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冒犯了他们。经过野人山寨,部队自动绕道而行。野人聚集在寨门观望,以目相送。有时,由头领出面,手持托盘,献上一些槟榔、鲜果等食物。军人即回敬些火柴、小刀之类物品。
新28师83团团长杨励初和他的部下,则运气更好一些。这位胡子拉碴、病病殃殃的汉子。自喝下“回龙汤”后,病情大有好转,躺在担架上继续前进。行走若干天后,来到一座大山,山上有些人家,经查询竟发现有两位爱尔兰女士,长期住在山顶,专为野人治病。
全团官兵大为诧异。此等非人的环境中。她们身为女流,又是外国人,竟能在此长期居住,为山里人服务,这得有多大的善心!唉,白人当中也有好人呀!
杨励初更是喜出望外,他叫士兵把自己抬到爱尔兰女士住所。她们给杨团长诊病,打针,拿药,非常细心周到。在杨励初眼里,她们的金发那么秀美,碧眼那么有神,心地那么善良。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爱尔兰女士不仅治好了杨团长的病,而且治好全团官兵的心病。人们大受鼓舞,说:“欧洲女人都能在缅甸的野人山生存下去,我们亚洲的男子汉没有理由在自己家门口闯不出一条活路,”
杨励初的团队与杜聿明第5军撤退路线不同,他们计划翻过高黎贡山直接回国。路上渐渐地野人的山寨比较密集了些。向导讲,渡过前头的淡水河,就是蒲桃镇,那儿可以弄到点粮食。
饥饿中没有什么比粮食更能鼓舞人心!
行军速度明显加快,可是来到淡水河边,官兵们刚要过河。对岸林中枪声大作。杨励初判断,敌人已经抢占了蒲桃镇。
这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既然敌人从北边抄到了蒲桃镇,说明这儿离山外确实不远了。
部队精疲力竭,残破不堪,不能与敌对阵,只好改道绕过蒲桃镇。
7月中旬,队伍行至中缅边境的高黎贡山。经过两个多月的煎熬,野人山已经吞噬了一半以上官兵,全团只剩下700余人。
前面又是大山,没完没了。山,沉重地压在官兵的心头,有人见山就头晕,呕吐。
能不能翻过眼前这座山?人人都在心里问自己。
杨励初领着残兵,拼死拼活,总算攀上山顶。山顶有一土人部落,几十户人家。杨励初不敢打扰他们,吩咐部队在土人的寨外宿营。没想到,竟感动了上帝。
土人看见这些兵衣衫褴楼,形容枯槁,却很安分守己;又见他们啖食野菜树皮,全无难色,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下午,土人首领派人送来60桶粮食。
—支垂死的孤军,竟然绝处逢生。
部落人越发高兴,晚上杀了一头牛,煮了几锅牛肉,在寨子中央燃起篝火,要和文明人联欢。
这是一个跨越时代的狂欢之夜。
部落的男男女女都赶来了。也说不上那是什么鼓乐。叫不上那是什么舞步。火光映照下,部落人手舞足蹈,狂蹦乱跳,如醉如痴。如颠似狂。
在感情的狂涛中,文明人则显得拘谨,有点手足无措。
部落首领向杨团长敬了一碗牛肉汤后,又请他跳舞。杨团长虽然身体孱弱,气力不支,但盛情难却。部落人上来两个男子,扶着他跳一圈。
士兵们人受感染。也纷纷起身,和部落人舞了起来。熊熊火光下。融融夜色中,语言不通,习俗各异,分别处于两个文明时代的人,奇妙地融为一体。
第三章女兵恨
走进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如同跌入没有底的泥潭,越陷越深……
开初,部队尽量保持着建制,保持着队形,手拉手,一个一个往前走。渐渐地,距离拉开了,身强力壮的走到前头,老弱病残者甩到后面。有人掉队,有人栽倒,路边不断有倒毙的尸体。
大自然的淘汰是不可抗拒的。
队伍成了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满林子都有人声,但又很难见到人。在浩瀚的林海里,人和蚂蚁那么不起眼。越往前走,尸体越多,幸存者越少。野人山张开血盆大口,在慢慢地咀嚼、消耗一支活生生的队伍。
撤退的部队中,有不少女兵。她们是最不幸的人们。只要看看途中男兵们的悲惨遭遇,女兵的境况,便可想而知了。
那是一帮风华正茂,胸怀理想,充满激情的新女性啊!
远征军组建的时候,女兵的挑选是相当苛刻的,横挑鼻子,竖挑眼,百里挑一。走上国际战场,和盟军并肩作战,理应选择最优秀的人才。参加远征军的女兵,绝大多数来自大中学校,也有一些是从缅甸归国的华侨。她们有文化,年纪轻,身体好,怀着美好的憧憬,投入缅甸战场。在男兵们的眼里,女兵们最受尊敬。她们的每项工作都那么重要,那么神圣。有了护士,伤员们才能挽留住生命。有了译电员,战场指挥才能畅通无阻。出于女政治队员之手的战场小报总是比男政治队员写得更动人,更有鼓动性。文工团里的女演员,则是最受欢迎的百灵鸟。口齿伶俐的翻译小姐,更是让男兵们羡慕得不得了。不能设想,没有女兵的加入,军队如何成其为军队?没有女兵的参与。军队如何打仗?
