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陷于绝境。
英军是一支随时准备撤退的队伍,见势不妙,撒腿就跑。4月30日夜间,他们撤出曼德勒,向印度方向逃跑。曼德勒会战顷刻成为泡影。缅战的最后希望破火。
杜聿明无可奈何。5月1日给所属部队下达了从曼德勒总突围的命令。
这是他在缅甸战场下达的第三道突围令。距平满纳突围只有13天。
5月份,已是缅甸雨季前期、天空乌云翻滚,雨水淅淅沥沥,更增添凄凉、萧杀的气氛。
曼德勒会战的破产,中国远征军已处于极度危急之中。由于腊戍陷落,中国军队已不可能沿滇缅公路撤回国内。5月7日,蒋介石越过史迪威、罗卓英,直接电令杜聿明:
“向密支那、片马转移,勿再犹豫停顿。”
杜聿明接命,不敢片刻停留,指挥手下第5军和第66军两个师沿铁路迅速撤退。计划抢占缅北要点密支那,而后夺路回国。
现在,远征军官兵们再也汉有刚出征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昂扬斗志;没有声威震荡,气贯长虹的高亢战歌。人人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撤退。撤退,赶紧撤退!
谁也没有料到,缅甸是个大泥潭,只要踩进脚来。休想脱身而去。
从曼德勒往北。已开始进入山地丛林,除了密瓦铁路,和一条简易公路,只有一些能通牛车的山间小道。道路两旁全是大山和莽莽苍苍的丛林。这时节,缅甸已乱成一锅粥。军队在撒退,老百姓也在逃难。漫山遍野都是惊慌失措的难民,途为之塞。
远征军机械化部队,离不开道路。铁路没多大指望。全缅铁路都控制在英国人手里。他们也要逃命。即使抢到车皮,铁路也极不安全。缅奸到处破坏,炸桥梁,挖铁轨,搬道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运载远征军直属辎重团的一列火车,从车站开出不到5公里,为缅奸颠覆,死伤300多人。
公路上,人满为患,车满为患。缅甸是牛车的王国。再穷的农户也有牛车。拉家带口逃难,百姓们更少不了牛车。沿途塞满了吱吱扭扭、慢慢吞吞的牛车。
缅甸汽车也特别多。一条滇缅公路不知招来多少汽车。有国民党西南运输处的大车队,也有冒险家们走私倒卖做生意的私人汽车—因为腊戍失陷,跑滇缅路的汽车全都挤到密支那方向来。有的是抢运积压在缅甸的援华物资。而更多的装着在滇缅公路上营私舞弊、倒卖军火的奸商的财物。卡车上。军毯、皮鞋、雨衣。轮胎、香烟、罐头、茶叶、布匹,甚至还有香水、乳罩、高跟鞋,应有尽有。一条滇缅路曾经滋生了多少奸商和蟊贼。
滇缅路在流血,也在流脓。
远征军的战车、炮火、运兵车。夹杂在乱七八糟的人流和车流里,慢慢爬行。
汽车走走停停,启动一次。只能走一二百米,一天走不了二三十里地。一些路段堵塞的汽车几十公里长。司机干脆摊开被褥在汽车底下睡觉,醒了再走。
常常是徒步行走的难民,超越汽车,走到了前头。于是头戴盔式凉帽,怀抱钢枪,呆在汽车上闲得无聊的士兵们,捞着一个看“西洋景”的好机会,他们可以从—个比较高的角度上,仔细地观看从车旁经过的男人和女人们。难民们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有来缅甸做工的印度人,还有倒卖珠宝的非洲黑人和英国殖民统治者,更多的是缅甸土人。比较而言,缅甸男人比较懒散,也显得干瘪。男人们也穿筒裙,宽宽松松的,腰间很不经心地挽一个结,走路大摇大摆。但发起急来,干活做事,一个顶仨。逃难路上,有的男人左手提个包,右手提个包,两个胳肢窝底下还夹着包,象耍杂技的大力士。有的左手拉个孩子,右手也拉个孩子,脖子上还骑着孩子,耍猴似的。但不管怎么说,穿裙子的男人,总让中国兵们看不大顺眼。
缅甸女人个个长得水灵灵的,也能干。每人挑着一对大竹箩,一扭一扭往前走。她们穿得单,下身是薄薄的筒裙,上身是紧身的小汗衫。那筒裙、长得不能再长,一直拖到地上。而汗衫又短到不能再短,简直就是件小背心。汗衫与裙子之间,袒露着一抹小葱样白嫩嫩的腰围。女人的短衫是有道理的。没有衣袖是为了炫耀腕上的玉镯,领口开得低,才能显露那珠光宝气的项链。要知道缅甸是个盛产玉石金银的地方啊!筒裙式样新颖,薄如蝉翼,而且颜色艳丽,就象漫山遍野的鲜花。缅甸的山水宝石把女人们出落得仙女一般。可惜是逃难,人人脸上挂着愁容,要是赶庙会或者泼水节,那该有多快活呀!望着一群群匆匆而过的难民,有的土兵心里不禁怅然:
“唉,仅仅为了这帮可怜的缅甸女子,也不该把仗打败了啊!”
