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拱两大敌军据点,距离很近,加迈在在南高江西岸,孟拱在东岸。两处守敌兵力大体相当。加迈距我军近一点,守敌18师团刚刚从胡康河谷被赶出,但其作战精神相当顽强。又是背水为战,肯定要同我死拼一场的。孟拱在加迈后面,进攻孟拱必须绕过加迈,行军路线远,道路艰难。守孟拱的53师团是支新军,缺少丛林作战经验,但队伍齐整,以逸待劳。打孟拱也不容易。
而且,孙立人、廖耀湘两支部队旗鼓相当,一直在暗中摽着劲。目下的加迈和孟拱,象两串葡萄,不知把哪串给哪个好?
“双管齐下”的方针对了史迪威的思路,他愿意在一些枝节问题表示出对军长的尊重。于是,史迪威笑眯眯地对郑洞国说:“这是个技术问题,属于你职权范围的事!”
不过,他愿意提点参考意见:“按照我们美国人的习惯,处理这类事,最公平的办法是抓阉。”
抓阉?
美国指挥官的话,使在场的所有中国军官感到震惊。
廖耀湘腾地站了起来,象蒙受巨大的侮辱,脸膛涨得通红,说:
“如果总指挥官今晚就是为了抓阉,把我们找来,那么告辞了。”
孙立人也愤愤不平,觉得他这位弗吉尼亚的老校友太小看中国人的度量了,连连摇头说:“荒唐,真荒唐。”
史迪威没料到自己一句话,惹恼了中国人。他尴尬极了,埋头使劲吸烟。
当太阳急忙退下去的时候,月亮升了起来。郑洞国于是出来收拾局面,他对史迪威说:
“如果总指挥官对此事没有预案的话,那么,请授权于我,我来具体安排。”
“好,好,好。”史迪威立刻顺着郑洞国搭的台阶下来,“这种技术性问题,本来就是你军长职权内的事。我出去方便方便,啊!”
说着,史迪威将军悻悻地走出帐篷。
等美国指挥官转回来的时候,中国军官把一切都商量好了:
新22师打加迈,新38师打孟拱。
史迪威将军听后,自我解嘲说:“其实,这跟吃饭一样,你们用筷子,我们用刀叉,结果都一样,填饱肚子。”
大家都逗乐了。
领命回到师指挥所,廖耀湘连夜把各团团长召来开会。
据侦察分队提供的情报,加迈地区有日军两个步兵联队和一个辎重联队约7000人。其中主力集中在加迈以北索卡道附近。敌军企图借索卡道一带山地,凭险固守。
廖耀湘决定派兰个加强步兵团,迂回穿插,分割敌军,师主力及战车营自正面向敌压迫,先于索卡道地区歼敌主力,而后攻取加迈。6月中旬,雨季之前结束战斗。
参谋长刘建章据此分派任务,团长们一一衔命而去。
会议开完后,夜已很深。夜空黑沉沉的,又下起了小雨,丛林中蛙声一片。廖耀湘和衣躺在行军床上,睡意全无。他想的很多,想得很远。缅甸作战,他的新22师损失最大,流血最多,胡康河谷、孟拱河谷这两大片丛林不知躺下多少官兵。现在反攻,报仇,要是落在别人后面,实在没有脸去见长眠地下的弟兄。
想到他的友邻新38师。1942年仁安羌一仗,让他们拣了个便宜,廖耀湘不服那口气。但是实话说,过去对新38师也不大摸底,总觉得是宋子文用美元喂大的,是“绣花枕头”。这两年,印度驻训,又经胡康河谷作战,廖耀湘在暗地里称赞,人家也真是一条龙哩!在大龙河,他们一个营凭棵大榕树守了2个月,在瓦鲁班他们和战车配合默契,突入18师团核心阵地。不容易。所以,现在打孟拱河谷,一家拿一个据点,这是一场竞赛,不敢松懈呀!
