兵一营，加上从东方溃退下来的第53师官兵，才计500多人;而每日在日军炮火中阵亡的就达百余人，急待援军解救。

　　江防总司令刘兴和李韫珩迭电第167师师长薛蔚英率部增援马当，该师却迟迟不至。1938年6月26日上午，守军因连日死守，牺牲殆尽，马当要塞终告易手。27日，李韫珩奉武汉卫戍司令罗卓英之命率第16、第53、第167师反攻马当。28日克复香山等地。对于马当要塞的丢失，蒋介石震怒;他将第167师师长薛蔚英以耽误战机获罪，被查办枪决。这大大提振了武汉国军士气。

　　抗日英雄-刘雨卿(平息二二八事件英雄)

　　3.张发奎再丢九江

　　日军占领马当要塞后，即分兵向彭泽县东郊的磨盘山等地进攻。1938年6月29日晨，进入彭泽县城，湖口，九江一带告急。30日，第9战区电令第43军军长郭汝栋为湖口守备军司令官。第43军所属第26师急赴湖口，接替第77师彭位仁部防务。

　　但是1938年7月3日，日军乘汽艇从彭泽至湖口登陆。前来湖口接防第26师尚在渡河，先头部队就与日军遭遇，该师为川军，系由保安队临时编成。完全是新兵，武器清一色川造，连重机枪都没有，轻机枪也仅及半数，但师长刘雨卿将军率部奋勇厮杀，在湖口与敌寇展开血腥白刃巷战，血战昼夜。战至7月4日夜，第26师所剩不到三分之一，湖口亦告失守。德械精锐第18军奉命反攻湖口失利;不过日本海军遭到中国空军打击，在长江行动受到影响，且铜陵，荻港，香口一线，国军对长江日军保持侧击姿态，牢牢牵制日军行动。

　　1938年7月23日零时，波田支队冒雨乘艇进抵姑塘，国军预备第11师英勇阻击，击沉日军汽艇10余艘。激战3小时后，日军才成功登陆。第2兵团总司令张发奎将军得到报告后，急令第15师，第128师增援，准备拂晓前歼敌。可第128师支援不力，反自溃败;退往九江，星子。24日，波田支队与第106师团会攻九江，翌日晨发起总攻，驻守九江的第8军李玉堂部(泰山军第10军前身)陷入困境，北伐铁军第4军欧震部虽匆匆赶至，但张发奎为防止不测事态，却未将第4军投入战斗。

　　1938年7月25日夜，日军冲入九江城内;李玉堂将军率部展开激烈巷战。26日晚，终因寡不敌众，九江遂告弃守。同日，九江对岸的江防要地小池口也失陷，长江南岸的国军各部退守星子，牛头山，金官桥，十里山一线。

　　粤军抗战三巨头-薛岳，余汉谋，张发奎

　　九江，湖口不仅为长江要冲，也是进入江西，湖北两省的门户。九江一带国军集结有大军数十万却败不旋踵，以致日军已进抵国军的主阵地。张发奎：《九江失利原因报告书》中指出形成这种不利局面的原因主要有3个，一是由于军事当局固守九江的决心下得过于仓促，以致后勤准备不周，“前线部队白昼困于飞机轰炸，一面作工，一面运米，九江附近部队近十万，仅恃九江、马回岭小径为后方联络线，因之粮弹之补给、伤员之运送均无法实施，士兵枵腹应战，伤兵呻吟于道左，作战精神顿形颓丧”。二是高级将领缺乏自信心，中下级军官大多无力掌握部下，故每遇日机袭击“多数溃散，甚有未见敌人，溃不成军者”。三是败于军纪不良，负责九江之役的张发奎自陈：“职由阳新徒步经瑞昌至九江时，满目荒凉，殆绝人烟，民众既失同情之心，军队自无敌忾之气。”

　　4.中日武汉会战计划

　　1938年7月4日，日军大本营下达华中派遣军战斗序列;以畑俊六任司令官，下辖2个军及1个直辖兵团，担负长江下游占领区域之守备及攻略武汉之任务。负责攻略武汉的日军为第2军及第11军。第2军司令官为东久迩宫稔彦王，下辖第3、第10、第13、第16共4个甲种精锐师团及1个步兵旅团，约有10万之众，向合肥、舒城一带集中。

　　第11军司令官为冈村宁次中将，下辖最精锐第6、第9及第27(乙种)、第101(乙种)、第106师团(乙种)及波田旅团，约有125000人，以主力向九江，一部向黄梅集中。海军第3舰队和航空兵团支援第2、第11军作战，拥有战斗机、轰炸机近300架，兵舰100多艘。

　　华中派遣军直辖兵团为第116师团(乙种)和两个重炮旅团(日军仅有两个重炮旅团，1个重炮旅团下辖4个重炮联队)，守备湖口以东地区，并充作总预备队。但日军为进攻武汉须从各地抽调兵力，北抵晋绥，南达苏杭，还有的部队远在日本国内。日军“在炎烈的气候下不断经历着非语言所能表达的痛苦，如铁道船舶的长途输送，在恶劣道路上行军，耗费时日的渡河，补给严重不足，霍乱、疟疾流行等，以致野战病院中就充满了患者，并有不少人死亡”。输送集结成了掣肘日军行动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造成大量的伤病减员，大大削减了日军战力和作战进程。

　　日军集中如此缓慢，加上中途发生张鼓峰事件，迟至8月下旬才集结完毕。全线向武汉方向包围推进，准备采取外线包围态势，分5路合围武汉。在长江南岸，一路沿南浔线南进，进击南昌。一路沿瑞武路西进，迂回武昌之南。在长江北岸则兵分3路，一路在长江沿岸作战，直接攻击武汉，一路则由大别山北麓进攻信阳，迂回汉口之北，另一路则要突破大别山，进至黄陂一线。第2军负责大别山北麓作战，第11军则担负江南及沿江作战，成为主攻部队。

　　抗日名将，民族英雄-陈诚

　　1938年7月中旬，军事委员会判明日军进攻路线后，将第9战区主力编成第1、第2兵团，将第5战区主力编成第3、第4兵团，分头迎战来犯日军。第1兵团总司令薛岳率25个师任南浔线及其两侧地区的防务，取外线之势侧击西进日军，屏障南昌。第2兵团司令张发奎率33个师担负瑞昌至武昌间长江南岸的正面防御之责。

　　第3兵团总司令孙连仲率8个师任大别山北麓及正面防御。第4兵团总司令李品仙率13个师在长江北岸及大别山南麓之间地区布防。这样，国军武汉的防卫线以长江北岸的大别山与南岸的幕阜山、庐山为基干，以信阳、罗山、潢川、固始、商城、霍山、六安、宿松、黄梅、广济、瑞昌、德安、阳新等地为据点，构成一绵亘千余里的弧形防线，该防线所在区域山湖交错、易守难攻，日军机械化武器装备的运用开始遭遇到重大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