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下:
罗斯福总统致蒋介石委员长:
目前日军对英法尔发动进攻,目的在于切断印中联系。倘若攻势得手,日军下一目标;无疑为缅北之X部队,继而阁下之云南Y部队。
对阁下美式装备之Y部队,不能进击已被削弱之敌第56师团,余实难想象,纵令一个薄弱师团的炮弹能在怒江江畔干扰贵军,但亦无力阻止贵军之进击。
我方过去装备、训练阁下之Y部队,即为此种时机使用。
假若Y部队不用于协同作战之目的,则空运装备、提供训练教官等我方呕心沥血之广泛支援,将毫无意义。
日军进攻英法尔与我何干?逼我出兵,岂有此理!
把罗斯福的电报撂在案头,蒋介石气乎乎的把干瘦干瘦的身体歪到一边,伸手从一个装有药品的屉斗里,抽出几根棉球,在慢慢地调理自己的牙病。
老实说,对日军进攻英法尔这一事态,蒋介石不仅不象罗斯福这样火急火燎,而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看看英国佬的狼狈祥呢!
开罗会议后,蒋介石气一直不顺;关于缅甸作战,会上中英美三头对面说定了的,中国X、Y部队反攻缅北,英国第4军团从英法尔进攻缅中,同时,英海军从仰光登陆,两栖作战。但协定墨迹未干,丘吉尔蛮横无理,单方面取销两栖作战计划。蒋介石一怒之下,也把Y部队扣住不放。
英国人成心要中国为他们火中取栗。当X部队投人野人山战斗,驻印缅边境英法尔的英国军团仍在隔岸观火,按兵不动。日军在野人山被打得鼻青脸肿,招架不住,便改变战略,突然向英法尔大举进攻,将英军第四军团团团包围。
牟田口中将为胜利所陶醉,大言不惭:“日本陆军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太阳旗宣告我们占领印度为期不远了。”
丘吉尔一时惊慌失色。罗斯福也忧心如焚。
他们认为挽救危局的唯一方法是中国Y部队立刻渡过怒江,反攻缅北,把进攻英法尔的敌军吸引过来。
丘吉尔有心屈尊求助于中国,可是,他有口难言,只好吁请罗斯福出面,向中国施加影响。
对罗斯福的前五封电报,蒋介石已经一一回绝。话当然说得很巧妙,既不得罪罗斯福,又不能担当不出兵的责任。他在信中说:
“每念及罗大总统之取消在华不平等条约,提高我国地位,以及援助我抗战之恳挚情谊,无论大总统欲余作何事,凡余力所能及者,自当竭诚以赴。故,开罗会议之际,余曾向大总统阁下言及,一俟英国在缅甸沿海展开大规模登陆作战,我主力当立即对缅采取攻势。此一约定,现今仍当有效。”
言下之意,英国海军不在仰光登陆,我的Y部队便不过怒江。
罗斯福再三催促,蒋介石不为所动。到了这第六封电报,罗斯福显然失去往常那种矜持和忍耐,开始用要挟的口吻说话。几年来,美国向中国提供大量援助,现在是索取报偿的时候了。
蒋介石仍然心如铁石。已届不惑之年,他把—切看得很透。他认为国际间从来没有什么不要报偿的援助,只有交易,跟上海证券交易所一样。美援也不例外。眼下进行的这场战争,美国提供武器,中国投入兵员。他们花的是美元,我们付出的是鲜血。中国人的血在哗哗地流。这代价还小?中国并不欠谁什么,谁也别想敲榨我们!
服下几片止痛药后,牙痛已经大为减轻,蒋介石呷了一口侍者送来的清茶,在铺着长绒地毯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在心情烦躁的时候,蒋介石常常是令人望而生畏地在椅子上默坐。他只在胸有成竹、轻松愉快时才踱步,目的是活动身体。美龄经常告诫他,即使不能远足,也要坚持室内活动。清爽的晚风鼓起薄薄的窗幔,送来清凉,送来紫荆花淡淡的芳香。在完成夫人布置的任务后,蒋介石开始坐到案前,披阅公文。罗斯福的电报被推到一旁,他开始处理另外几件更为紧迫的文电。
重庆的夏天阴晴不定,又经过几场大雨后,黄山官邸窗外的紫荆花已开始凋谢,但是,来自白宫的火急电报一直压在蒋介石的案头。
英法尔被围的英军弹尽粮绝,面临绝境。
丘吉尔抓耳挠腮。罗斯福在轮椅上急得团团转。
美国终于把恐吓变成行动。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决定:三天之内,倘若Y部队仍按兵不动,支援Y部队之空运物资,将转交驻华美国第14航空队,并收回根据租借法案贷给中国的所有飞机。
为了给蒋介石回心转意留下最后一个台阶,美国没有把上述威胁直接通知他,而是授权驻华美军参谋长赫恩少将,把上述决定非正式地透露给蒋夫人,同时,还转达罗斯福的重要口信,罗斯福提醒蒋介石:
“朋友之间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送走说话瓮声瓮气而又趾高气扬的赫恩少将,宋美龄急急忙忙离开城内曾家岩德安里103号自己的办公处。不消一刻钟,她便渡过嘉陵江,驱车回到黄山官邸。
路上,她不断嘀咕:罗总统把话说到这份上,不能再迟疑了。拖下去,委员长要闯祸的。必须立刻出兵!