而现在。女兵在蒙难。
与男兵相比,女兵的弱点是明显的。女兵的身躯比男兵纤细,这从军装的尺寸可以证明;女兵的步幅比男兵狭窄,这在队列条例里有规定;女兵的饮食比男兵要精细。这从军需供给标准可以查到;女兵的感情比男兵更脆弱,男儿有泪不轻掸,女儿有泪泪沾衣。何况,在生理上,女人还有那么多的罗嗦事。
野人山的种种磨难。把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也一个一个拖倒了,熬垮了。女兵们,她们那纤细的身躯如何抵挡得住黑森林的无情摧残?她们那孱弱的肩膀如何承担得起老荒山的巨大压迫?她们那脆弱的神经如何经受得住绝望的精神折磨?她们那星点生命的火光如何经受住洪荒世界的风吹雨打?
她们有多少罪要受啊?
蒙难的女兵之一:
野人山里的死尸,没人数得清。沿路都有尸体,多的地方,找不到空隙落脚,搭座小帐篷,得挪开好几具死尸。满林子都是一股带着霉味的腥臭。
译电员王小青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姑娘。15岁,入伍时多报了1岁,说是16。参军到现在正好满5个月。15岁的姑娘,5个月的新兵,白皮嫩肉的,能经过多少事?
打仗是怎么回事?她不懂。
死人是什么样子?没见过。
她整日在军指挥部里收发电文,“xx日,我军攻占xx阵地”,“xx日我军放弃xx山头”,“xx团歼敌xx名”,“xx营伤亡xx名”。对战争,对牺牲的概念就这些。进了野人山,战争之残酷,死亡的恐怖。直把她吓得魂魄飘摇。
那天,她和班里的姐妹结伴前行。天下着大雨,道路泥泞不堪。衣服透湿,又饿又冷。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上下牙不停地打架。同伴中谁也不说话。没有什么可说,也没有力气说,各自都紧盯着脚下,低头赶路。
“哎呀!”突然前面的伙伴叫了一声。
“什么事?”后面有人问。
“有死人。”
进山时间还不长,第一次听说有死人,王小青心里一下毛了。赶紧扭过头去,用双手捂住脸。既怕吧,又想看一眼。小青慢慢回过头,从手指缝里瞅了—眼。这一眼,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横在路中的那具死尸,经雨水浸泡,象泔桶里的馒头,煞白煞白的全发起来了,衣服被撑破,黄水从肚皮往外冒,长蛆、蚂蝗、苍蝇爬得满头满脸都是,臭气四溢,令人作呕。
不看不要紧,一看玉小青吓得“哇”地哭了起来,扭头往回跑。死也不肯朝前走。
同伴们见她年纪小,怪可怜的,便留下来陪了她一夜。但不能老这么呆着。次日,好说歹说,又绕了个大圈子,才绕过死尸,上了路。
越往前走,尸体越多。各式各样。惨不忍睹。有的躺着,有的趴着,有的靠着大树坐着。有的蹲着,好象在解手,其实已经断气。还有的躺在路旁,奄奄待毙。气还未绝呢!—大片,一大片的死尸,绕都绕不过去。可怜的王小青,见着这么多的死尸,吓得头发麻,腿发软,整天哭哭啼啼。有一回,她要躲一具死尸,绕到路边,没看清草丛里也有一具尸体。她一脚踩了下去,象踩破一个气球,尸水四溅,臭气直顶脑门,拔出脚来,双脚爬满蛆虫,吓得她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蒙难的女兵之二:
野人山所有动物中,猿猴是人类的近亲,通人性。它们对人的到来,特别敏感。
饥寒交迫中的官兵本身是一种可怕的破坏力量,他们破坏了森林中原有的平衡,带来不稳定的因素。饿慌了的人四处找吃,刨树皮,挖草根,掏鸟窝,扒蚁穴,捕杀动物,把林中飞禽走兽吓得四散逃命。这场大屠杀,猿猴首当其冲。人类过去就把猴肉、猴血列为佳肴美味,把猴骨、猴膏当作滋养补品,在野人山。更是常常拿猿猴开刀。猴子遭殃了。
猴子伤心了。
每到夜间,猿猴便放声痛哭。没想到猿猴之悲鸣,酷似人声。如婴儿啼哭,象母亲嚎啕。其声如诉如泣,听来撕心裂肺,催人泪下。林中猿猴数量又多,物伤其类,一哭百哭。于是,漫山遍野,一片悲声。时远时近,时继时续,从傍晚一直哭到天明。
远征军的官兵们身陷绝境,情绪沮丧。愁肠百结,一听猿猴哀鸣,不禁悲从中来。
女兵们更受不了!她们本来就愁眉不展,眼泪汪汪。夜深人静,躺在到处漏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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