杜聿明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辆敞篷吉普车上。离开曼德勒时,他换了辆车。那辆心爱的“雪佛莱”比较娇气。跑不了缅北的山路,中途退役了。为了避免日本人在中国远征军副司令的坐车上做什么文章,司机只好忍痛把“雪佛莱”推下伊洛瓦底江。
这件事看起来小,但给杜聿明内心以巨大的创痛。心烦意乱的行军路上,再不能把自己关在密闭的车厢内,想自己该想的事情了。作为一个司令官,连为自己创造一个能不受干扰地展开思路的小环境都办不到,本身已经说明。战争彻底绝望了。
杜聿明现在想的和做的唯有一件事。抢占密支那,打开一路血路,把部队和装备撤回国内去。
5月9日夜间,部队到了卡萨,密支那已经不远了。
但就在这个黑沉沉的夜晚,从收音机里听到印度电台广播:
5月8口,日军攻占密支那。
迎头一棒,当胸一拳。杜十明感到脑袋嗡嗡嗡地响,胸门火辣辣地痛,汗珠刷刷地往下淌。
几天来,杜聿明心中只有一个密支那。与中国云南仅隔高黎贡山的这座缅北重镇,就象茫茫夜空中的一盏灯火。一直悬在杜丰明头顶。猛然问,明灯熄灭,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顿时,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杜聿明独自坐在低矮昏暗的行军帐篷内。他感到胸口发堵,全身燥热。便起身迈出帐篷。
帐篷外也不清凉。5月正是缅甸一年中最闷热的季节。
地面热得冒气,空气潮得发粘。饥饿的蚊虫急得嗡嗡叫。而更为熬人的是心理失调。心静则凉,心躁则热。这位副司令官甚至没有察觉到,他是穿着背心,趿着鞋,在黑暗中面对自己千军万马的。
地上黑黢黢的是长长的车队,各种车辆,摆放整齐。车上车下,宿营的士兵,鼾声四起。夜空晴朗无云,繁星点点,闪闪烁烁。
杜聿明突然留心起那满天星斗。乍看浩渺星空。杂乱无章,毫无头绪;实则连座布斗,有门有道,如列兵摆阵。其中玄机深藏,疑团密布,莫测高深。
多象缅甸的战局啊!
杜聿明第一次感到领兵打仗,血战沙场,竞如观星象,探玄机一样,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在真刀实枪、强者生存的世界里,当人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会在宿命论的阴影里得到片刻安慰。站在空旷的山坡上,远望月色下起伏群山,芥芥丛林,近观公路上绵延不绝的车队和灰茫茫一片行军帐篷,杜聿明心情沉重:
如何把这数万人马带回国去?
次日。杜聿朋决定各部队分路回国。白寻生路。他率领其中第5军军部及廖耀湘新22师离开密瓦公路,改道向西北方向而去。行走数日,情况越来越不妙。道路愈走愈见狭窄,两旁林木参天,遮云蔽口。午队行进具问,恐怖、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日,队伍行至名叫洞洞山的小寨。再往前走,就是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连牛车道也没有。
庞大的车队。被挡在从林之外,动弹不得。
一支机械化部队,终于走上绝路。
杜聿明跳下吉昔车。四处查看地形。但见村子后面是一道断岩。断岩之下是峡谷。峡谷里,雾霭升腾,深不可测。山风吹来。林涛阵阵。虎啸猿啼。
前无道路。后有追兵,部队怎么办,车辆装备怎么办?
杜聿明围着村子转了几圈,决心难下。望着停在路上的战车、大炮。好不心疼呀!
这些装备都是中国人几年抗战用血和生命换来的。有些坦克。大炮,在缅甸战场还没来得及打炮呢,白白扔掉。
那是剜他心头的肉啊,
直到太阳偏西,杜聿明才下达了那道让他悔恨一辈子的命令:
弃车上山!
官兵们卸下大炮上的炮镜,拆下汽车的内胎。以及其他—些重要部件。然后,将所有的车辆、火炮炸毁。这等于砍自己的胳膊,断自己的腿啊。
日落之前。官兵们携带轻便武器,牵着分到的骡马钻进了无边无际、莽莽苍苍的热带丛林。
从林外,留下战车大炮的残骸,那是中国远征军机械化部队的坟场!
……
离开大路,杜聿明躺在担架上由卫士抬着行进。回归热病继续折磨着他,体温又在升高。他时而清醒,时而昏厥。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准停留,死也要前进……
阵雨时缓时急,头顶雷声隆隆。部队在密林中又艰难地行走了一天。
傍晚宿营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回头一看,早上离开的那片芒果树林,还在身后的山坡上,这天只走了四,五里地!
道路如此艰难,照这种速度,何时走出从林?
最要命的是没有粮食,官兵们已经数日粒米未进,只靠野果充饥。
宿营时,官兵饥寒交迫,哀声遍野。
把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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