宋美龄决不仅仅是委员长身前身后的传话人,事实上,在帮助蒋介石作出重大决策时,她常常表现出大刀阔斧的政治家风度。据说,去年访向美国时,在白宫,罗斯福曾半开玩笑地问她:“如果贵国工人进行罢工,政府应该如何办?”宋美龄毫不犹豫地抬起白晰的手臂,决断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在场的罗斯福夫人对此惊骇不已。
在黄山官邸云岫楼内;蒋介石以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听着夫人带回的来自大洋彼岸的信息。之后,他不以为然地说:
我已听够“软脚蟹”的恐吓。近来,在夫人的面前,他已经多次把过去仰慕的罗斯福总统轻蔑地称为“软脚蟹”。“软脚蟹”曾是史迪威送给罗斯福的绰号。“夫人,我已经想好了啵。”蒋介石斗气地接着说,“他们一旦切断援助,我就下令关闭他们在华全部机场。归根结底,中国是一个大国,不能总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亲爱的,你说的很对。”宋美龄打心眼里赞成蒋介石以牙还牙的决心,但是,在这件事上,不能拱他的火。她转而用平缓的语气说:“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美国的事情实际上比想象的要复杂。罗斯福总统想必也有很多难处。据我的一些美国朋友说,美国军方有不少人,最近正与英国遥遥呼应,不断鼓吹,撇开中国,从海上进攻日本本土。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还有那位狂傲自大的麦克阿瑟都在拼命贬低中国战场的地位。在关键时刻,我们的Y部队要老是不动窝,正好授人以口实。如果再关闭驻华机场,那更中某些人的下怀。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对美国政界、军界的许多情况,蒋介石确实不如夫人明了。开罗会议,蒋介石第一次会见罗斯福及美国许多军政要员时,宋美龄与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是老朋友了。至今,蒋介石还从奉涉足过美洲大陆。方才夫人提到美国军方关于中国战场地位的种种议论,已经打中他的心窝。他想,中国为了抗击日本,已经打了七年苦仗,要是被人从海上摘走胜利果实,中国被撇到一边,那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蒋介石以一种痛苦和迷惘的神情,望着窗外天际飞过的流云。宋美龄接着说:
“我们与美国的友谊是在抗战最困难的年头建立起来的。这么些年都走过来了。眼看胜利了,为了支Y部队的使用,反而与他们分道扬镳,很不上算。战后,重建世界政治格局时,要美国朋友说话的地方多着呢!比如对战败国的惩治,满洲的地位等等,还有共党问题……”
宋美龄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足够了。蒋介石眼珠子一转,已经算过帐来。他朝夫人感激地点点头说:
“Daring,还是你说的对。剩下的事由我来办,你休息去吧。”
“goodbye!”美龄一阵春风似的上楼了。蒋介石伸手拿起电话,向军政部长何应钦口授命令:
“Y部队应迅速渡过怒江,投入作战。”
未了,他还特别强调:“投入Y部队的决定,是在没有任何外部压力的情况下作出的。此点,务必明白地告诉美国人和英国人。”
“是。”何应钦回答道。
横渡怒江攻势于5月11日拉开序幕。
又是一个“五月渡泸”!
往日里也狂躁不安的怒江,这时节,更是一条暴怒难羁的巨龙。“云蒸孤鹤喘,海热巨鳌惊”,古人这样形容怒江的苦热。“要过怒江坝,先把婆娘嫁”,民谚如此描绘怒江乌烟瘴气之毒害。而对怒江一泻千里的滚滚洪波,只要看看两岸峭立灼万刃石壁,看看怒江和其他水系如何操刀弄斧,将滇西高原切割成千沟万壑的横断山脉,你便可以想象到江水的威力了。五月,正是怒江发怒的时候。
当年,诸葛亮远征南蛮“五月孤军人不毛,月明泸水瘴烟高”。如今,中国远征军Y部队10余万精兵渡怒江,伐日寇,又当五月。
也是月明之夜。晚风在轻轻吹拂,雾岚在悄悄飘动。月光朦胧,昏昏欲睡。夜色下,怒江舒展着身躯,闪烁着粼粼波光。奔腾、咆哮了一整天的怒江,现在乏了,困了,开始进入了梦乡。笼罩水面的白雾,是盖在大江身上蓬松的棉被,哗哗作响的涛声,是大江匀称的鼾息。明月,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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