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高度过高,团员中老气横秋的王宠惠心脏病突发,一度昏厥,险些毙命,大元帅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开罗会议险象环生,很不吉利。
罗斯福总统的迟到,在会议之前造成一种奇妙的局面。因为对会议第一阶段讨论不讨论缅甸作战,中英一票对一票,美国的意见便成了关键,无形中造成了罗斯福可以左右会议的有利地位。罗斯福是善于驾驭局面的人物,谁知道他的迟到是不是深思熟虑后采取的一个小小计谋。
此时,蒋介石和丘吉尔都迫切希望见到罗斯福并首先与他私下会晤。尤其是蒋介石,他虽然与罗斯福总统文电频繁,信使不断,神交已久,但从未谋面。而在开罗会议上,他特别需要罗总统的支持。
罗斯福乘座的“圣牛”号飞机在开罗沙漠机场停稳。
一辆特别的舷梯车开到舱门下。机舱打开,一架轮椅车推出舱门。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端坐在轮椅上,在四名仆役的帮助下,从舷梯上慢慢向下滑行。
总统身披一件黑色斗篷。这一点,他与蒋介石有共通之处,蒋介石出门也常常披一件黑色猫皮披氅,只不过,罗斯福双腿不能站立,不能让清风将斗篷威风凛凛地鼓起,这不免有些遗憾。但是,总统斗篷系带别出心裁,一条金链子,系着两个狮子形状的铜扣子。胸前有这么两只神形兼备的铜狮子,平添几份令人敬畏的威气。罗斯福11月13日从美国启程,在大西洋颠簸了一个多星期,海洋的风浪使他虚弱的身体不胜辛劳,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再配上那顶皱皱巴巴的深色布帽,更显出他的病态。
看到这位患过小儿麻痹症、长年困在轮椅的美国总统,蒋介石感到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说不上是喜,是悲。
这就是罗斯福?
这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大总统?
这个世界乱了套,怎么把拯救人类、指导全球战争的责任压到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肩上?
迟疑间,丘吉尔已大步上前,走到轮椅边,俯下身去,同罗斯福互相拥抱。他们是老朋友,显得亲切自然。
蒋介石偕夫人在丘吉尔之后,也向罗斯福总统致以问候。与蒋介石夫妇见面,罗斯福似乎更为兴奋。罗斯福与蒋介石亲切握手,然后是长时间的拥抱。
罗斯福身体虚弱,不能在机场停留过长时间。在从飞机旁向座车走去的那小段路上,丘吉尔看见蒋介石在罗斯福轮椅边又快又急地说着什么。然后,由蒋夫人小声地翻译给罗总统。罗斯福听了,不止地点头,好象达成某种口头协议。
很快到了汽车跟前。在罗斯福就要上车的时候,丘吉尔表示,希望在下午能到总统下榻处登门拜访。罗斯福听了,哈哈一笑:
“首相先生,刚才有人向我提出同样的问题,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罗斯福转身望着蒋介石,接着说:“据委员长说,他们在开罗等候我27小时了。他们有一些建设性意见要和我谈一谈。”
蒋介石满意地点点头。
伶牙俐口的蒋夫人却纠正罗总统的话:“不是27小时,是等了6年。自从和日本交战以来,我们一直希望面晤罗总统。”
宋美龄说的是英语。罗斯福和丘吉尔听了,都会心地微笑,唯有蒋介石不知夫人到底说了什么。看见大家笑,他也嘿嘿地跟着笑。反正夫人说的肯定是他应该和必须说的。
罗斯福对丘吉尔说:“至于我们之间的会晤,尊敬的首相先生,我更希望晚上由我上你的住处去。据说,在英国首相下榻处,观看尼罗河夜景是最好的享受,肯赏光不?”
