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棚里。耳听四周一片悲鸣之声,象母亲哀叫,象姐妹呜咽,也象出殡的队伍在给自己送葬。想到伤心之处,止不住泪水纵横。有些棚子里,女兵们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哭成一团。
芭蕉棚外是猿猴们的哭叫。芭蕉棚里有女兵哀鸣。野人山中愁云惨惨,遍野悲声。
蒙难的女兵之三:
军部演出队女战士朱红。来自武汉,人长得眉清目秀,有文化,又机灵,常常自编自演节目。有一回,在医院慰问伤兵,她说快板,把一个病房伤兵们的事迹全揉进去,说完,把伤兵们乐得嘴都合不拢。伤兵们把藏在床头的饼干罐头全拿出来要她品尝,有的还亲自剥开糖果塞到她嘴里。闹她个大红脸。
这些都过去了。在山里,她已经几天找不到吃的东西。
树皮,她啃不动,草根,她咽不下去。野果子,她又不敢乱吃,怕有毒。
听人说,猴子认得野果,猴窝里的野果保准无毒。所以,她到处找猴窝。
中午,终于在一片苇丛里找到一个猴窝,伸手一摸,果然摸出几颗果子。饿得急了;哪想到许多,她坐在猴窝旁,大口大口啃野果。
刚啃下两颗果子,一只老猴领着一只小猴回来了。见有人掏窝,猴子生气了老猴和小猴龇牙咧嘴,不断发出“吱吱吱’的叫唤,样子非常可怕。
朱红哪见过这场面。又是自己偷吃人家的野果,自觉心虚,她怕得不得了,赶忙扔下果子,端起步枪。猴子哪懂枪是什么玩艺,以为是根木棒,要打它。老猴一下扑上来,要夺枪。朱红见势不妙。一边后退一边扣扳机。
“砰”的一枪,老猴应声倒地。
这回闯大祸了!
猴子心齐,打死一个,围上一群,了不得的。
那只小猴见老猴给打死。惊慌地掉头跑进密林,一边跑,一边“吱吱”尖叫。转眼的工夫,从树顶上,石洞中,草丛里跳出儿百只猴子,把朱红团团围住。
女兵吓懵了。
猴子见她孤单一人,又是个女的。猴子是懂得性别的。并且已经知道枪比木棒厉害,所以不急于下手。它们远远地围住女兵,乱蹦乱跳,发出阵阵带有威吓的尖叫。还有些大猩猩,象个黑画佛爷似的,坐在石头上,咧着嘴,嘿嘿狂笑。
朱红看见这么多的猴子,大的,小的,黑的,灰的。长尾巴,短尾巴,长胳膊,短胳膊。一个个都那么可怕。那么恶心,象碰上了一群日本兵。她被围在中间,端着枪,转来转去,不知道该瞄哪个,也不敢开枪。
这样僵持了半个多小时。朱红又急又慌,开始感到头晕眼花。
猴子开始动手了。它们抓起石头往女兵身上砸,捧起泥土往女兵脸上扬。朱红眼睛让沙迷住,一不留神,枪被夺走了。
没有枪,猴子胆大了。一下围近来。朱红如何对付得了这么多野蛮的畜牲?猴子打她的头,抓她的脸,揪她的辫子,有的撕开她的衣服。畜牲亦懂得人的秘密。几个回合,女兵的上衣已经被剥个精光,裤子也撕成布条。当枪被夺走时,女兵还可赤手搏斗,但是当衣服被撕下,女人的最后防线便崩溃了。
可怜的女兵势单力薄,被推倒在地,让畜牲们活活打死。
蒙难的女兵之四:
第5军政治部上尉干事李明华和胡汉君。可谓患难之交。1937年,她俩在汉口同时考入军委会战时干部训练团第一团。毕业后,先后分配到后方医院、中央军校服务。
]941年—起派到第5军。在缅甸战场,俩人形影不离。进了野人山后。于危难之中,互相照顾,亲如手足。分到一块饼干,必是一人掰一半;摘到一颗野果,也是一人咬一口;一条破军毯,俩人合着盖。
因为把两个人的力量扭在一块,所以在艰难卓绝的行军中,女兵中很多人已经掉队、倒毙,她俩却还在一步一步向前迈。
山越爬越高,林越钻越深,路越走越艰难,尸体也越来越多。
这天,爬过一座大山后,天色已晚。该宿营了。人饿了,鼻子特别尖,哪有香味都能闻到;人要累了,眼睛也好用,哪有间屋子都能看得见。细雨蒙蒙中,发现前面山脊上露出一座茅屋的屋顶。
她俩不觉加紧脚步,朝茅屋走去。
看着没多远,走起来却差不多—个时辰。她们跌跌撞撞来到茅屋前,天已黑了下来。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屋门半开着,里面—点动静也没有。
犹豫了好一会,她们才壮着胆子,跨进门去。
屋里没有火,黑黢黢的,怪吓人。两个女兵你抓住我的手,我扶住你的肩,心头“咚咚”直跳。蹬大眼睛瞅了半晌,才影影绰绰看到屋里已睡满了人。
啊!原来别的弟兄已捷足先登了。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弟兄们累坏了,睡得这么好。两位女兵不忍心打扰他们。看见门后还有一小块空地,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地躺下。
女兵在林中跋涉了一天,也累坏了,身体一放平,便呼呼入睡。
