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心凯老人和他的荣誉证书。
郑心凯老人拿着老地图,告诉记者南阳在哪。
年轻的郑心凯和他妻子。
口述人:原文昌南阳儿童团团长郑心凯,87岁
游击队砍荔枝树做火炮击毁敌人两辆军车
1938年12月初,琼崖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广东省民众抗日自卫团第十四区独立队。1939年2月10日,日军数千人在海口一线登陆,是日,独立队派一中队在敌东进必经之地潭口设伏,战斗从早晨持续到黄昏。潭口阻击战,揭开了琼崖抗战的序幕。八年全面抗战,我琼崖抗日部队对日伪作战2200余次,毙日伪军3500余人,伤日伪军1900余人,俘虏日伪军150余人。而琼崖独立纵队指战员牺牲5600余人。
当昨日胜利的曙光照耀在今天,我们的回望便是致敬。
“送郎送别到后山坡,只见脚迹一行行;送郎送到那战场,冲锋杀敌勿动摇。郎你救国保家乡,在家有我顾爹娘;抗日胜利回相看,全家团圆乐洋洋。”一首南阳抗日民谣,唱出了一幕幕历史片段:抗日战争时期,“抗日模范乡”南阳乡,妻子劝丈夫,父母劝孩子,上战场保家园,抛头颅洒热血,就在这个乡村,248名革命烈士为国捐躯。郑心凯第一位妻子死在了这首民谣的歌声中时,时任儿童抗日救国团(下称儿童团)团长的他正在山岭之中,和战士们一起艰苦抗日,期盼能用鲜血换取胜利的到来。时光飞逝而过,如今87岁的郑心凯感到高兴的是,他的儿子几年前已回到荒废的村子盖了新房,重建家园。
南国都市报记者杨金运
实习生谢泽鹏/文
陈卫东/图
缴获日军重机枪14岁少年接保管重任
8月27日上午,海口海甸岛一小区内,87岁的郑心凯老人穿着军绿色上衣,精神抖擞,一束阳光透过窗户把他的短短白发照得发亮。
他翻开一本小书,翻到有关一挺机枪的那页。“看,我们不是一般的小孩。”郑心凯说。
1941年7月,这挺从日军手中缴获的重型机关枪被送到了南阳乡。考虑到携带重型武器不利于打游击战,南阳抗日游击队决定,将之藏之深山,待逢到恰当时机再拿来杀敌。然而,这么大一挺重型机关枪由谁来保管呢?部队领导商量后,想到了南阳乡儿童团团长郑心凯。
“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重任。”当时,14岁的郑心凯借着天黑,领着战士把重机关枪扛到村子后边的山洞中藏匿起来。郑心凯经常溜进山洞,用干净的布条擦拭或上上油,悉心呵护着它。
郑心凯带领的儿童团为了抗日搞宣传,传情报。郑心凯印象深刻的是,1942年上半年,在一次带领儿童团到前线给部队送粮食送水时,他在灌木丛中发现一个倒下的战士。当时的担架队以为战士已经牺牲了,但心细的郑心凯发现他还有气息,赶紧招呼担架队将战士送去治疗。
1939年2月,日寇侵琼。日军占领文昌县城后,战火很快燃烧至南阳乡。南阳乡的状况迅速调成全民抗战模式。土改革命时活跃的战士,把枪口对准了日寇。“那时候,妻子鼓励丈夫,父母鼓励孩子上前线。”郑心凯说,拥有120多人,90多条枪的文昌第一支抗日武装南阳乡抗日游击中队,在群众呼声中建立起来,队长是“三爹良”李良。
“当时没有炮,就砍荔枝做炮。把荔枝木劈成两半,中间掏空,再合起来。”郑心凯兴奋地比划着说,先把火药上进去,再上一些砸铁锅砸出来的铁砂。1939年5月,日军进犯南阳,战争打响,早已在文南公路两旁埋伏的游击队点燃荔枝炮,怒吼的炮弹击毁了敌人两辆军车,阻止了敌人前进。
游击队队员随即开枪,击毙敌人数人,缴获步枪7支及子弹100多发。“敌人搞不清楚遇上什么厉害的武器,仓皇逃跑。”谈到此处,郑心凯老人情不自禁地唱起“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
不愿被敌人侮辱乡里妇女集体投河
尽管装备落后的南阳抗日游击队英勇抗敌,日军仍是依靠飞机大炮占领了南阳乡。
郑心凯记得,此时,抗日的热情没有因家乡的失陷消减,反而倍增。商家毫不犹豫地拆掉商铺,搬来石头填满水井;农村群众连夜抢收庄稼,把牲畜和粮食藏进山里,并毁掉公路要道,“我们搞坚壁清野战术,破坏公路桥梁,把一种有毒的树籽捣破了,放到日军用水的地方,搞到水不能喝,洗澡的话也发痒。”郑心凯说。