想到这,廖耀湘从衣袋里拿出笔记本,抽出一张,正是打下孟关后,和他的老朋友孙立人合影的那张照片。凑近灯火,仔细瞧了瞧,廖耀湘觉得,那天照相,自己好象笑得大了点。其实,那有什么呢,胡康河谷作战,新22师与新38师平分秋色,我们先打入孟关,他们先打人瓦鲁班,顶多算个平手。
那么,在孟拱河谷,我们再比试比试吧!看谁先拔下日军的膏药旗。
廖耀湘对着照片中的孙立人在心里说。
说完,廖中将便睡着了。
按围歼索卡道日军的计划,廖耀湘第一斧要向索卡道侧后砍去,以截断日军退路。这是致敌死命的一斧。但向索卡道后方迂回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最先,廖耀湘把这项任务交给一位工兵上校,由他率领一个步兵团及一个工兵营向敌后穿插运动。这位老伙计劲头倒很大,但出发后,因大雨滂沱,丛林茂密,竟迷失了方向。部队在密林中辗转7天,补给中断,只好无功而回。
廖耀湘气得眼珠子快弹出来,只好另请高明,改派精明强干的第65团团长傅宗良当此重任。
傅宗良当时患痢疾卧病在床,但仍抱病而出。除了他本身的部队,廖师长又给他增拨一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连。
在丛林中穿插迂回,那滋味使人想起1942年在野人山的撤退。路线只能选择在隐蔽的、敌人不注意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必然异常险峻。
自元旦投入反攻作战以来,官兵们连续在野人山艰苦奋战,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冲锋陷阵,虽然士气很高,体力毕竟消耗过大,身体已相当疲惫。
开路尖兵第六连冒着倾盆大雨,首先出发。连长邱中岳是全团有名的铁脚板。前年撤退时,他鞋子跑丢了,光着脚板走出野人山。现在,他的脚板更硬了。他和士兵们穿着加拿大生产的厚皮鞋,“蹬蹬蹬”地一路从野人山闯过来,他们连已歼灭了60多个鬼子。他自己也被破格晋升为少校。他说,前年,他的连在野人山也损失了60多个弟兄。现在刚够本。再往下,才有赚。
在大雨中,六连官兵们忍饥挨饿,攀岩越壁,登上2295高地,而后,从山背的断崖,顺着大树,抓住藤蔓,垂直下降,一直降到谷底。谷底又深又黑,水雾迷漫,由于气压增大,耳鼓嗡嗡作响。
紧随其后的工兵连沿着六连留卞的路标,循踪前进。他们用刀砍,斧劈、锯子锯,在丛林中一点点开辟通路,在山崖上搭设栈道。崇山峻岭间,居然开出一条能通骡马的道路来。
不过,这条山道也太险要了。驮辎重和火炮的骡马,有20多匹从山道坠下崖底,连叫一声都来不及。
65团经过7昼夜苦战,秘密潜行,终于进入指定的敌后地域,占领了有利地形,切断日军后路。并且奇迹般地在密林中开辟出小机场,供轻型飞机起落。
建了机场,不仅补充弹药给养,后送伤病员都有保障。而且其精神鼓舞作用不可估量。一些士兵看着起落的飞机大发感慨:
“嗬,饿了有飞机送饭,伤了病了,还能坐上飞机回后方医院。仗这么打,俺们要不玩命,对得起谁呀!”
索卡道敌军知退路切断,极为恐慌,立即纠集4个大队兵力,火炮百余门,向65团阵地突击,企图打通退路,让其主力及车辆辎重逃出虎口。敌军狗急跳墙,疯狂搏斗。我军阵地弹如雨下,每日落炮5000发以上。65团官兵发扬不屈不挠精神,孤军奋战,死拼苦撑,打退敌军轮番进攻,紧紧套住伺军这条疯狗。
廖耀湘当机立断,指挥师主力64、66和149团由北而南席卷而来。三个步兵团并列展开,一线平推,势不可当。敌18师团经孟关、瓦鲁班会战,已残破不全,在我军强大攻势下,立即土崩瓦解。我军渐次收紧包围网,将敌人压缩至索卡道附近的一片沼淳地。激战至6月9日,全部肃清守敌。
这一仗,按照史迪威总指挥部报战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要求,一个个清点,敌遗尸5108具,生擒樱井中队长以下的日军112人。
战斗结束后,廖耀湘特地请军长郑洞国一起巡视阵战,身后是师里团里那些刚刚立下战功的军官,以及一大群战地记者。
廖耀湘手里仍然拄着那根紫黑色藤杖,情绪高涨,喜形于色。他时而和郑军长说说笑笑,时而哼哼一段湖南花鼓戏。
这片沼泽地本来就水不唧唧,乱七八糟,经过几天激战,人踩、马踏、炮弹炸,更成了烂泥塘。到处都是又黑又臭的水坑,泥浆溅到草丛、树顶,溅到敌人的火炮上,斑斑驳驳。死尸在太阳的蒸晒下臭气熏天,令个作呕,红头苍蝇、绿头苍蝇到处飞舞,长长的蛆虫在死尸上爬来爬去。敌军的死尸横七竖八,有的横卧在水坑边,脚在上面,头泡在水里,象头喝不饱的水牛。有的被压倒在炮管底下,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有的脚套在马蹬上,上身光溜溜的,看上去肯定是让马给拖死的。有的象根树桩似的埋在堑壕里,胸前还挂着枪,脑袋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多数敌尸,都是泥乎乎的,就象裹了生粉的黄鱼,在等着下油锅哩!
廖耀湘今天高兴,特意穿上一身笔挺的卡叽军装,皮鞋也是刚刚擦过的,手上还戴着白手套。他知道,军长带来这么多记者,少不了要给他这位主角拍照的。不久前,瓦鲁班战斗结束,东南亚盟军总司令蒙巴顿上将前来视察。这位英国绅士身穿棕绿色热带军服,饰有英王赐给的三道绶带,肩章上镶有星星、皇冠、宝剑和官杖,威风凛凛。蒙巴顿摆出各种姿势,在阵地上大拍其照。
“中国人打胜仗,凭什么让英国佬出风头,气人!”廖耀湘当时心里非常窝火。他今天捞上机会,一定要好好拍几张。
他们走一路拍一路。廖耀湘先和军长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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