“随时恭候美国总统光临。”丘吉尔回答。
夕阳象一团火球栽进撒哈拉大沙漠,天际立时燃起大片大片的晚霞。这里的霞光是那么热烈,那么绚丽,以致寒风中你也能感到一丝温热,也能染上抹桔红。
落日的余辉如同神奇的彩笔,把袒露在尼罗河畔的开罗,描绘成一幅中世纪的油画。灿烂的晚霞给古城涂上一层神秘而富丽的底色,地面上纷繁复杂的景物,街道、房舍,花木、行人、驼队、毛驴车,全在霞光的大笔触下,失去原有的轮廓,而那些年代久远,代表着开罗古代文明的高大建筑却在暮色中大放异彩。矗立在尼罗河中心岛上的开罗古塔,柱天而立,直插苍穹,城内上千座教堂的钟楼摩肩接踵,象一片远古的森林,尤其是梅纳饭店附近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迎着金色的晚霞,巍峨屹立,力拔山川。城内城外炊烟袅袅,晚祷告的钟声此起彼落。黄昏中的开罗古老而凝重,神圣而充满魅力,如童话世界一般。
而当霞光从西天熄灭,夜幕便笼罩开罗。开罗的夜色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城里城外,万家灯火,曾经在晚霞里黯然失色的街道、广场、商店、楼房此时大放光华,公路上车灯闪闪,马达轰鸣;尼罗河面,大小船只,来往穿梭,笛声悠扬。而那些象征着古代开罗的塔、寺、钟楼,已经在夜色中隐去身姿。如果说开罗的黄昏充满着古老神秘的色彩,那么这里的夜晚处处洋溢着年轻、蓬勃的现代生活气息。
偶尔,一队队英军巡逻飞机从夜空中飞过,它明白无误地提醒着人们:开罗正处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
面对开罗的夜色,丘吉尔显得有点闷闷不乐。在机场,罗斯福首先接受蒋介石拜会,而将他往后排,这使他感到不悦。而伤风引起的症状,也使他更加烦躁。他决定在罗斯福来访前洗个蒸汽浴,提提精神。
丘吉尔在政治上大刀阔斧,在日常交往中也不拘礼节。据他身边的人说,首相喜欢脱光了睡觉,早晨起床,他常常光着身子站在走廊门口,大声呼唤侍从,而不使用床头的蜂音器。在宴会上,他有时喝得酩酊大醉。会见客人时,他常把腿跷得老高老高,喝水的声音也弄得很响,象头水牛似的。前年他访问美国,罗斯福总统到他下榻处回访,正好赶上他在浴室里处理“私事”,罗斯福很窘迫地想退出来。这时,丘吉尔披着宽大的浴衣,从浴室走出来,乐呵呵地大声说:
“进来吧!总统阁下,任何时候,英国首相对美利坚合众国总统毫无秘密可言。”
今天还好,罗斯福到来时,丘吉尔已经处理完“私事”,换上一身刚熨过的夜礼服。他热情地引导着罗斯福:
“请总统这边来,我们将面对尼罗河的灿烂夜景,谈论我们愿意谈论的所有问题。”
丘吉尔和罗斯福来到一间有落地大玻璃窗、能眺望尼罗河景色的客厅里,首相对总统说:
“昨天,也是在这间屋子里,我和蒋介石大元帅第一次会晤。”
“你也是刚从浴室里出来,迎接他的么?”总统笑着问。
“不是,完全不是。”丘吉尔说,“在我看来,他还是个神秘人物,我还不能对他敞开一切。不过,他的沉着、严谨和对追求自己的目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丘吉尔把自己的烟盒给罗斯福送过来。罗斯福很有礼貌地谢绝了。他抽不惯英国雪茄,他喜欢抽美国加州出产的带有点薄荷味的香烟。
罗斯福从自己的烟盒里挑出一根香烟,插在烟嘴上抽起来。丘吉尔抽自己又短又粗的大雪茄。
客厅里弥漫着和谐的气氛。
罗斯福此时回想起会见蒋介石委员长的情景,跟那位刻板、不抽烟的委员长会见,很难造成现在这样融洽的环境气氛,这使他有点遗憾。他对丘吉尔说:
“蒋委员长也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地道的东方人。”
“你们谈得怎么样啊?”
“很好。”罗斯福吸了一口烟后,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委员长好象对有关参观金字塔的安排不大满意。”
“我认为,在德黑兰会议之前,请大元帅在开罗好好休息休息,是最明智的安排。”丘吉尔坚决地说。他似乎已经感觉到,罗斯福和蒋介石已经坐到一起去了。
当丘吉尔有这种预感后,他们往下的谈活便不那么融洽了。
罗斯福将烟嘴叼在嘴里,双手紧紧扶住轮椅的扶手,正过身躯,他远望着开罗的夜色,一边冷静地分析天下大势,他说:
“中国是我们非常重要的谈判伙伴,应当尽快让他和我们一起坐到会谈桌上。一个强大的中国,不仅在大战中具有重要意义,而且战后,必须让中国填补日本战败留下的空隙。不然,苏联就会不仅在欧洲,也在亚洲产生重大影响。这将打破世界的均势。我们美国正是从这两个方面来评价中国的。”
“这只是一种良好愿望。”
丘吉尔不同意美国的观点,他接着说:“我不同意人们这样过高地估计中国的力量和中国战场的作用。我始终认为,开罗会议只是几天后的德黑兰会议的准备,主要任务是使我们对欧洲战场达成一致看法,以便和斯大林谈判。在开罗我们不必要用一些枝节问题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如果把中国人所关心的缅甸作战放到德黑兰会议之后再讨论,中国人就会感到自尊心受到损害。”
罗斯福进一步透露说:“在华盛顿,中国外长宋子文曾不止一次地向我暗示,日本人曾向重庆提出过一些很好的建议。言下之意,中国如果得不到盟国有力支持,可能屈服于日本。而美国将领们认为,一旦日本在中国得势,美国就可能要从欧洲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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