与此同时,游击队“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打不了大部队就挑打三个五个的,搞得日军不得安宁。”没房住、没水喝,路和通讯常被断,到处挨打被袭,日军只好缩回文昌县城据点。
时任文昌县群众抗日联合会主任的李光邦回忆说,“南阳乡的群众好,年轻的上前线,不上前线的就搞后勤服务,全民抗战。”李光邦记得,有一天,他在一个革命堡垒户叶三婆家,“她说想给她远在南洋的一个亲戚报名参加共产党,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们共产党好。”至今想来,李光邦心里仍是满满的感动。
“战士的吃喝,都靠这些群众啊。”李光邦说,该乡大部分青壮年参加了抗日武装。
恼怒的日军开始对南阳乡实施“蚕食”、“扫荡”。“你知道什么叫‘蚕食’吗?就是日军出动小队人马,一个村一个村去屠杀,就像蚕吃叶子一样。”郑心凯说,在这场“蚕食”中,他没有了村子,没有了家园,也没有了家人。而整个南阳乡全乡48个自然村、697户、3000多人,有18个村被日寇夷为平地,79户被杀绝,超过一半的村民遇害。
1943年,“脱产”外出革命的郑心凯从逃生出来的邻村村民口中得知噩耗,一手将他带大的伯母和姑妈都被日军所杀害。他的第一任妻子,也被杀害于深山之中。“死不见尸。我去找她们的尸体,却找不到她们在哪里。”郑心凯欲哭无泪地说,他的祖母为了躲避日军,在河边挖了一个地洞,和另一位亲戚住在里面,也惨遭横祸。
“她说住在河边,如果敌人发现她她就跳河。我十天八天回来看她一次。”郑心凯说,没想到祖母果真被敌人发现了。“她们都跳了河,亲戚活下来了,祖母却不知道哪里去了。”至今,郑心凯仍不知道祖母的尸骨,曝晒在哪一片月光下。
与郑心凯的祖母相似的是,1942年的一天,南阳乡几名妇女被日军追赶,跑到美丹溪时,妇女们不愿被敌人侮辱,集体投入美丹溪。
以死相抗,成了关于南阳乡抗战记忆里一种悲壮的抗争。
天冷得鱼被冻死
仍坚持抗战
其实,在家人死于日军屠刀之下前,郑心凯出生后一年,他的父亲郑庭云便在琼海为革命献身了。5岁时,母亲改嫁,郑心凯成了孤儿。
失去亲人的郑心凯只能把家仇化为抗日的动力,把眼泪吞进肚子里。“我告诉自己我已经是参加革命的人了,可以悲伤,但不能流泪,不能被击败。”
缺衣少粮,武器装备落后,药品稀缺,困扰着当时的南阳抗日游击队。郑心凯的任务也越来越重,先后任乡抗日民主政府助理员,乡总支委员、乡总支书记、中共区委委员、乡民主政府乡长。1944年,在取情报的路上,郑心凯被国民党部队开枪打中右手手掌,由于缺乏足够的医疗条件,只能就地用树叶和盐巴止血,腐烂严重就找来草药。
直到如今,郑心凯老人的手指仍无法自由张开,行军礼时手指都无法伸直。因为缺医少药,不少战友得不到治疗,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艰苦还不止这些。“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附近的海域里有很多死鱼,没有粮食,但我们还是很高兴,去海边捡死鱼吃。”郑心凯记得,到了晚上,没有衣服穿,他穿着一个裤衩和衬衣,冷得瑟瑟发抖,“我们只能不停用手搓脚,把稻草堆起来,中间挖个洞钻进去取暖过冬。”
“有人甚至冻死了。”郑心凯说,他们还是依靠自己,度过了这个残酷的冬天,见到了日军投降的那一刻。
“有了他们的担当
才有现在这时代”
解放后,郑心凯找回了改嫁的母亲。“我的母亲改嫁后嫁给一户穷困人家,她的丈夫被日军强征为劳动力并被殴打致死。我找回了母亲,抚养她直到前些年去世。”
一大叠剪报纪念册,是郑心凯收集的关于“抗日模范乡”南阳乡的历史记录。“有了他们的担当才有了现在这时代。”郑心凯翻阅着资料说。
南阳乡被并入文城镇之后,“南阳乡”从地图上消失了。“不管怎么样,南阳乡的存在,是历史的客观存在,谁也否定不了。”郑心凯说,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几年前,他的儿子回到当年他成长的岭仔园,重新盖了房子。“虽然我跟他关系不好,但毕竟他重新回到了故土,重建了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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