自进了野人山,从未在屋子里睡过觉。这么干燥暖和的屋子。又有这么多弟兄在身旁。这一夜,李明华和胡汉君睡得特别香。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李明华抬头一看,满属子里的人仍然躺着。毫无动静。忽然。闻到—股臭味。
她急忙翻身坐起,定睛一瞧,屋里躺着的都是死人。全身肿胀,肚破肠流。
李明华吓得面无人色,一把拽起胡汉君,三步井作两步,窜出了茅草屋。
蒙难的女兵之五:
新22师政治部有位女政治队员,她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人知晓。人们只记得她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办事很泼辣,很有点男子汉气概。唯有脑后那根短粗短粗的辫子,表明她是个女性。
她的头发长得太好了,又黑又密,极富光泽。一把能攥出油来。可是,到了野儿山,头发让她受罪。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梳洗,并且天天下雨,一股馊味。这下,虱子可找到窝了。她满头都是白胖胖的虱子和白花花的虱子蛋。虱子是个坏东西。喝人血,不拉人屎,还传染病。她染上回归热。这是热带丛林中最可怕的一种病。发病很急,好得很慢。持续高烧,并且有周期性。初次发烧,烧七天,又歇七天;然后第二次发烧五六天,又间歇五六天;再第三次发烧……周而复始,交替进行,间歇时间越来越短,发烧越来越频繁。因此,名之回归热。
已经有许多官兵被回归热反复折磨,熬干血气,死于非命。
那位女政治队员已经发烧三轮。要是一般人,烧到第三轮,也就呜呼哀哉了。但她身子骨结实,还在挺着。这种病,要是没有药物消灭体内的发病螺旋体,就烧下去,直到生命完结。
女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烧了一个多月。
持续不退的高烧,把她烤得象一把干柴,那双曾经很有神,很动人的大眼睛,深深地塌陷,象两个水坑。瘦削的脸庞,发起烧来,通红通红的;要是退烧,则煞白煞白。
谁见了谁伤心。
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只求早死,免得拖累别人。清醒时她对同伴说:“行行好,给我一枪吧!”
同伴摇摇头。
这天,她又烧了起来。双颊绯红,呼吸短促,不断地说胡话。
天又要下雨。突然,头顶响起一个炸雷。
这种晴天霹雳式的惊雷,好人都受不了,何况精神恍惚的高烧病人。
雷声炸响,只见她猛然从地上爬起,冲出窝棚,脱掉自己的军装,赤身裸体,手舞足蹈,边跑边喊,跳进悬崖。
蒙难的女兵之六:
第五军政治部的几位女兵在行军中失散了。身体单薄的高淑梅、王云清和小苑(名字不详)落到后面。在森林中掉队是很可怕的。她们鼓起勇气,拼命追赶。三位女兵都是昆明人。高淑梅是小学教师。王云清和小苑是昆华女中学生。她们一齐考上第5军政治队。别看她们是女性,可是,报效祖国。不让须眉。
那位高淑梅老师看上去很文静,很随和,象个慈祥善良的大姐姐。有谁知道,她胸中竟有男子汉大丈夫大义凛然的刚烈之气。她家境清贫,老母及弟弟全靠她一人的薪水度日。她瞒着母亲报名参加远征军。出国之前,部队放假三天准备行装。高淑梅这才告诉母亲。老母也不是不赞成女儿的行动。只不过,家里实在不能没有她。母亲左劝右说,让她先向部队请个长假,等弟弟念完书后,再入伍。母亲劝不动她,只好将她锁在家中。老人抱着女儿刚领回的军装和军帽,迈着小脚,颤颤巍巍,赶到部队,哀求长官准她女儿的假。军政治部主任听了老人的陈述,当即批准。老人千谢恩,万磕头,高高兴兴地走了。但母亲前脚一走,女儿后脚回营。原来,高椒梅越窗逃了出来。同伴们劝高老师回家,免得家中老人心急。没想到,高淑梅义无反顾,她说:如果大家再劝阻。她宁愿自戕,以明心志。
好一位志坚如钢、性急如火的烈女,
在山道崎蜒。遍地泥泞中。高椒梅在尽着一个姐姐的责任,她一手拉着王云清,一手搀着小苑,互相勉励,艰难行进。
她们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紧迫三天,终于赶上前头的同伴。
在一条小溪边,她们见到了失散的李明华和胡汉君。在危难中重逢,格外动感情。李明华和胡汉君将别人分给的,一直舍不得吃的一点碎饼干分给三位姐妹。三人感动得热泪涌流。
野人山中还有比粮食更珍贵的吗?如果有,那就是同胞姐妹骨肉之情!
当夜,五位姐妹同睡在一座芭蕉棚内。
次日,高淑梅脚痛难行,王云清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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